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鸡飞狗跳娱乐圈(上)

除夕夜。

十点半。

苟玳收拾着茶几上的残羹剩饭。

梁君澈非常积极地帮忙, 一副“我包家务打扫、你貌美如花”的决心。

然而在梁君澈第三次将鱼骨、螃蟹壳洒得满地都是后,苟玳终于忍无可忍,将还酒醉未完全清醒的梁君澈叫住:“站一边去, 在动碗筷一下把你丢出去。”

小梁总十分委屈的呜咽一声, 比一旁的小爱还像一条狗。

两只胖三花不嫌弃醉酒的主人,在其脚腕处黏糊糊的卖萌。

小梁总非常敷衍地蹲下身, 帮两猫一狗梳理毛发。

电视里,春晚的小品正煽情,扮演夫妻的男女相拥一起,台下掌声如雷。

梁君澈看着荧幕里的拥抱, 又看向厨房玻璃门内的身影,站起身,蹑手蹑脚地踏入厨房, 从身后拥住苟玳。

脚步声被水声掩盖, 苟玳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手中的盘子磕到水池, 好在没有碎裂。苟玳低头, 看着缠在自己腰上的手:“不放开, 就把你从排污管里冲下去。”

梁君澈缓慢地移开手,而后站在水池边,一动不动地盯着洗碗的苟玳。

将最后一个盘子放入消毒柜时,电话铃声恰好响起。苟玳看了一眼, 是梁母。

接起电话, 传来的却不是贵妇的声音,而是老者的声音。

“梁君澈还在你那?”

苟玳反应过来, 是梁老爷子。

“嗯, 可能之前酒喝多了, 整个人有点迷糊。现在也叫不到车,您要不派个人来接他。”苟玳道。

“我不走不走不走不走!”梁君澈红着眼,像个小孩撒泼一般,“我就要在这!”

苟玳叹了口气。

电话那头也听到了梁君澈的胡搅难缠,沉默片刻,道:“那麻烦你照顾他一下,我明天来接他。”

“嗯?”苟玳错愕,这位长辈如此心大吗?

挂掉电话,苟玳叹气一声,看着梁君澈:“要看春晚,还是睡觉?”

“睡觉?”梁君澈眼睛一亮。

苟玳走到书房,把隐藏床放了下来。

原来是分床啊……梁君澈身后的隐形尾巴又耸拉下来。

“你睡吗?”梁君澈糯糯问。

“我看完春晚。”苟玳道。

苟玳习惯每年都把这个保留节目看完,哪怕他并未多专注在春晚本身。

他只是回味小时候,外公外婆会陪他一起跨年,哪怕九点多老人家便已经在沙发上打瞌,也会在临近十二点前醒来,将家里所有能开的灯打开,门敞开,然后喊着“迎财神啦,福气到了,我们玳玳新一年要走大运啦!”

如今,亲人已逝,他还是会习惯在除夕夜撑到十二点,将屋子弄得亮堂,对自己说一声“新年好运”。

苟玳坐回沙发,梁君澈也急忙扯了个布艺抱枕,盘腿坐在苟玳身旁。

直到春晚节目里,主持人开始了跨年倒计时,苟玳起身,将家里的房门窗子打开,点亮了屋内所有灯。

“不好的事情都结束在今天,新一年福气满满。”苟玳对自己说,也对梁君澈说。

梁君澈点头,双手在胸前合十,闭目不语。

苟玳看了许久,忍不住:“你干嘛?”

梁君澈:“在祷告。”

“祷告什么?”

梁君澈表情委屈:“祈祷你不要不理我。”

苟玳:……

梁君澈:“祈祷你给我机个机会。”

苟玳:……

梁君澈:“我如果一直努力,我们还能在一起吗?努力多久都可以,一年、两年、三年,只要你愿意给我机会。”

苟玳沉默,看着梁君澈。

梁君澈眼睛的红血丝已经褪去不少,只是仍然浮肿,也不知之前哭了多久。然而醉酒青年的眼中依旧充满光亮,写满了望眼欲穿,写满了锲而不舍。

梁君澈见苟玳始终不说话,表情再次委屈起啦:“我是不是死缠烂打很不要脸?是不是胡搅蛮缠很讨人厌?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放手,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了,国家都愿意给自己五年纲要十年计划,你就不能给我一个目标吗……”

