第10章 010
紧接着,一声淡笑后,
“谁又惹我们家小公主了?”
江聆动作僵住了。
身后叩门的显然是个男人,但她听得出来,这不是傅妄的声音。
傅妄的嗓音比他更加润冷,语调虽然一样的温和礼貌,但傅妄的温柔里有阴戾腹黑的一面。
那是他从年少轻狂到家财万贯这一路走来,被功利社会磨出的一点锋利的棱角。
而这个人的声音更加像温醇的老酒,透着一种成熟包容的气度,没有一丝多余的烦躁之气。
老绅士。
江聆不自觉联想到这个字眼。
吴捧月看见门外的人,抱起手臂傲气地哼了一声,“又关你什么事了,我教训一个酒店的工作人员你也要管?”
“天气热了,少为这些事儿动火。一个小员工而已,说两句就可以了。”
吴捧月蛮横地一字一顿地回,“不可以。”
“……”
“爸刚打了电话,说打你的手机也不接。家里晚上有私宴,二叔也要过来,还有你的傅哥哥。”
“你不回他电话,是不打算去了?”
兴许是听见傅妄的名字,吴捧月满是怒火的脸上一点点变得温和,她不自然地收敛住浑身的戾气,别扭地解释道,
“那个跟这个是两码事。我晚上当然要回去的,现在有事儿才没接他电话。”
皮鞋踩着地板的脚步声慢慢靠近,江聆嗅到若有似无的古龙香水味。
男人一手放在裤兜里,垂眸扫过半跪在地上的女人。
她身形削廋,曲线玲珑。
露出的小半个侧脸干净清丽,淡红色的掌印在她白皙的皮肤很刺眼,一缕碎发绕过小巧的下巴,看着很可人怜。
吴捧月注意到他在打量江聆,刚被岔开话题的好情绪顿时烟消云散。
她烦躁地质问他,“你眼光也差到这种程度了吗?”
跟傅妄一样。
那人不经心地收回视线,仿佛刚才只是随意多看了一眼。他答非所问道,
“跟我一块回家了,傅妄都进咱家大门了,你还在这里耽搁。”
吴捧月犹豫地在他和江聆之间来回看了看,妥协般说,“我知道了。”
隔了片刻。
男人温厚的声音直朝向她,沉声道,“快起来吧,小心地板上的玻璃扎到腿。”
江聆反应了两秒,往后偏了一下头。
而后手撑着地板,慢慢地站了起来。
半跪太久,她两条腿都麻透了,回过身朝男人轻轻弯腰道谢。
她顾不上麻痹的双腿走得一脚深一脚浅,头也不回往门外去。
走到门边,吴捧月冷冰冰对她说:“江聆,你别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
“……”
江聆离开房间,在走廊口的楼梯间旁靠墙站了好一阵。
她曲下腰锤着自己的腿缓着麻劲儿。
酒店走廊暗红的地毯上,一双皮鞋慢慢入画。几分钟前才闻过的古龙香水味也飘进了鼻尖。
江聆缓缓抬起头,果不其然是方才出言帮她脱困的那位先生。她道谢时没有看清他的脸,现在仔细一看,眼前的人果然是吴斐回。
付楚媚一见钟情,现在还保持关系的好好情人。吴捧月大小姐的亲兄长,吴世龙家的大少爷,港城无人能出左右的顶级豪门二世祖。
真要算起来,他比傅妄的水更深。
江聆直起腰,一只手握着另一边的手肘,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这么近距离看,吴斐回比杂志照片上要好看不少,是端正温和的长相,眉目舒朗,皮肤白皙,越看越能品出成熟男人的味道。
“你叫江聆?”
她点头,“嗯,刚才,感谢您的解围。”
吴斐回看着她温和地笑了笑,还真有股付楚媚口中形容的,如沐春风,风度翩翩的感觉。
“付楚媚跟我说过你,没想到这么巧,今天就遇到了。”
江聆默默点头。
她实在不认为眼前的男人会和付楚媚长久保持关系。所以,她没有必要刻意逮住这条线去和他拉近关系。
他们一家人,都不像会把小人物看在眼里。
吴斐回:“刚听见我妹妹说了几句,你也认识傅妄?”
江聆推测不出吴捧月把她和傅妄的关系说到了什么程度。
可眼前的人毕竟是吴捧月的亲哥哥。未来傅妄和吴捧月商业联姻,他怎么可能对傅妄身边的花花草草视而不见。
为免招惹麻烦,江聆谨慎地开口道:“算不上认识吧,只是短暂接触了一下,他可能已经把我给忘了。”
吴斐回微微点了下头,眉眼平顺,看上去像已经相信了江聆的话。
他悠悠地说起了过往,“我跟傅妄认识也有几年了,除了我们家那位小公主,他身边就没出现过别的女人。”
“………”
“你跟他,应该不只是认识而已吧。”
话锋不经意间一转,他身上的压迫力如同开了十成马力,压得人难以自如呼吸。
江聆强忍惶然,冷静应答:“傅先生也可能有过别的女人,只是没让您知道而已。”
“我就是个普通人。”
他忽然笑了,“别紧张,我妹妹现在和他连男女朋友都还算不上。”
“他有点儿别的心思也很正常。”
江聆:“……”
看来他已经默认了她和傅妄就是发生过关系。怎么解释,开脱,他都听不进。
江聆:“傅先生和吴小姐很配,其他人可以偶尔出现一下,但不可能介入他们当中的。”
她摆明了要把自己从他俩之间摘清出去,一点儿关系也不愿牵连进去。
吴斐回看她怕极了自己会对她做出恶事。
他弯唇亲和地笑着,不自觉地安抚,“江小姐真的不用这么紧张。我妹妹和傅妄会不会结婚还不一定,我管他的私事,多此一举了。”
不一定?
