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围猎(1)
此刻的姜慕微有些进退两难,索性就伫立在原地,恭敬地向颜谕行着礼,等待着他先开口。
可颜谕却只字未言,甚至都未曾对她瞧上一眼,便与她擦身而过。
好似一阵风轻柔地吹过,待她清醒之时,微风已消散而去。
这番景象在她的意料之外。
莫非一个月未见,这位国师已将她忘却……姜慕微怔然了片刻,沉下心来,又回想起那日他所说的话语,以及那冰寒刺骨的眸光。
他绝无可能会忘却她……
所以,此人只是在静待她的举动。
这里不似皇宫那般守卫森严,前方的树林郁郁葱葱,倒真是令人修生养性之地。她感受着周围清新的气息,沉稳地继续向前走着,心想着是时候该去见他一面了。
猎场后方的这片亭台楼阁是圣上下令搭建的,为给宫中随行而来的女眷们有一处歇息之地。
而此刻楼台的观赏处,早已被丽贵妃一人霸占了去,奈何她受尽了恩宠,其他女眷也不敢作何招惹。
姜慕微忽觉有些孤寂,平日里觉着语昔那丫头有时挺让她烦心,可此次出宫未将她带在身边,竟是有些想念。
她竟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索性回到自己的雅间,在观赏了番窗外落日的余晖后,想到明日还要早些时日去那猎场中,与平念比试围猎,她便早早地休息了去。
明日总得想个法子……胜了平念。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向平念认输,无论如何都要让周元景这位见证者偏袒着她。
翌日的清晨,她跟着周元景一起前往了猎场以南的树林。因知晓她不会骑马,周元景便让她与自己同马而行。
本以为昨日被平念喊了去,眼前这明丽的姑娘会生他的气,可他望着她满是笑意的目光,心也跟着放松了不少,看来她并未在意。
“慕微,我等会给你猎一只野兽回来,你看好不好?”周元景故意挥了挥马鞭,加快了马匹的速度,望着马背上的姑娘本能地往他怀中钻了钻,不觉欣喜万分,“我要所有在场的姑娘都羡慕,羡慕着你有这么好的夫君!”
姜慕微轻笑出声,想着周元景总想让她看看他上战场的英姿,却一直未有机会,如今虽是围猎,可他总算是可以在她面前展示一番。
她故作无奈地看了看他:“看把你得意的,也就你爱贫嘴。”
望到不远处平念正冲着他们招手,周元景忽而想到什么,终是忍不住问道:“可是……你为何要与平念比试?她年年来此,你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想来昨日平念已将她们比试一事告知了周元景,姜慕微倒也不见怪,她满不在乎地回应着:“不会可以学的。”
或许是很少见着她如此执拗的模样,他忽觉这样的慕微甚是有趣:“也好,我来教你。”
等到那皇子们都到了齐,皇帝拉满长弓,将一箭支射向天际,随着号角声霎时吹响,示意着围猎正式开始。
平念快马而来,在姜慕微面前拉紧了缰绳:“长慕,别忘了,今日你我二人决一胜负!”
“驾!”不等姜慕微开口,平念转头便向那丛林深处行去。
周元景连忙跟上平念的马匹,从背后抽出一支箭来,带着姜慕微的双手拉开了弓。
眼见着一只兔子蹿出,平念放弓的一霎那,却被另一支箭抢先一步射中。
而她的箭,却扑了空。
有如此箭术之人,她不用猜想也知晓,回眸看向他们,有些不服气道:“元景哥哥你耍赖,你怎么能偏袒长慕!元景哥哥也知晓,这么多年,我就没赢过你!”
周元景听罢,开怀大笑起来:“慕微是我将来的结发之妻,我自是要偏袒她的!”
“这个不作数!”平念咬了咬牙,转眸又看向姜慕微,“既然长慕不会骑马,那我下马!此地再往西边,鲜少有人会前去,我们便在那比试,这样可算公平了些?”
“元景哥哥不准插手!”见周元景将长慕护得紧,平念又道,“你就在此地等候,我们去去就回!”