苟玳看着自己身前卖惨的大狗,轻叹一声。

有时候他也好奇,现在的人都越来越早熟,对这个社会,对于感情。

初中女生就会和你讲灰姑娘永远只是童话,爱情讲究门当户对;大学生谈恋爱都说着毕业就分手,因为清楚爱情解决不了现实问题。

然而梁君澈,总是出乎他意料。

他以为,像梁君澈这种家庭出身,理应活得更加世故圆滑,更懂得趋利避害,不去做付出大而收益小的事情。

可就像他误解对方是在宠爱里沐浴成长的人,他也低估了对方的执着。

憨傻又可爱的勇气。

受过多少次伤也一往无前。

哪怕在商场里渐渐成熟,仍旧在他身前像个初见时的少年。

保持着自己特立独行的桀骜。却把最柔软的地方,坦荡地捧在手心给他看。

梁君澈见苟玳略带哀伤的神情,惊慌失措上前,双掌贴上对方的双颊,轻轻上提:“你别难过啊,你如果不开心,我就不缠着你了,我可以自己难受的,我可以自己坚强的……”

嘴上这样说着,梁君澈的眼睛又开始湿润。

下一秒,视线模糊的梁君澈忽然感觉眼睑处有不属于他体温的温热。

他站得僵直,看着苟玳微微踮脚,亲吻着他的眼睛。

醉酒的晕眩席卷重来,梁君澈感觉自己是十九世纪走来的广场铁雕塑,又锈又傻。

电视里,保留曲目《难忘今宵》响起,宣布着夜晚的热闹要暂告一段落。

梁君澈却感觉脑海里越来越喧哗,仿佛所有盛大此刻才开启。温热的吻一点点下移,从眼角到鼻尖,最后到唇瓣,轻柔和缱绻。

苟玳感受到身旁人的呆滞,轻笑一声,嘴唇正要移开,却被猛地抱住后脑勺,推到了墙上。

长驱直入的舌,张扬凶狠的唇,反客为主的梁君澈在告诉蛊王苟玳,什么叫做接吻。

苟玳感觉头脑有些晕眩,他怀疑梁君澈将他身体里的酒精传染给自己。

在被吻到呼吸困难时,苟玳终于投降,推了推了身前难缠的大狗。

梁君澈缓缓放开了苟玳,凝视着对方瞳眸中的自己,似乎反应过来,像个犯错的孩子般低着头。

苟玳:???

这人到底是如何做到占了便宜还卖乖得如此自然。

沙发上,两猫一狗歪着脑袋,看着腻歪的两人。

‘不好啦,我的两个铲屎官用舌头打架了!’

苟玳关掉了电视和门窗,看着还站在原地装无辜的梁君澈。“睡觉了。”

“哦。”小梁总低着头,就要往书房走。

苟玳:“那被褥没晒,不舒服,你要不来我房间?”

梁君澈呆滞了两秒,猛地醒悟,一个猛扑,将人连拥带抱地推入卧室。

今夜夜色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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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

竖店影视城。

即便是除夕佳节,依旧有赶工期的剧组争分夺秒,奋战到大半夜。

“茗茗,今天辛苦你了。这个夜戏的场地排得紧,只能抢到今天的。卸完妆和我们去园区的饭店搓一顿?我做东!”大胡子导演对正在卸妆的曾茗茗道。

曾茗茗是《青春辣你909》选秀出身,人气极高,长得还和大影帝曾天佻十分相似,因而颇受各方资本喜欢。

导演原本对曾茗茗颇有恶感,因为其是资本方指定的男一,他作为导演却没有否决权。

导演对流量偏见极大,认为其演技辣眼睛,毫无演艺天赋,工作马虎敷衍。

而曾茗茗却用实际行动扭转了导演的看法。演技的确生涩,好在和古装男主愣头青的设定吻合;为人谦逊有理,工作态度很认真,每天在剧组早出晚归,即便没有自己的戏份,也会看老戏骨的戏份琢磨演技。

这让导演成功从厌恶嫌弃,变得愿意教导提携。

曾茗茗:“抱歉啊导演,一会我妈要来接我。”

“那好,还是和家人团聚重要。”

导演离开化妆室,曾茗茗才苦逼兮兮地看着帮他拆头套的化妆师:“何姐,我快被你抓秃了。”

何姐一心二用,一边帮卸妆一边刷手机,两人关系颇铁,彼此都没芥蒂。

“靠靠靠靠!”何姐拍着曾茗茗的肩。

“姐,除非你告诉我火星爆/炸或者华国足球夺冠了,不然我不会原谅你的!”曾茗茗鼓着腮帮子,摸了摸被□□的肩膀。

何姐:“柳中信和陈方鸽互动了!互动了!还@了彼此!我他妈见证了什么世纪和解!”

