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帮帮我。”
容澄没想到陈不野的手能被玻璃杯的碎片割得那么严重,他在家里翻出医药箱,想先帮陈不野做点什么。然而纱布刚碰上伤口便被涌出来的鲜血浸湿了,陈不野摁住手上的纱布,抬头冲容澄说道:“……容澄哥哥,我没事,我们去医院吧。”
有些碰巧的,陈不野在此刻也在思考伤口的问题——自己好像下手太重了,看样子容澄被他吓得不轻。
两人很快出了门,这回容澄坐在了驾驶座,靠过来替陈不野系安全带。陈不野抬着下巴装作不经意地把脑袋偏到容澄那一侧,茶棕的卷发蹭过容澄的脸颊。容澄被他蹭得有点痒,抬手去摸陈不野的头发,像是在安慰他。
医院的急诊室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会有很多病人,容澄被护士喊去缴费。伤口里有很多细小的玻璃碎片,外科医生给陈不野处理伤口的时候有些疑惑。他抬眸瞥了陈不野一眼,发觉眼前这个病人看起来很听话,不像是那种会闯祸的男生。
容澄去缴费前跟医生解释的是“被割伤的”,可是伤口明显不像是割伤造成的,更像是按压或者用力挤压形成的。
陈不野触碰到医生探究的目光,也明白自己根本瞒不过医生。当时他是故意把玻璃杯打碎,挑了一块特别锋利的碎片用力握在了手心里。幸运的是容澄不在这儿,陈不野抿了抿唇,看似害怕地询问:“……医生,很严重吗?”
其实陈不野掌心的伤口很深,好在没有伤到骨头。医生在取碎片的时候病人却始终没有露出任何“疼痛”的表情,外科医生处理完伤口,认真给陈不野的手包上纱布:“皮外伤,看起来比较严重。这几天伤口不要沾水,饮食上不要吃辛辣的食物,过几天再来换一次药。”
陈不野小声地回答说知道了,医生也不会再去探寻病人的隐私,只是习惯性地提醒道:“以后小心一点,你看你流了这么多血……”
有一个护士急急忙忙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外科医生听到自己的名字,看着陈不野说道:“我给你配了消炎药,这几天记得吃,你现在可以回家了。”
陈不野走出急诊室,正好碰见容澄拿着一袋药从不远处走了过来。陈不野看见他眼睛一亮,容澄走到他面前,瞧着他苍白的脸色奇怪地问道:“小野,你怎么出来了?”
“因为处理好了。”陈不野举起自己被包扎成馒头一般的右手给容澄看,“容澄哥哥,我们可以回家了。”
容澄问他疼不疼,又问他医生还说了什么。陈不野一一答了,接着打了一个哈欠,露出非常疲惫的神色。容澄注意到了,温声开口:“那我们走吧。”
实际上陈不野比容澄高了大半个脑袋,只不过平时陈不野总是很依赖容澄,所以身高上的差距被轻易地忽略了。此时陈不野站在容澄身边,肩膀挨着他的肩膀,与他一同走出了医院。
回去路上陈不野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容澄专心致志地开着车。车窗把道路两旁的灯光分割成一段一段,陈不野转过头去看容澄,想到刚才那些时刻里容澄对他的关心,语气止不住地雀跃:“容澄哥哥,你是不是很担心我?”
后面有一辆轿车想要超车,容澄留意着后视镜,没有分出心思去在意陈不野说的话:“……什么?”
陈不野问出口以后才察觉到不对劲,他担心容澄会看出些什么,立刻岔开话题:“没什么啦!对了容澄哥哥,明天我应该不能送你去上班了,你只能自己开我的车去上班了。”
“没关系。”容澄以为陈不野说的是这件事,趁着前方路口是红灯,踩下刹车去回答陈不野,“公司离家又不远,我走路去就好。”
“不行!”像是预料到容澄会是这样的态度,陈不野皱起眉强硬地说道,“现在天气这么热!你走路去上班中暑了怎么办!”
“不会中暑的……”
“不行不行不行!容澄哥哥,你不愿意开我的车那我就自己开!我开车送你上下班!”
陈不野的话听起来任性极了,容澄反驳他:“你不能开车,你的手包着纱布,开车太危险了。”
“那你开我的车!不然我就自己开车!”
