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友谊
常矜和张征一行人的对峙没能维持太久,因为阮悠很快就到了。
阮悠赶到的第一秒先是言辞激烈地骂了张征:
“张征你他妈的有病吧!?我说了几百遍了,我和顾杳然什么都没有!都说了他是我们班新来的,常矜让我带着他玩,就这样而已啊!你他妈还想打人,你神经病啊!”
常矜紧张地观察着局势,本以为张征要暴怒,但被阮悠劈头盖脸一顿骂后,原本气势汹汹的家伙,反倒肉眼可见地气焰消了下去。
一米八的大男孩居然一下子被骂红了眼。
张征的语气听上去相当委屈:“我没想怎么样好不好!我就是想教训一下他,你冲我凶什么啊!”
围观到这一幕的常矜和秦姣珠瞪大了眼睛:“???”
阮悠大骂:“你还委屈上了!不知道的以为是你被打了呢!”
张征大吼:“我没打他!!!!”
站在张征后面的朋友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劝和:“嫂子,征哥真没动手,你来得早,我们还没开始打呢.....”
阮悠瞪他:“你们也是!不知道拦着他吗?!他没脑子你们也都没脑子吗!开始打了就没法挽回了!真想全都退学是吗!?”
她转头又看张征:“正好今天常矜也在这,你自己问她!你不是说我撒谎吗!你问啊!”
张征一字一顿:“是,就算是常矜要求的,是她让你带着这个小白脸一起玩,但你敢说你没动心吗?你还为了他和我吵架!”
阮悠:“我是为了他吵架吗!是你干涉我交朋友,什么都想歪,我是气这个!”
“而且我要是喜欢他,我早把你踹了,你看我这么生气,我有提过一次分手吗!”
张征大吼:“你和我装什么装!你早就不想和我好了,你还想骗我!我之前看你手机,你抖音上点赞的一串都是帅哥猛男!你要是没二心,你会这样吗!?”
阮悠也气极了:“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之前抖音不也是一水的点赞美女跳舞视频吗!!我还没骂你呢!!”
“我那是纯欣赏!你看的都是什么啊,就没有一个不脱衣服的!”
“你看的不也都是擦边吗!你又好得到哪里去?!”
常矜:“.......”
秦姣珠:“........”
顾杳然:“........”
两个人吵得脸红脖子粗,常矜擦了擦冷汗,决定出马。
她走上前去:“算了算了,我来说句公道话。”
“张征,我可以作证,阮悠没想过和你分手,她前两天生你的气,但是她还是一样来找我,问我常鹤之前戴的那个手表品牌是什么,想给你买了当生日礼物。”
张征呆了一下,阮悠已经红了眼睛,转过身去。
常矜一脸认真:“这种事我也不好给你们分对错了。但我只想说,悠悠真的很喜欢你,你不应该这样对她的。”
张征肉眼可见地后悔了,他走过去,想拉阮悠的手:“悠悠......”
阮悠没理他,很用力地甩开了他的手,气冲冲地走了。张征见状也慌了,哪里还记得起这边没打完的架,小跑着追了上去。
张征一走,他那群朋友也觉得尴尬了起来,原本的嚣张气焰早就灭得一干二净。
秦姣珠无语:“真是好一出闹剧.....”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告一段落的时候,常矜的手机忽然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人是俞西棠。
常矜接通电话:“西西?”
女孩冷淡的声线被通话附带的电流感加强,“常矜,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常矜懵逼:“怎么了?”
“阮悠好像把这个事告诉了别人,有人去找了老师。现在nadine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她刚刚打电话来问我,你是不是去打架了。”
常矜:“.......”
她靠了!
.......
“你给我跪下!”
顾杳然顺从地膝盖着地,只是背脊依旧挺直如松柏。
他面前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刚刚那声厉吼就是出自这位老人。他胡须稍长,端正地坐在沙发上,穿着一身苏式纹绣的盘扣大褂,不怒自威。
顾爷爷吹胡子瞪眼:“你真是能耐了啊,如今都有小姑娘给你出头了?”
“去新学校不当刺头改当包子了?”
“顾杳然你说你是不是翅膀硬了?!”