“我看看我看看!”曾茗茗立马顾不得疼痛,抢过手机。

何姐是隐藏的信鸽CP粉,她的手机桌面就是两人P图的合照。曾茗茗则和信鸽两人都有过交集,陈方鸽是他选秀节目的导师,柳中信则是在去年的一档户外运动综艺上有过合作。

曾茗茗非常欣赏这两人,两人也对他多有提携,他十分感恩。

当然,他也听闻过两人水火不容,说信不说鸽的娱乐圈准则。

“会不会是盗号啊?”曾茗茗看着前后一分钟内发的两条微博。

这一说,何姐也被泼了一盆冷水。“也对啊,柳中信不是今晚演小品吗?要发微博也是发和小品演员的后台合照。”

沮丧的何姐丢掉手机,专心为曾茗茗卸妆。

全部结束之后,曾茗茗看了一眼丢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上跳出了APP提示:“何姐何姐!”

“怎么?”萎靡中的化妆师打着呵欠,打算和剧组喝到天亮。

“真的是他们本人发的!”

“什么!”

两人打开微博。

事实上,在陈方鸽和柳中信一前一后两条微博发出时,几分钟内便掀起惊涛骇浪。

粉丝也好,围观群众也罢,都只是震撼、质疑、看热闹,但有一群人,他们就算团圆饭吃到一半,麻将正在听,烟花刚点了头,也得立马结束手中的事情投入工作。

他们就是所有娱乐业相关的从业者。

和柳中信与陈方鸽交好的记者纷纷向其本人或经纪人、工作室求证。

经纪人:子虚乌有,我们会严厉追查盗号者的责任。

工作室:我们对情况不了解,正在调查。

艺人本人:嗯,是我自己发的,如你们所见。

媒体人:???

从不同口径得到消息的媒体朋友,写出了一大堆互相矛盾的通稿,并为了抢热度第一时间发布,以至于收到不同消息的群众一头雾水。

除夕罗生门拉开大幕。

关心这件事的年轻人甚至多于看春晚的。

好在最终,强势的微博出来定调了。

他们直接连线了信鸽当事人,而两人也接受了远程采访。

在曾茗茗点开的视频中,陈方鸽和柳中信并排而坐。

屏幕里,两个从不同框、提到对方名字都会面色为难的人,此刻都笑容满面。陈方鸽还笑得相对含蓄,柳中信则笑得眉不见眼。

视频很短,采访的记者显然也措手不及,提问时声音都打颤,而记者背后的背景音中,还有“信鸽是真的”“呜呜呜爷青回”的哭嚎,可见在微博总部,盼这两人结婚,不是,和好的人也很多。

“很多因缘巧合,我们产生了一些误解。不过也是因缘巧合,我们才有机会坦率的面对彼此。”

“很后悔错过了美好的十年,惟愿不再辜负今后岁月。”

“在这里提前半小时给大家拜年了!”

……

曾茗茗和何姐仿佛也感受到屏幕内人的喜悦,一同笑眯眯地看完了三分多钟的远程采访视频。

曾茗茗:“何姐,他们这算和好了吧?”

何姐:“对啊。”

曾茗茗:“你有没有感受到一点暧昧的气氛,就是你平日老和我宣扬的CP感。”

何姐轻拍了下曾茗茗的头:“胡说什么,他们和好就足够了。”

卑微的CP粉,对于这份突如其来的幸福还不敢接受,担心笑得太大声,上帝会生气,收回这份快乐,奔走在了“他们是纯洁好朋友”的科普前线。

最终,工作人员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小曾,有人来接你!”

“好的。”

曾茗茗笑意盈盈的收拾东西,和剧组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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驶离竖店的房车上。

曾茗茗看着身旁年近半百,却依旧风华不减当年的女人。岁月似乎格外青睐她,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曾茗茗对着女人撒娇道:“妈,你终于回国了!”

