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天伐杀机 第九章 剑来

也许没有人能想到宋钰会杀死一个伪五玄的杀手,就连宋钰自己也觉得很意外,在半个时辰前,这个杀手可是一根指头将让自己趴在雪地里不能动弹的强大家伙。那杀手本已被宋时关一剑刺穿心脉,浑身真元十不存九,从高空坠落下来更是让他腑脏碎裂,又遭受宋钰身上那件衣服守护兽—魂蟒的奋力撕咬而中毒,否则以他的修为,就算是让宋钰提着刀斧铆足劲全往身上招呼,也不能伤害不到他分毫。

宋时关没有去过多地担心宋钰的安危,他面前遭遇的是最难缠的对手,同样是拥有真正五玄之境的高手——地师。

“真是只麻烦而讨厌的老鼠,到现在还没见到他的真身。”宋时关一抖手中短剑,稳稳接住凭空出现在自己头顶的那滴水珠。

水滴很小,甚至还没有蚕豆大,但却将短剑压出一道匪夷所思的弧形。宋时关觉得剑上停留的不是一滴水,而是整座山岳。

第二滴水珠再次悄无生息地出现,宋时关不得不更快地催动真元,浑身火玄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出来,别像老鼠一样只会躲在地下。”两人争斗已有半盏茶的光景,宋时关至今还没有和对方真正交手过,这种战斗方式让宋时关觉得窝心,所以他几乎是在呐喊。

“恭喜!虽然你儿子是个废物,但论起手段和狠辣,无疑是比你我更出色,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整整三天三夜不敢睡觉,一闭眼脑海里出现的就是那个死在我手中的人惊恐的模样,哪里能做到你儿子那般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如果他能修炼,能做影主,必是大荒最恐怖的杀手。他的反应速度在常人而言可算妖孽,战斗敏锐感近乎天成。换作其他人,倒是继承我衣钵的不二人选,我甚至是可以培养出不输于阴阳世家那样令神魔嫉妒的人物来。”

宋时关心中一惊,没想到地师还能有闲暇关注着下方宋钰那边的情况,修为明显还在他之上,而且自己的真元还在快速流失,此消彼长之下恐怕自己真要饮恨于此。

“五玄境界的殉葬品。”宋时关将头藏在风雪帽下面说道:“这恐怕是魔神时代之后最高的礼遇了,就连一国君主也没有过的殊荣,这是我唯一能为宋钰做到的。”宋时关身上的血水已经将衣裳打湿,随即又被火玄力快速蒸干,然后再渗血、再蒸干,如此周而复始,黑色衣袍隐约显现出花朵般层层叠叠怒放的暗纹,但即便是这样,说话依然是那样的不容置疑。

“这里风很大,别闪着舌头了,尤其是你这连自己手中剑都快我不稳的人。”

宋时关仰着头深吸一口气,短剑上荡漾着一道奇异而绚丽的火焰,随即一抖手将剑刃上水珠甩开,霍然说道:“地师,可有遗言要留?”

“等你活到四个时辰之后在再说吧。”

宋时关一直插在积雪中的手臂忽然跳动了一下,这一下很轻微,寻常人即便集中精力注目打量也不一定能发现动静,因为跳动的是宋时关皮肤下的血液,而不是真正的手臂:“看来是没法和你交易了。”

“你疯了!”一直藏匿身形的地师捕捉到身下这丝变化,倒吸一口气厉声喝道:“这里是镇魔岛!”

“镇魔岛又如何?”宋时关呵呵一笑,伸出一只手撑在岩石上:“只要我愿意,就算面对你那破神灵,我依然无所畏惧。”

宋时关的手臂一寸一寸陷阱岩石中,他的动作很缓慢,似乎手上提着的是整个大荒千千万万生灵的未来,沉稳而缓慢,一点点陷了进去。

他的脸上肃穆得如最虔诚的信徒,任谁也不会将这种最虔诚的神情和北域那掀起腥风血雨的影牙之主联系在一起。

一道水剑逆袭而来,划破风雪,撕裂天地。

宋时关提剑斩落,一身磅礴真元疯狂汇聚,顺着手臂朝着岩石中涌去。

地师几乎是在呐喊:“惊醒岛上的恶魔,你会成为整个大荒的罪人,连你的神灵也不能救赎你。”

宋时关笑了,口鼻间涌出涓涓血迹,他却犹自发狂地笑着:“你和一个杀手说拯救世界这样伟大的话题,是不是找错人了!”