容澄跟陈不野相处了一周大概也了解到陈不野的脾气,再加上自己性子本来就很软,陈不野跟他闹了一通最后容澄肯定也只能顺着他的想法来。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陈不野瞪着眼睛狠狠盯着容澄看,容澄迎上他的眼神,看不懂里面的情绪,开口的语气温温吞吞的:“好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开小野的车去上班。”
听到这个答案陈不野仍然不太高兴,可容澄却并不知道他不高兴的原因。黑色跑车开到小区楼下,容澄停好车,下车前陈不野去拉容澄的手,有些受伤地说:“容澄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实际上容澄跟陈不野确实也没那么熟,只不过陈不野黏人的性格令他们看起来像是认识了很长时间。容澄一直记得陈不野跟他讲“自己想跟容澄哥哥做朋友”,从小到大容澄就被容家支配,他很少能够成功拒绝别人。他拒绝不了陈不野,所以便迎合他的想法,用“朋友”的态度去对待陈不野。
就连不久前秦衍晟对他的邀约,也是因为陈不野受伤容澄才把他放在了后面。假如没有出这种意外,容澄肯定也会赴约。
——在厨房里看到陈不野受伤,与其说是担心,更不如说是一种责任。容正平把容澄当成了一枚棋子,容澄惹不起秦家也反抗不了,所以答应跟秦衍晟谈恋爱。而陈不野背后的陈家,那更加是无数家族想要攀交的对象。因此陈不野住在容澄家,那容澄就必须要保证他不出任何意外。
在一起是秦衍晟开口的,分手也是秦衍晟开口的;住进容澄家是陈不野提的,想做朋友也是陈不野提的。自始至终容澄都扮演着一个接受者的角色,这样他就不会做错任何事。
车厢里的光线并不好,容澄愣了一下,抬起眼去看目光委屈的陈不野,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你受伤,我会很担心。”
——“喜欢”,这个词对于容澄而言难度实在是太大了,于是容澄找了一个折中的说辞去搪塞陈不野。
果不其然面前这个比他小了六岁的男生被他哄骗到,陈不野下意识地认为担心和喜欢是同个意思,高兴地跟容澄保证:“知道啦!我以后会小心的!”
容澄感受到禁锢在手腕上的力道渐渐消失,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并没有说错话。
两人回到家,陈不野的右手不能沾水,在浴室里异常艰难地洗漱着。容澄收拾好厨房的狼藉,在客厅里看到秦衍晟发给他的微信消息,秦衍晟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人受伤了。
一周前容正平得知秦衍晟跟容澄分手,在容家发了好大的脾气。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坐在沙发上不屑地看着他,尖酸刻薄地嘲讽容澄连一个男人都留不住,废物果然是废物。
类似的话容澄听过太多次,明明他也姓容,可在容家他偏偏像是一个多余的人物。容正平不待见容澄,觉得容澄笨,又蠢,交代他的事情没有一次做好过。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能让容家度过眼前的困难,容澄又把它搞砸了。
如今容家还不知晓容澄跟陈不野相识的事情,知道的话估计又要打陈不野的主意。容澄给秦衍晟回消息,说是有一个朋友受伤了,自己刚才送他去医院。
——明天有时间吗?下班以后我来接你,我们去上次你说很好吃的那家餐厅吃晚饭。
分手是秦衍晟提的,但分手以后秦衍晟立马后悔了。现在他想挽回这段感情,却不知道有人趁虚而入,在他们分手以后立刻搅乱了容澄的生活。
秦衍晟知道容澄不会拒绝他,容澄也如同他预料的那般答应了下来。浴室里陈不野吹完头发走了出来,容澄抬头见到他吹得乱七八糟的卷发,忍俊不禁地看着他。
茶几上放着陈不野要吃的那些药,乖巧懂事的男生在他身边坐下。容澄拿起陈不野的右手来回翻了翻,发现纱布没有弄湿才松开手。
陈不野不会放过任何能跟容澄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此时他紧紧靠着容澄,笑着跟他撒娇,想让容澄给他喂药。
“对了小野,”容澄把要吃的药都拆到手里递到陈不野面前,开口说道,“明晚我不能跟你一起吃晚饭,你的手又不方便。到时候你告诉我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点外卖好不好?”
陈不野拿药的动作一滞,唇边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看着容澄,若无其事地问他:“为什么?容澄哥哥是有什么事吗?”