女人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脸颊:“二十年春节我们都一起过年,这规矩不能打破。”

曾茗茗头枕在女人肩膀:“妈,你别老板着个脸嘛,还有头发放着多好看,法庭上挽着个发髻就算了,怎么下了法庭还这么职业。”

黎芸理了理自己的碎发,揪了揪儿子的耳朵。

“痛痛痛!”曾茗茗故作凄惨。

黎芸放开了曾茗茗。

黎芸当年在山姆国产下曾茗茗后,便重回职场,成了在佛罗里达州小有名气的律所合作人。她在法庭上叱咤风云,而曾茗茗,是她心底唯一柔软的那块。

“妈,你看你这么年轻漂亮,完全不输长年在竖店拍戏的女演员,怎么不给我找个后爸?”曾茗茗道。

从曾茗茗有记忆起,便只有黎芸一个人将他拉扯长大,这个女人在他心目中,是美得不可方物的女神,也是坚强勇敢的战神。

学生时代,他便很希望,女人能像自己同学的母亲,身边有个能够撑起一片天的男人。

可每次他提出找个后爸,都会被女人弹额头小训斥,转移话题。

他知道,女人是不想自己受委屈,毕竟她是民事律师,见过太多重组家庭发生的矛盾。

现如今,他已经长大,能够独挡一方,演艺圈的事业又让他无法陪在女人身边,他还是想有个人照顾她。

黎芸看了曾茗茗一眼,摇了摇头:“一个人多好,逍遥自在,何必这把年纪还给自己找不自在?”

曾茗茗嘟着嘴,对雷打不动的母亲无可奈何。

房车经过竖店外最热闹的餐饮一条街,哪怕是除夕,所有店都还热热闹闹地开着,一派灯火通明。

曾茗茗对司机道:“等一下,我去买杯板栗奶茶!”

黎芸看着他兴高采烈跳下车的背影,无可奈何。

和那人真像啊,不但越长越像,连口味也是。

从茗茗第一次吃板栗就爱不绝口,缠着她还要吃,她便知道基因的力量果然很神奇。

而当她带茗茗去看那人的电影,茗茗忽然说“好想学演戏啊”,她就知道,有些东西或许是注定的。

黎芸闭上眼,想起了二十多年前,和茗茗的父亲坐在火车站门口。他弄丢了去北城的车票,一个大男人在车站门口哭得像个雨人,最后还是自己在小摊车上买了两袋炒板栗,才哄好那个男人。

想到男人一边哽咽一边夸板栗好吃的模样,黎芸靠着车窗,痴痴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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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天佻从竖店酒店走出来透气。

酒过三巡,酒桌上气氛正浓,他倒也没喝多少酒,毕竟以他现在的圈内地位,也没人会不长眼的劝酒,基本都是“我干杯、你随意。”

今天是大年夜,剧组非常贴心没有安排他的戏份,不过他也没选择回家。那栋孤零零的别墅,除了富丽堂皇,哪还有一点烟火气呢。还不如就呆在剧组里,还能和相熟的人唠个磕。

当然,也有一些苍蝇式的小烦恼。

比如此刻忽然出现在他跟前搔首弄姿的女演员。

“曾哥,好巧哦!”

曾天佻:那是好巧,从三百米外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飞过来。

“没能再和曾哥同一个剧组,好遗憾哦!”

曾天佻:是啊,在上一个剧组连续数晚半夜敲他房门,他差点神经衰弱。

“曾哥,我有些演技上的问题想请教你,可不可以?我请你吃饭~”

曾天佻:算了吧,你根本没演戏天赋。

曾天佻算个体面人,哪怕心底十分不悦,还是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将人打发。

曾天佻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过来,还是欣赏靠自己努力熬出头的人,哪怕艰难,哪怕付出也未必有回报,至少活得清白,而不是靠旁门左道上位。

接近午夜的凉风实实在在的冷,节日气氛并未能实质性的提高温度。曾天佻将手缩在羽绒服中,打算去他常去的奶茶店买杯奶茶暖暖胃。

走在路上,他遇到了曾和自己搭过戏的陈昊龚。陈昊龚搂着自己的经纪人,也是自己的妻子,小夫妻甜甜蜜蜜,羡煞旁人。

曾天佻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迷蒙的夜空,不知何处而来的苦楚从心脏溢出,渗透进血液。

他整个人都发苦起来。

曾天佻快走一段,打算赶紧买杯奶茶消解心中的苦楚。

深夜的奶茶店门口,曾茗茗见终于轮到自己,急忙要了两杯板栗奶茶和一杯芋圆奶茶。

在拿到板栗奶茶的下一秒,一个男声响起:“给我一杯板栗奶茶。”

曾茗茗觉得这声音好生熟悉,回头,急忙鞠躬道:“前辈好!”