“听平念的,”姜慕微二话不说便下了马,话是对周元景说的,“我本就应了与她的比试,你也别在这添乱了。”
见她觉着他在添乱,周元景忙松开了手,明白说不过二位公主,便决意不再干涉,在此地等候着她们归来。
这一带的树林尤为幽静,因枝繁叶茂,日光被遮挡了住,姜慕微照着平念所说的方位行走着,望着四周逐渐昏暗了下来,忽而心生一计。
她虽手中拿着弓,可她也不会放箭,这场比试,她必输无疑。
可她却有着别的心思。
眼见着在她恍惚之际,平念已有了许些收获,她闭了闭眼,绝不能就这般投子认输。
姜慕微躲于一棵大树后,听见平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她拾起身旁的石子,向一旁的空地扔去。
应是听到了动静,平念循声敏锐地放箭而出,箭支射在了石子旁的灌木上!
明了地扬了扬嘴角,这于她而言,无疑是上天给她的机会。
沉静了半晌,姜慕微心下一狠,将一粒石子再次扔去,随后快步从树后走出,不带一丝犹豫。
只听周围的树叶沙沙作响,因箭支速度太快,周围隐约刮过了细微的风。
她只觉肩膀传来撕裂般疼痛,意识模糊了一瞬,一片殷红在衣裳上蔓延开来。
这下,平念彻底惊慌失措了。
她听着动静,以为是猎物在附近逃窜,却不曾想,竟是长慕……她竟然伤到了人!
她竟然……射伤了长慕……
连忙扔下手中的长弓,平念颤抖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元景哥哥在附近等候,一刻也无从耽搁,她慌忙颤颤巍巍地跑去求救。
姜慕微倚靠在树边,任由着痛感不断蔓延全身,她淡淡地勾了勾嘴角,心想着计谋已然得逞。
幸亏她方才微微侧了侧身,伤及的不是要害,平念用箭射中的仅仅是她的肩膀。这样一来,她便可以安心养伤,不必再继续比试了。
这场比试,终究是她占尽了利。
这般想着,她忽感疲惫,渐渐昏睡了去。
她好似做了个很长的梦,在梦里,她变回了儿时的自己,整日在倾乐坊无忧无虑,听着娘亲弹奏着新曲子,却也很是惬意。
那时的她觉着,或许一辈子这样也不错,至少她是悠闲自在的。
直到姜音兰接到那道进宫的圣旨前,她还幻想过将来要做一名乐师,要像娘亲一样抚得一手好琴。
只可惜,事与愿违……
似是昏睡了许久,待她再度清醒时,已是深夜。
缓缓睁开双眼,姜慕微发觉自己已躺在了床榻上,肩膀上的伤口已被包扎好。微抬起手,无尽的痛楚便从肩膀处袭来,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疼痛得令她不禁轻唤出声。
一旁的周元景听到动静,猛然间惊醒,连忙起身为她递上水。
“慕微,你可算是醒了!”微红着眼眶,周元景小心翼翼地将她扶着坐起,“你不知,在平念与我说着她将你射伤之事时,我浑身都在发抖,心都似空了。”
望着周元景自责万分的模样,姜慕微知晓是他将自己从林间带了回来,她轻柔地安慰着,带着些一贯的笑意:“你看,我不是又好好地在你面前了吗?”
“好什么!”他似有些怒意,也不知气的是她,还是他自己,“围猎本就很危险,况且你身子骨本就弱一些……我就不应该答应你与平念去单独比试!”
很少见着周元景这般动怒,她忽然想起,面前的少年将军曾与她说过,他的身上有着许多伤疤,皆是为战场厮杀留下的。
姜慕微竟有些心疼起他来,分明还未及冠,按照朝纲,本是无法授予官职,可周家历代赤胆忠心,戎马一生,圣上便为他破了例。
据说当年的周元景眼见着自己的父亲病倒,便学着父亲平日里的模样,一纸行卷,向圣上求得带兵出征之权,只为延续周家的忠义。
她轻叹一声,故作委屈地看向他:“你原先与我说过,在战场上,这点小伤根本就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