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惊现血棺椁,再遇鬼求人
道丰二年,五月十七
宜 破屋 馀事勿取坏垣
忌诸事不宜
竟是胡松萝?
“然后呢?”司遥问道。
陈老板瞧着躺在棺内的胡松萝,愣在原地。
胡松萝猛然睁开眼睛,侧脸看向陈老板,扯出一抹阴笑,她缓缓从棺材内坐起身来:“这棺材我甚是喜爱,陈叔,让我罢!”
这哪儿行呐?这棺材原是旁人定下的,又是上等的金丝楠木,如今又急要,他哪敢擅自做主?
陈老板苦着脸道:“闺女,我给你重做一副行不行?”
“你不肯?”胡松萝从棺材中跳出来,红影闪过,一张发青的脸近在咫尺,那双手像钳子似得死死掐住陈老板的脖子。
“你竟不肯?”
原来再美的姑娘死后皆面目可憎,陈老板如是想。
胡松萝满脸狰狞:“你既不肯,便由你做我的棺材罢!”
恍惚间,天旋地转,陈老板逐渐失去意识,他好似瞧见一道白光,俄而,外头传来一声嘹亮的公鸡打鸣。
掐在脖子处的手蓦然一送,陈老板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天已麻亮。
他只觉冷得不像话,像是刚从大雪堆里爬出来他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后屋水缸处一瞧,印堂漆黑一片,当即,他便知,这是个大麻烦。
多方打听下才寻到司遥,今儿寻来一看原是前几日在他店里做棺材的客人。
陈老板说完,瞧着司遥:“姑娘,这——这可如何是好?”
“我生平并未为非作歹,也从未残害过他人,当真冤得很呐!”
莫非胡松萝已经死了?还是说是她的生魂在求救?
“衣领解开,让我瞧瞧脖子处。”
陈老板应了一声,颤抖着将衣领的扣子解开,脖子上是一圈青色的掐痕,掐痕上黑气缭绕,几乎沁入体内。
“是鬼诅痕。”司遥面色严肃。
陈老板将衣领重新扣好:“姑娘,可有办法化解?”
司遥摇头:“三日内此事若是不平,她便会如约带你走!”
陈老板吓得三魂已有七魄不在体,腿下瘫软,竟顺着凳子滑了下去。
司遥一把扯住他:“那棺材原主家怕是用不了了,她要就给她罢,今夜你找个别的地方歇息,我去棺材铺瞧瞧。”
陈老板连声道谢:“多谢,多谢!”
送走了陈老板,院中静默,半晌,山尘开口:“如此说来,那胡松萝只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司遥摇头:“ 也可能是她的生魂在求救。”
“若真如此,恐怕这两日便会命丧黄泉,可短时间内欲寻到胡松萝谈何容易? ”
“世间事皆有定数,若能救得他人性命固然很好,若是不能,你亦不必太过苛责。”山尘抬脸看着院中高大的绿树,轻声道,“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日落西沉,繁闹的街道逐渐凋零,商贩们收拾摊子准备回家,巷子深处的烟囱炊烟袅袅。
两人到棺材铺子,大门紧闭,司遥敲了敲门,不多会儿,里面贼兮兮地探出来个脑袋,眼下乌青一片——是陈老板。
他身上裹着厚实的棉被,整个人缩在衣物内,瞧见是司遥,连忙将两人请进屋内。
刚进入屋内,司遥便被堂中那副红艳艳的棺材吸引,棺盖已经被盖得严严实实,只稍稍靠近一点,便能感知到那阴冷的气息,炎热的夏日里,棺材铺内阴凉异常。
司遥围绕着棺材仔仔细细检查了片刻,忽然于棺盖内部瞧见一细小的图案,她忙道:“山尘。”
山尘走了过来,两人凑在一处,屋内视线微弱,看得不甚清楚,山尘摸出火折子,吹了一口气,将火苗靠近图案。
当看清棺盖内的图案时,司遥脸上骇然,竟是昨夜钟林庙地上的那副诡异邪气的图案。
日沉西山,天色暗沉,屋内不知名处吹来一阵阵若有似无得穿堂阴风,直往人的后脖子涌。
山尘默默将棺盖盖回,两人沉默着。
陈老板踌躇着问道:“怎么了?”
司遥摇头:“你怎么还不走?”“
“这就走,这就走,内屋已经换了铺盖,辛苦二位将就一夜,明日我再过来。”
司遥颔首,陈老板擤着鼻子,又紧了紧身上的被子,趁着太阳还未下山,小跑着消失在隔壁巷子。
两人于堂内坐了小半个时辰,司遥站起身:“我小憩片刻,若是有事再唤我。”
说着自顾自走进内屋,脱了鞋子合衣躺下,刚闭上眼睛,就感觉到身旁被褥凹陷下来。
她睁开眼睛,用手肘半支起身子,只见山尘亦合衣躺在她身旁,天命立在床头。
山尘眼睛轻颔,长而密集的睫毛低顺,看起来比平日更加安静。
司遥盯着他瞧了半晌,继而又默默躺下。
不想真的起了瞌睡,睡了过去。
听着耳边轻浅却极有规律的呼吸声,山尘缓缓睁开眼睛,测过脸,看着身旁的人,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上了司遥的脸颊。
亥时。
万籁俱静。
“嘎吱——”
外间响起了门被推开的声音,司遥被惊醒,扭头就与山尘黑沉沉的目光对视上,山尘冲她微微摇头,继而缓缓从床上起身,拿起天命,司遥亦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哐当——”
是棺盖落地的声音。
“哒哒哒——”
外间传来脚步声,脚步声一下在东边,一会又去了西边,那东西在找什么?