曾天佻看着身前和自己年轻时有□□分相似的年轻人,眉头微蹙。

他认识这个小年轻,并且印象很差,出道时就打着“小曾天佻”的招牌。若仅是如此,两人井水不犯河水,他也懒得动气,毕竟模仿他的人千千万,走到今天的,依旧只有他曾天佻。

他反感这个人的主要原因,还是在于私生子传闻。

捕风捉影的媒体人结合他多年单身的事情,硬说他已经隐婚隐育,或者不婚但已育。

而曾茗茗则说自己会进入演艺圈,是因为小时候看到曾天佻演的电影。他之前看了无数电影都没有冲动,偏偏那一次,产生了想要演戏的念头。他学表演数年,想回国拍戏,没想到阴差阳错,戏没演成,倒是凭借选秀出道。

记者们结合毫无关系的前因后果,得出了曾茗茗是曾天佻私生子的结论。

记者就这问题采访曾茗茗,曾茗茗说他父亲早亡,很倾慕前辈,前辈是自己的明灯。

于是记者又自己做解读——作为私生子的曾茗茗憎恨无法曝光这段关系,怒称父亲已亡;可心底又放不开对父亲的崇敬,只能用晚辈对前辈的爱来回复。

曾天佻接受相关的采访时,则气得将记者骂得狗血临头。他一生清白,未婚未育,怎么能折在这种想走捷径、好逸恶劳之辈身上。

曾天佻没搭理曾茗茗,目光直视着奶茶店内。

本来关于私生子的事情已经过去许久,大家都淡忘了,结果前一阵子,他因为人情不得已参与的手游,竟然又拿他和曾茗茗的关系炒冷饭,两人在游戏中的默契度100%,还会掉落【黑蒜礼盒】。

一时间,旧闻又被炒热,私生子传闻甚嚣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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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奶茶店只剩一名男青年,一边看春晚直播一边忙活,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又想到曾天佻为私生子之事破口大骂的新闻,急忙避过头,装作一台没感情的调奶茶机器。

“不好意思啊曾影帝,可能你要等久一点,这个茶刚用完,等冲开要一段时间。”奶茶青年道。

“你先喝我这杯吧!”曾茗茗把自己手中还未拆封的一杯递过去。“也是板栗奶茶,曾哥也喜欢板栗吗?我超喜欢的!”

曾天佻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

他喜欢板栗的事情众所皆知,这青年想要套近乎的手段过于低级。

曾茗茗硬要把手中的奶茶塞到曾天佻手中,却被狠狠甩开。

曾天佻:“不要白费心机了,有这心思不如用在正道上。”

曾茗茗捧着奶茶愣在原地,他之前在开放的山姆国习惯了,直来直去一条筋,在国内呆了两年,才懂得华国人送礼物都要有几个回合推托的习惯。

他刚以为曾天佻也是进行这个流程,可他刚才那句话有点狠,好像不是普通的走流程婉拒?

曾茗茗非常纠结,到底要不要继续进行来回推托将奶茶送出去。

曾天佻也不开心,这人就拿着一杯奶茶在他身边哆嗦,板栗香四溢,十分碍眼。

“买完就走吧,别挡着人家店里生意。”曾天佻道。

曾茗茗无辜地眨巴眼睛:“我还有一杯芋圆奶茶。”

他母亲不喜欢板栗,所以他给自己和司机点了板栗奶茶,给母亲点芋圆。

奶茶小哥感觉到门外的硝烟弥漫,担心殃及池鱼,急忙附和:“是的,茶没了,茗茗这杯也要等一会。”

曾天佻知道自己误解对方死皮赖脸攀关系,也没觉歉意,往一旁挪了几步,远离曾茗茗。

奶茶店一侧的橱窗,摆满了外售的礼盒。除了常规的奶茶粉礼盒,牛轧糖礼盒外,也有些即食燕窝礼盒,冲泡的人参粉等等。

曾天佻在最下方,看到了很特别的一种,黑蒜鸡汤礼盒。

曾天佻问奶茶小哥:“这黑蒜鸡汤礼盒里有什么?”