“嗯,明天晚上有人约我吃晚饭。”
“是很重要的人吗?”
容澄自己也不知道秦衍晟对他来讲是重要还是不重要,他并没有隐瞒的意思,实话实说:“是我的前男友。”
陈不野垂着眼睛把容澄手里的药一颗一颗捡进嘴里,含着药模糊不清地说:“哦,那容澄哥哥多吃一点,我自己点外卖就好啦。”
第二天容澄准时出门上班,胡睿林在快到午饭的时间给陈不野打电话,问他香水的后续。
“他晚上要跟秦衍晟约会。”
胡睿林吃惊地问:“不是分手了?!”
“谁知道呢。”陈不野开了免提,拿着手机点外卖。然而他挑来挑去都挑不出中午要吃什么,胡睿林听到陈不野很不耐烦地开口:“昨晚秦衍晟就给容澄打电话了,估计是想复合吧。”
“复合?!”胡睿林不由得抬高了音量,“复合了你怎么办?!”
“什么我怎么办?”陈不野突然觉得胡睿林也好烦,净讲这些没用的废话,“我不可能让容澄跟他复合。”
陈不野在家里待了一整天,容澄大概是在晚上十点左右到家的。他跟秦衍晟一起吃了晚饭又看了电影,容澄开了陈不野的跑车,所以秦衍晟失去了送容澄回家的机会。
两人分别前秦衍晟随口提了一句容澄身上的香水味,容澄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秦衍晟在说什么。他解释说秦衍晟的香水被摔碎了,所以他现在用的并不是秦衍晟送他的那一瓶。
陈不野听到开门声迅速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容澄哥哥!你回来啦!”
容澄走到他面前,发现陈不野的脸色并不好,低着头关心地问他:“小野,晚饭吃了吗?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哪里不舒服吗?”
“吃啦!”陈不野举起那只包着纱布的右手,可怜兮兮地说道,“没有不舒服,就是手疼。”
“怎么会手疼?”容澄害怕陈不野是不是伤口感染了,连忙开口,“我带你去医院吧?”
“没事啦!昨天医生说手疼是正常现象,过几天就不会痛了。”陈不野用左手去拉容澄,抿了抿唇,表情看起来有些踌躇:“容澄哥哥,我能拜托你一件事么?”
容澄点点头:“小野,什么事?”
“我……我想洗澡,可是手好痛。”两人一站一坐,从容澄这个角度能看清面前男生头顶的发旋。陈不野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容澄一眼,被容澄捕捉到,开口的语调突然变得非常纠结:“……容澄哥哥,你能帮我洗下澡吗?”
浴室的灯光明亮刺眼,容澄站在他眼前,注意到陈不野紧紧拽着自己的家居服,看起来尴尬又无措。
明明提出这种请求的是陈不野,可现在不好意思的也是陈不野。容澄倒是一点都不尴尬,陈不野比自己小六岁,又是这种任性黏人的性格,眼下容澄完全是用看待孩子的目光去看待陈不野的。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也许是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陈不野略微弯下腰,容澄便抓住他的衣服下摆帮他脱掉了家居服。
陈不野很白,身材也很好。他有健身的习惯,然而容澄却对他的身材一点都没有反应。脱完了上衣便轮到了裤子,容澄干脆蹲在了他面前,他抓住陈不野的家居裤往下拽,还仰着脖子冲陈不野说了一句:“小野,抬脚。”
容澄语气耐心,望过来的目光坦荡纯粹。容澄呼吸间喷洒出来的气息扫过男生腿侧敏感的皮肤,陈不野居高临下地看着容澄低头露出来那一截白嫩的后颈,几乎是在瞬间起了反应。
“……小野?”容澄等了片刻没等到陈不野抬脚,一抬头就发现了眼前的异样。男生的内裤勾勒出一个明显的弧度,容澄还没反应过来,手腕突然被抓住了。
容澄愣愣地抬起眼,陈不野红着眼睛回望他。像是羞愤于自己的生理反应,陈不野声音里很快带上了浓重的哭腔:“容澄哥哥……”
手腕上的力道重到难以忽视,容澄真切地感受到了疼痛,这个喜欢冲他撒娇的男生抓着容澄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陈不野可怜巴巴地央求,语带哽咽,漆黑的眸子却一瞬不瞬地锁定在容澄脸上:“……你……你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