顾杳然乖顺地跪在爷爷面前,笑得温柔,一句话也不反驳,只说:“您老要是不高兴就多骂我几句,别憋着气坏自己身体。”
顾爷爷拿着拐杖怒敲地板砖:“教你那点功夫都忘光了?!还要女孩子替你打架?!”
“没这么说,”顾杳然轻笑,“这不是她们来得及时么,再迟一点我就动手了。”
顾爷爷:“没让你真的打架!人家约你你不去不就没事了吗!你不会和老师反应吗!再不济你回家和我们说这事不行吗!非要通过打架解决事情?!”
顾杳然收了笑容,语气淡淡:“不去可不行,他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爷爷您不懂,男生之间打一架分出输赢了,反倒能解决问题,叫老师只会让矛盾变得更严重。”
“更不可能为了这点事情麻烦你和奶奶。你们都是老人家了,该颐养天年的,没理由还要你们操心我的事。”
顾爷爷又怒了:“你说谁老人家呢!你爷爷我只是年纪大了,精气神好着呢!多的是精力管你,你小看谁!”
顾杳然又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就在这时,顾家大门玄关处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顾爷爷和顾杳然同一时间抬头,一个衣着考究的老妇人刚刚摘下头上的礼帽,朝这边看来。她有一头打理得完美无瑕的白发,面容犹可窥见年轻时的绝代风华。
看到顾杳然跪在顾爷爷面前,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顾奶奶登时眉毛倒竖。
顾爷爷表面八风不动,实则心里暗道不妙。
顾爷爷也是拿顾杳然没办法,屡屡骂屡屡犯,左耳进右耳出。
孙子的脾气秉性他是清楚的,人不犯他他不犯人。
但问题就在于,他孙子从小到大人缘似乎都不是很好。
在原先政府大院里就屡遭排挤,在全是政要子弟的小学和初中也总被同性孤立。
似乎仅仅只是因为那过盛的容貌。
男孩子,长得过于漂亮,又年幼未发育,总是遭到嘲笑。
顾爷爷本着绝不能让孙子被人欺负去了的初衷教了他一身武术,结果从那之后就频频传来顾杳然在学校里打架的消息。
闹得最大的一次,顾杳然的同班同学在他路过时故意绊倒他,顾杳然当着全班的面一拳就揍了上去。
他也看得明白,在处理矛盾这方面,他的孙子有自己的见解,并且不认为自己的想法有错。
顾杳然是顾爷爷手把手教导长大的,他一早就看清顾杳然的真面目。他孙子哪里是什么温柔小羔羊,分明是头披着羊皮的恶狼!
但顾奶奶不这样觉得。用顾爷爷的话来说,就是她对顾杳然颇有一番滤镜,小孙子什么使坏和犯浑的行为从那滤镜底下过去,都能给美化成可爱了。
简直无敌。
顾奶奶气冲冲地走过来,一只手把顾杳然揽住,一副母鹰护崽的姿态。
顾爷爷不说话了,拐杖局促地收起来,眼神开始飘忽。
“家铃.....你怎么回来了?”
顾奶奶:“我还不回来,你是不是就要动手了? 杳然这么听话的孩子,被欺负了那能是他的错吗?你还骂他!他是你亲生的孙子吗?!”
顾奶奶心疼地看着顾杳然,“杳然,你和奶奶说说!爷爷又说你什么了?”
顾杳然垂着眼,只低声说:“奶奶,您别生气,爷爷说得对,是我做错了事。”
顾爷爷眼睛都瞪直了。
这臭小子!!
顾奶奶就吃这一套,她把顾杳然当乖宝宝,别人说什么坏话都不信,只信顾杳然的甜言蜜语。
顾奶奶心碎:“你看看你孙子,再看看你!他被你骂,还为你说话,全天下找不到比他更孝顺的了!我看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顾爷爷不服气:“你知不知道他到了新学校差点又和别人打架了?当初让他转学,是看重迦利雅在这方面管得严,也和他说好修身养性不再和同学起冲突的,他屡教不改,我还不能教训他了?”
顾奶奶比他更大声:“那不都是别人的错吗?肯定是对方太过分了,杳然这么乖的孩子都被逼得动手了,可见问题有多严重!孩子肯定是受了莫大的委屈,那更应该好好和孩子沟通呀!你看你刚刚在干嘛!”
顾爷爷:“.......”