“是浓缩的鸡汤罐头,加黑蒜,可以直接食用也可以加热食用,现在做活动礼盒全部八折,影帝要吗?”

曾天佻摇头:“算了。”

他不能吃蒜,只是想起了那个人,无蒜不欢的女人。吃烤肉吃面都要啃蒜,最爱吃蒜蓉扇贝,主要是爱蒜蓉,所有衍生品糖蒜、黑蒜等等,皆是她的最爱。

曾天佻想起了他们初次相遇,二十三年前的那个夏天。刚步入演艺圈的他参加了一个贫困县巡演,心有震撼。其他明星走形式的表演节目后匆匆离去,只有他呆在当地,继续参加接下去的活动。

当然,也有他当时没名气,没行程的原因。

他在那里遇到了帮当地百姓做法律援助的女孩。

两个人相爱了。

女孩很正义,在为民请命上总是冲在第一线,无比强势。可结束工作,又会变得迷糊可爱。

那个女孩的眼睛好亮,好温柔,明明是圆杏眼,却总笑成两道月牙。

他们经历了很多困难的日子,最难的时候,一天的生活费只能买两碗泡面。女孩会把剩下的泡面汤加入两颗鸡蛋,放到蒸锅里煮成泡面炖蛋。

那是他四十多年吃过最美味的食物,无论多少山珍海味都无法超越。

后来,他终于苦尽甘来,在演了无数小配角后,被一个导演相中,演了一部电视剧男二号。

那个角色大火,曾天佻一时风头无两,从十九线跃居三线。

他以为终于能给女孩好日子了,经济公司却告诉他,他必须分手。

他的长相好,如今名气也有了,公司打算给他走大众情人路线,不允许有女朋友,至少在未来五年内。

他觉得很荒唐,抵抗过,可是公司立马断绝了他所有资源。娱乐圈是个圈,他也不过是个刚冒头,随时能被取代的无名之辈。

最终,他妥协了。

他把所有积蓄给了那个女孩,说是所有,实际也没多少,那点微薄的演艺费扣去日常开销和人情往来,也就够在五线城市买半套房。

女孩没有哭,似乎经济公司曾经找过她,她已料到会有摊牌的一天。

她微笑的说:“祝你前程似锦。”

她用分手成全了她。

再然后,负心汉没有得到报应,他真的如女孩所说,前程似锦了。连着三部小成本电影的票房破十亿,他成了投资方追逐的对象,人们口中“能抗票房”的影帝。

他能抗票房,却偏偏抗不起一个女孩子的青春和爱恋。

在他认为站稳脚跟后,他去找了女孩,他想争取,只要女孩心中还没有所爱之人,他们还是能破镜重圆。

然而没有,女孩消失了,杳无音讯。

在那之后,就是他辉煌的演艺生涯,和接连不断的桃花运。

可他还是无法接受一段新感情。

可能是女孩给他的诅咒,前程似锦,却永不得所爱。

那么好的女孩,或许已经嫁做他□□,或许已经儿孙满堂。大概会有一个很完美的男人爱她,毕竟她值得。

“咦,那我买一盒吧,我妈最爱黑蒜的。”一旁的曾茗茗也凑过来,打断了曾天佻的回忆。

曾天佻觉得烦躁极了,怎么会有如此死皮赖脸想要套近乎的人。

“拉家人出来卖惨也好,套近乎也好,都是圈内不耻的行为。”曾天佻不是点拨,纯粹吐槽。

曾茗茗:???

可是我妈真的喜欢黑蒜。

曾茗茗让小哥拿出了黑蒜礼盒,付款,而后又看向曾天佻:“前辈,我能和你合影吗?”

曾天佻为对方的锲而不舍深感厌恶,连眼神都不再给。

曾茗茗委屈,他只是想给他妈妈要张照片。虽然妈妈没说,但他知道母亲的偶像应该是曾天佻,他曾在母亲那间四面只摆满法律卷宗和相关书籍的大书房里,看到过曾天佻电影的影碟——在一个小而精致的木箱中。

奶茶小哥:“两位,芋圆奶茶和板栗奶茶都好了。”

曾天佻接过,正打算快步离开,听到身后响起了声音。

“茗茗,怎么这么久?”