一滴血落在岩石上,惊起一粒细小的微尘;

随即第二滴落下,更多的微尘开始跳动。

跳动,如鱼儿在水中般无拘无束的游动活泼,仿佛那些微尘活过来了一般。

宋时关手臂上有微小物飞了出去,薄如纸屑,也仅有指甲盖大小,哧啦一下撞在水球上,水球颤悠悠地摇晃中努力地稳定着想要保持自己先前的姿态,第二枚同样颜色,却比前一个大上不少的纸屑再次撞在水球上。

接着,更多的飞屑前赴后继地朝着水球撞来。

“恶魔是整个大荒的敌人。”水球忽然破裂,一道青色人影从水球中闪现,落在宋时关前方不远处:“用自己皮肤作燃料来调动真元,依然是恶魔的手段,你这又是何苦?置之死地而后生这种念头不应该用在杀手身上。”

“我是例外。”宋时关吐出一口血沫,白森森的钢牙上满是血迹,仿佛一尊魔神屹立于天地。他手臂上肌肉开始大块大块掉落,露出皮肤下那坑洼不平血肉模糊的肌肉,血肉之下筋骨如一条条虬龙般恣意跳动。

焰火在虬龙表面升腾,红如六月烈阳。

地师那青色身影慌忙从怀中摸出一小块模样丑陋的石头,双手飞快挤按着石块,很快化作一枚圆盾,毅然咬断一根手指,用血糊糊的断指在圆盾上胡乱地划着:“影牙的灭亡早已注定,你何必遗祸大荒!”

“有影神庇佑,谁能杀我!”宋时关身上衣服也开始燃烧,浓浓的腥味伴随着热浪扑鼻而来,泛动着令人窒息的血腥。

青衣人不进反退,以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向山下飞退,寒风中带起一蓬蓬的残影,眨眼间已经到了百丈之外,他的身影已经成了一个淡淡的黑点。

宋时关大吼着,火玄力沿着手臂向山腹伸出蔓延,那些饱受着极寒冰雪覆盖的山石猛然间经受着时间最剧烈的高温,霎时对宋时关的动作作出回应。

“积雪粹白,痛求一战。”宋时关的声音如九天之雷,在天地间轰鸣:“地师你敢应否?”

地师却不应允,单脚往岩石上点去,动作轻盈如水面飞行的海鸟。他要离开这里,躲开这座山远远的,在心中一个劲地骂着:“疯子,鬼才和你这样的疯子交手。”脚点在岩石上,忽然觉得脚下无力,低头望去更是一阵大骇,身下的高山开始已然开始垮塌,坠落的速度比他更快。

宋钰站在对面山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在轰鸣中垮塌的高山。

这两座高山,就如迈古绝今的刺客一般孤寂地耸立在这莽莽雪原,经受了千百年霜雪洗礼,依然保持着自己最坚硬的骨脊。

就是这样的庞然大物却在眼前轰然倒塌,一如金箍棒下轰然倒塌的南天门般令人难以置信。

震惊之余,宋钰脑袋开始快速转动起来,他需要考虑的是自己身下这座山是否也会坍塌,自己该是向上爬还是向下滚,耳边还回响这自己比老虎还毒辣百倍的父亲那癫狂的笑声。

宋时关畅快地笑着,将赤红的手臂从岩石中抽出来,下一瞬间他身形已飞快降落到青衣人头顶:“剑来!”

两柄短剑剑泛动着诡霾精光的短剑,呼啸着飞落到宋时关手中。

双剑交叉,向青衣人绞杀而去,地师冷哼一声抬手祭出一道白蓝水球迎向奔袭而来的双剑,自己却毫不停留地朝着下方坠落。

两人兔起鹘落,在一蓝一红两道迥异不同的精光朝着下方飞坠。

只在一瞬间,宋时关和青衣人已停落在一处零碎的岩石中央。

“看来这座山比我意料中还要坚硬。”地师见山石并没有如预料般彻底垮塌,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脸上露出悲天悯人的神色,仿佛他瞬间成了那看尽世间繁华红尘沉浮的得道高僧,手上圆盾上那些血痕中显露出一颗狰狞的头颅,咧着血糊糊的尖牙,向着凌空刺来的火红短剑无声嘶叫。

宋时关手中双剑叠交,重重斩在那幻化而出的狰狞头颅上,忽然双剑横拉,一道火墙赫然出现在他身前,而他身影却踏着红光扶摇而上。

地师摇着头说道:“没用的,别再执着下去了。整座镇魔岛都是由玄冰汇聚,你的火玄之力在这里大打折扣。如果惊醒那魔物,影牙的气运也算到了尽头,你将是大荒万古罪人。”

“狗屁的气运,若不是你们贪恋宝物,何必杀我满门上下?这时却又立地为圣,这样的虚伪之言我也没少向别人说过。”宋时关的身影在空中来回反折数次,每一折之间都如鹰翔天际,带起满身雷火:“影牙的底蕴是你所不能想象的,你们不是号称弱水三千吗?倒是看你们能不能将那些埋下去的天目给一一找出来。只是经此一劫,最精锐的定岳小组今日之后也算毁了,绝尘、苍雷、夜机中,绝尘不过是一些探子、风媒,苍雷不过是一群没有信仰,不被认可不敢露面的可怜杀手而已,难挑大梁;仅有绝尘一组还算能勉强出手,但怒、惧、息、安四人若真遇上强者,你觉得他们能起到作用?所以……”

宋时关猛吸一口气,被火玄力蒸发成白茫茫一片的水汽如狼烟般被倒吸入肺部,似乎这样能缓解掉身上的伤痛,而他身形在漫天雪花中再次划出一道弧线,完成了第九次折返:“我离开镇魔岛之日,就是弱水覆灭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