想到吴捧月对傅妄的一心一意,势在必得。
江聆从他口中的这三个字里品出了一种完全相反,难以言说的,对傅妄的不满和敌意。
难道吴斐回做为哥哥,其实是不希望吴捧月跟傅妄在一起吗?
他递了一张黑色名片给她,上面有他的姓名和电话,江聆晃神地接过。
吴斐回:“怎么说你也是付楚媚的朋友,有事情可以联系我。”
就因为是朋友,才更不可能联系他。
江聆抿唇,把出于礼貌下意识接过的名片又给递了回去,“我好像,没有联系您的必要。”
吴斐回的手已经插回了西装裤的口袋,垂目平静地看着她,意味深长说:“总会有的。”
————
夜晚吴家私宴。
□□院里支了几张桌,铺着红白桌布的桌面上摆着各种各样的西餐甜点。
烧烤架噗呲噗呲冒着烟火气,让沁凉悠然的夜晚多了几丝炙热的温度。
今夜来的客人并不算多,都是吴世龙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因为彼此间关系熟识,大家也都没绷着脸面讲客套话,说说笑笑地聚了几堆,氛围很自在。
偏偏傅妄不在其中,兀自坐在庭院后的游泳池旁抽烟。
他大多时候都很合群健谈,游刃有余地周旋在黑白混沌的名利场里,按时按点像机器一样工作,永远清醒有力,理性果断,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他疲倦于此。
但近来,他无坚不摧的身上似乎混进了微末的倦怠和空虚。
那感觉很少很少,少到只有他的助理和永远盯着他的吴捧月发现了。
肩膀被一只小手轻轻拍了下,紧接着是她娇柔的声音从头顶飘过,“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聊天了?觉得没意思么。”
傅妄把烟按灭了,在她牵着裙摆要坐下之前站了起来,握住了她细细的手臂,“别坐,地上脏。”
吴捧月感受着他手掌温热的触感,握着自己冰凉的皮肤,心脏砰砰直跳。
她今年已经满二十二岁了。
之前的四年在美国留学,外国风气开放,比不了国内。身边九成的女同学都谈了男朋友,连那方面的事情都体验过许多次,她还是个单纯天真的小女生,对爱情充满向往和期许。
而这所有的愿景和她刻意保留的纯洁,其实都是为傅妄一个人。
她亮亮的眼睛仰看着傅妄,假睫毛弯起的弧度很夸张,像一朵过度绽放的太阳花,
“傅妄…”
“我已经满二十二岁,不是小女孩了,你……”
傅妄:“知道,所以平常要学着成熟点儿,别再像个小孩一样耍脾气。”
他说的,和她心里想的完全不在一个频道。很久以前,傅妄就像拿她当妹妹,现在她长大了,他还是拿她当妹妹。
吴捧月变得有点儿急躁,他松开了她的手,她就反手紧抱住他的手臂。
“我不是要说那个,傅妄。”
他眼神很沉静,一点波澜没起,“先回去吧,他们估计到处找我呢,出来抽烟有一阵了。”
他一再故意的岔开话题让吴捧月突然意识到傅妄或许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不愿意面对她。他不想说好,也不想否认。
她的家族背景帮了傅妄太多,从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暴发户,到港城屈指可数的年轻企业家,他们家就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他发家所需的资金,机会,商机,能力,人手,哪一个曾经的吴世龙没有经过手。
所以他对自己的温柔与好,很可能也是与这些利益挂钩而不得不戴上的虚伪面具。
思及此,再联想到那个女人。
吴捧月心中渗出不安,她一直以为傅妄只能是属于自己的,没有任何人能从她这里抢走他。
她甚至没有想过一种可能,傅妄根本从不属于她。
吴捧月双眼凝重地看着他,“傅妄,我要你跟我解释一下,那个叫江聆的是怎么回事?你在游轮上是不是跟她有过关系。”
傅妄闻言,眉心轻微皱了一下,似乎在诧异吴捧月竟然知道游轮上的事情,并在这时突兀地诘问他。
隔了几息。
他懒懒地笑了,若无其事,“你听谁说的?”
吴捧月:“商义跟我说的。”
商义当然不知道江聆的姓名和工作,他只见过江聆的身材和脸。
但只要知道傅妄身边有这个女人的存在,转达给吴捧月,再稍微推想一下。
游轮港口与满月酒店相邻,派对前几天晚上又才捉到江聆引诱傅妄未果,派对的工作人员也是抽调的酒店职员。
如此一联系,吴捧月理所当然想到江聆。
再次入住酒店后,她装模作样地诈了江聆几句。即使江聆隐藏得极好,谨言慎行,小心翼翼,但“捉奸雷达”开到最高档的吴捧月还是拿住了分毫端倪。
江聆和傅妄,的的确确有关系。
吴捧月额头边卷的碎发乱了,傅妄抬手帮她温柔地挽到耳后,“别信那些人瞎说。”
“她也承认了。”
“傅妄,你糊弄我。”
吴捧月的声音里不知何时沾了湿润的哭腔。
傅妄的手僵在她耳侧,过了须臾,慢慢垂下,平声问道,
“她,承认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文案梗在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