女人的声音很特别,中气十足又温柔。

曾天佻的手一抖,半杯奶茶洒落在地,好熟悉的语调和声线。

比他高小半个头的青年摆着手,身子一侧,让出了视线。

曾天佻撞上了黎芸的视线。

世界仿佛静止了。

十米不到的距离,却仿佛有数万年的时间长歌在流淌,让人感叹生命之渺小,岁月之滑稽。

“黎芸。”男人喃喃出声。

“咦,前辈认识我妈?”一旁的曾茗茗还不清楚状况,只是惊喜有人能叫出母亲的中文名。他很喜欢母亲的中文名,只是在山姆国,大家都叫她Shirley。

良久,女人走到曾茗茗身旁,对着曾天佻点点头:“好久不见。”

曾天佻嘴唇微颤,这么多年的愧疚、爱慕、思念交集。他无数次想过重逢的画面,却没料到是此刻,是在如此不起眼的奶茶店前。

电光火石间,他的智商上线了。

曾茗茗,二十岁,他们分手正是二十年前,曾茗茗还长得和自己有□□分像,这一切不能是巧合吧?

对,这孩子还爱吃板栗!

原本让曾天佻深恶痛绝的套近乎爱好,此刻成了让他喜不自胜的佐证。

“好久不见。”他最终也只能说出这话。

女人点点头,转身离开,催促曾茗茗快点。

曾天佻想要叫住对方,却发现没有资格,也没有勇气。

最终,他叫住了曾茗茗。

他怕打扰,也怕自己自作多情。

他拿不准,他的出现,对于现在的女人,会不会是困扰。

他已经耽误她太多,伤害她太多,他真的不想给她的人生再添加一点不开心了。

他决定从长计议。

“前辈,怎么了?”曾茗茗心底还在思索两人怎么会认识?难道母亲帮影帝打过官司?

曾天佻嘴唇颤了颤,责怪自己刚才和孩子说重话。“你不是要合照吗?”

“可以吗?”曾茗茗惊喜。

“当然!”曾天佻主动掏出手机,搂过了曾茗茗,非常热情地连照数张。最后似乎觉得只有大头过于单调,还让奶茶店小哥帮忙合照。

奶茶店小哥一边拍照,一边暗叹见了鬼了。

“我们加个微信?我把照片传给你。”曾天佻道。

“好啊好啊!”曾茗茗开心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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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大网站、自媒体们在赶完了“方鸽破冰”的新闻后,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妈的,就不能假期结束后再和好吗?”旧浪大楼内,还在加班的撰稿人朝着天花板嚎了一声。

一旁在做网页维护的技术小哥笑着递过咖啡:“你不是信鸽CP粉吗?这新年惊喜还不开心。”

“和好而已,又不是结婚!又没有DOI!结婚我就原谅了!除夕加班是人干的吗?而且看现在的流量和热度,今晚至少还要忙一小时,接下去一周也不能消停。”女孩嫌弃地磨着牙。

技术小哥笑着掏出抽屉里的敲背锤,打算慰劳下可怜的战友,然而下一秒,他看着监视的后台:“可能你我今晚不只还要加班一小时了。”

“咋了?”

技术小哥打开刚刷新的微博屏幕。

【曾天佻:新年快乐】

配文平平无奇,但配图却足够炸裂整个娱乐圈。是曾天佻和曾茗茗的合影。

要知道,当年的私生子传闻直接让曾天佻现场和记者对喷三十回合。这两人的关系,也没比信鸽好多少。

甚至有眼尖的网友发现,曾茗茗的手上,还提着个黑蒜礼盒,要知道,曾茗茗和曾天佻都不吃蒜的。

技术小哥和撰稿人还没反应过来,曾茗茗也更新了微博。

【曾茗茗:和前辈合照了!新年惊喜!祝大家新年好运】

配图依旧是两人的合影,不过和曾天佻发的不是同一张。

网友:靠!今天晚上月亮上不跳下两个月礼服假面都不能平息我内心的震撼!

各大新闻网站工作人员:让我们过个年吧!求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