顾爷爷气结:“你就宠他吧!”
顾奶奶还待说些什么,门板忽然被轻轻敲响。
保姆从门边探头,恭敬里带着一点惶恐:
“那个,顾夫人,饭已经做好了,您看是现在端上桌还是待会儿再.....?”
一场爷孙间的骂战以晚饭时间到来而宣布结束。
大别墅里常年只有四个人,保姆,顾杳然,顾爷爷和顾奶奶。餐桌不大,平日里爷孙三人总是欢声笑语,气氛和乐,但今天顾爷爷板着脸,只剩顾奶奶和顾杳然聊天的声音。
顾爷爷吃完了饭,还是一肚子气,于是早早上楼进了书房呆着。
只呆了一会儿,顾爷爷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从走廊外传来。
书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他年幼的孙子端着一杯茶走了进来。
顾杳然走到他近前,声音温柔:“爷爷,您别生气了,喝杯茶吧。”
顾爷爷见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副不待见他的样子。但实则心里那股气一下子就消了。
顾杳然在一桌之隔的对面落座,顾爷爷看着他:“那你知错了吗?”
顾杳然思考了一下:“嗯.....知错了。”
顾爷爷揭穿他:“但不打算改是吧?”
顾杳然顿时笑靥如花:“这是爷爷你说的,我可没这么说。”
顾爷爷也不气了,他叹息一声:“你啊。”
“算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顾杳然掩去笑容,垂下长睫。
“.....爷爷,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顾爷爷正用眼镜布擦着自己的老花镜,闻言抬头:“什么?”
顾杳然:“我在新学校交到了很好的朋友。”
顾爷爷:“噢,难得啊,你这臭小子性格这么恶劣,我还以为你交不到好朋友呢。”
顾杳然淡淡开口:“我性格哪里恶劣了。”
顾爷爷:“在你爷爷面前还装?”
白瓷茶碗里的烟雾熏冒,将顾杳然的面容模糊,顾爷爷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清孙子的表情。
顾杳然嘴唇微张:“我没想过,她会来救我。”
“我们前几天才成为朋友,而且,她其实也并不了解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件事本来与她无关,但她选择翘了课来找我。”
每每想到这一点,顾杳然的心底总会蔓生出一些他并不熟悉的感情,强烈的,摇坠的,又妥帖地熨暖。
那种感觉,像是站在台上毫无信心地讲完一场卡顿又无聊的演讲后,听到了一阵毫不犹豫的掌声;像是揣着不安走上战场后,突然发现身边多了并肩作战的伙伴;像是孤零零地缩在墙角哭泣时,被人找到,递了一张纸巾。
他是久经风雨的孤岛上一棵瘦矮的树苗,初迎暖春,第一反应不是狂喜,而是不适应。
他品味了很久,他想,也许那是动容。
因为在此之前,他并没有遇到过常矜这样的人。
这样.....耀眼的人。
顾爷爷:“嗯,这不是很好吗?说明你遇到了一个品性不错的孩子。我想不是因为你,只要是遇到困难的人,她都会出手相助的,因为她就是这样好的人。所以你啊,要珍惜这段友谊,以后对人家好一点,知不知道?”
顾杳然笑了笑:“我当然明白,不用您说。”
顾爷爷啧了一声:“唠叨你几句又不乐意了?心眼怎么这么小。”
......
常矜这边,她刚回到家,开门的是常鹤。
面对脸色冷如冰窖的常鹤,常矜小心翼翼地抬手:“......嗨。”
常鹤:“你还敢嗨?”
常矜:“.......”
常鹤:“我想想,爸妈要是知道他们乖巧柔弱的女儿如今都学会打群架了,表情不知道得有多精彩?”
常矜:“.......”
常矜连忙钻进家门,反身朝常鹤露出星星眼:“哥,你不会告诉爸爸妈妈的吧?”
常鹤:“老师早就和爸妈说了好吧,我最多给你们不记旷课,怎么可能把这么大的事瞒下来?”
常矜脑海中瞬间警报就响了:“那爸爸妈妈什么反应?”
常鹤:“妈妈挺激动的,爸爸很惊讶。”
常矜:“......”这算什么鬼形容。
常鹤:“林助理刚刚给我打了个电话,林助理和我说爸爸七点会议结束有十分钟的时间,会给你打一个视频电话聊今天发生的事情。我说妈妈也要听,林助理就说那还是开个腾讯会议吧。”
常矜:“..........”