“哒哒哒——”近了,那脚步声朝着内屋移动过来。
司遥取下腰间别着的千机铃,月光从房顶的瓦片缝隙中倾泄下来,稀稀拉拉地洒在屋内的地面上,一道黑色的影子被拉地极长。
脚步放轻,缓缓朝着屋内移动而来。
就在对方跨入门槛的一瞬,山尘将天命拔出,朝着门口出现的黑影刺了过去。
“我滴个乖乖!”那人感受到汹涌的杀气,惊叫出声。
只是声音十分耳熟,像是九天道人?
显然山尘也听出来了,将剑扭转方向,借力将灌注于剑刃的内力化散。
三人大眼瞪小眼。
九天道人眨眨眼:“司小友?怎么是你们?”
“大半夜的你鬼鬼祟祟来这里作什么?”司遥啐道。
见是熟人,九天道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我在外面接了个活,被官府的人抓了个正着,刚从牢里溜出来,我寻思着找个地方歇歇脚,路过着棺材铺子,阴气冲天呐。”
“贫道虽并非什么正派之流,好歹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正义之士—— ”
九天道人兀自碎碎念,司遥越过他去了前铺。
“都走了?我还没说完呢!”说着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跟着到了前堂。
在阴冷的月光下,那红色的棺材越发邪气,周围若有似无地环绕着黑气。
“这棺材到底是何来头?”
司遥:“你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纸,三人围坐在一方小小的木桌旁,九天道人拿起纸细细查看,司遥将钟林山庙中所见所闻,一一复述。
九天道人嘶了一声:“光瞧这图案便觉阴邪异常。”
他摸着胡须对着图案瞧了又瞧,继而摇头:“此乃阵法,并非江北之流,老夫行走阴人江湖多年,竟从未此阵法。”
“你亦不知?”
九天道人将图纸还给司遥:“的确从未见过。”
九天道人伸了个懒腰:“ 贫道先行歇息片刻,此地劳司小友费心。”
说着走进了内屋,里间不多时便传来如雷的鼾声。
“胡松萝的魂选中这棺材,棺材内又出现此图案,难不成钟林庙内的阵法是为胡松萝而设?”司遥试着理顺思路。
“可她得罪了什么人?竟大婚之日被人掳走,再以如此阴毒的阵法对付她?”
山尘接话:“她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怕凶手是冲着胡屠夫去的。”
“前日,我打听到,那胡屠夫是个有名的混货,多年前,因赌博其妻绝望之下自缢而亡,徒留下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孩。”
“自此之后,那胡屠夫才改邪归正,做起了杀猪匠的营生,不过我曾在他的身上闻到了血蛊虫的气息。”
司遥怔然:“他去过极乐坊市?”
山尘点头,淡然道:“大概赌博输了,以女儿为筹码,黎十娘开设极乐坊市可不单单是为了复活女儿,底下肮脏勾当多着呢。”
山尘继续道:“江北狼子野心,只怕捣毁了锦城极乐坊,底下还潜伏了无数个极乐坊。”
“铛——”外面响起了打更人敲锣的声音。
“子时到了。”
堂中的红色棺材并无半点反应。
“啊啊啊——”突然,内屋传来九天道人的尖叫声,两人迅速起身,朝着内屋跑去,只见九天道人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红衣女人。
她背对着,长长的红色指甲梳弄着头发,指甲用力地刮在头皮上,安静的屋内皆是轻微刺耳的刷刷声。
阴冷的月光照在她乌黑的长发上,她边梳理着头发,边轻声吟唱:我道身不由己,实乃父命难
违,纵千般无奈,更与谁人说?
黄花谢了,风卷残红,渡江远去,又是一年。
舟郎啊——
你且道,蔚蔚青松,枝蔓藤萝,怎绕这奈何?
九天道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狼狈地爬起来,捡起地上的鞋子,对着床上破口骂道:“你个瓜娃子,晓不晓得人嘿人,嘿死人?你啷个要吓死我蛮?”
忽而,胡松萝停下了梳弄头发的手,缓缓扭过头来,死死盯着司遥的方向,目光怨毒。
此时,外面传来锁链叮叮当当,忽远忽近的声音。
“是黑白无常!”九天道人哎哟了一声,“阴差索魂,活人避让。”
胡松萝眼神惶惶不安,她看向司遥,满是乞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