常鹤其实也没太生气,他更多的是震惊和无语。事情已经发生,他没多责怪常矜的冲动,反倒关心老师的态度:“Nadine叫你们过去了吧,她怎么说?”
常矜接过他倒来的一杯柠檬水,沉吟一声:“额,其实吧......好像没说什么。”
按理来说,校园霸凌发生之后,事情会被迅速上报到迦利雅校园霸凌专项委员会,由专门的办事处来处理他们的事件。
Nadine叫他们过去,肯定是要教训他们的,要是捅到领导层那里,指不定还要更麻烦。
但是他们进到办公室里之后,Nadine刚说到一半,突然电话就响了。
这位美丽的白人女老师接了电话之后,忽然阴转晴,和颜悦色地告诉他们,领导层决定不追究这件事了,他们可以安心回家了,但下次注意不能再犯。
很突然,以至于常矜有猜测过是不是常父常母打了招呼。
但是父母并没有迦利雅的股权,也没有太多领导层的关系,这一点她也是知道的。再加上刚刚常鹤透露的父母的态度,常矜又觉得,应该不是她爸爸妈妈的手笔。
那会是谁呢?
常矜没想明白这个问题,父母的通话先来了。
会议里三方都开了摄像头,常父是最晚开的一个,摄像头打开的一瞬,先是拍到了他所在的办公室的背景,落地窗外晚霞辉映,隐约可见城市群起落,如庞然大物身上的鳞。
然后黑色西服的一角入镜,一个英俊优雅的中年男人坐到了镜头前。
常恪看到一双儿女都在,严穆的面容和缓:“你们都吃饭了吗?”
常矜和常鹤应了,常恪又问了一些琐碎的日常,才慢慢切入正题。
“我听说小矜今天打架了。”常恪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说真的,听到老师这么说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听错了。”
常矜羞愧地低下头:“对不起爸爸。”
常恪:“可以告诉爸爸原因吗?老师说的太粗略了,而且爸爸更想听听你怎么说。”
“听说你是为了一个男孩子打架的,你是谈恋爱了吗?”
常矜严肃脸:“爸爸,我没有早恋,我也坚决不会早恋的!早恋会影响学习!”
甄伊水本来没打算开口的,闻言直接插话:“没关系的宝宝,妈妈也早恋过,不耽误妈妈后来考上中戏呀!”
常恪捏了捏眉心:“伊水,你毕竟是学艺术的,不能作为参考。”
甄伊水不服气:“怎么不能?学艺术的又低人一等了?”
常恪哄道:“我没这么说。让孩子把话说完先,好不好?”
常矜:“爸爸,他是我们班新来的转学生,也是我新交的好朋友,所以我才去救他的!我既然知道了他会被欺负,就不可能坐视不管呀!”
她瞥了眼常鹤,又继续说:“而且我很聪明的,我去的路上还让哥哥帮我打掩护了,事情最后也在我们的努力下和平解决了,这次会被老师知道纯属意外!”
常鹤面瘫脸望天:我真是谢谢你。
常恪听了这话,也没忍住,轻笑了一声:“好,那爸爸知道了。”
“你对你的朋友很好,这是好事。我听说老师也不打算追究这件事了,那就当它过去了吧。爸爸去工作了。”
常矜:“好哦爸爸!”
常矜退出了会议,嘀咕:“怎么你们都要提一嘴恋爱,我看起来喜欢顾杳然吗?”
常鹤拍了拍她的肩膀:“行了,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相信你心无杂念,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来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好哦!”
常矜从沙发上起身,朝餐厅的方向走去。落在沙发上的皮革制服包,沐浴着晚霞的金汤。
落地窗外,原本普通平凡的景色变化扭曲。遥遥望去,人生的无尽平野里,承载无数回忆的时间森林伟岸矗立,豆蔻年华的日夜轮转,光阴流逝不息。
但总有一些转瞬即逝的片刻,被时光雕琢,镌刻成永恒。
岁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初中篇结束,进入高中篇)
作者有话要说:
顾爷爷:你舅宠他爸!
顾杳然同学是一只小狐狸!
下一章开始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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