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拿捏。”

坐一次摩天轮大概只要十分钟的时间,陈不野和容澄跟着前头的游客往出口处走,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陈不野意识到自己好像确实有点急切,但做都做了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万一容澄开始讨厌他,陈不野皱起眉头,突然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万一容澄真的开始讨厌他……

容澄走着走着发现身边的陈不野不见了,他转身向后看,发现陈不野站在原地,拧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野?”容澄喊了他几声陈不野才慢慢吞吞地走上来,这会儿游乐园里的游客已经慢慢减少了。大家都朝出口处走。容澄瞧陈不野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疑惑道:“怎么了?”

容澄语气寻常表情寻常连对陈不野的关心都与平时一般寻常,陈不野迎上他的目光,笑了一下:“没事啦容澄哥哥,我们走吧。”

两人离开游乐园往回走,上了车以后容澄也没有提刚才摩天轮上发生的事。陈不野自己系好安全带看了容澄一眼,发现他在低头系安全带;等踩下油门以后又看了他一眼,发现容澄转头望着窗外,看上去似乎不太愿意跟陈不野说话。

陈不野心里“咯噔”了一下,冷不丁地出声:“容澄哥哥。”

“……嗯?”容澄转回头去看陈不野的眼睛,困惑地询问,“什么事?”

陈不野撇开眼去看前方的车况,抿了抿唇才说道:“你讨厌我了么?”

容澄愣了愣,不知道陈不野怎么就得出了这个结论:“没有呀,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陈不野每一个问题听起来都很像在胡搅蛮缠,容澄又仔细思考自己哪里有不跟他说话的迹象。这对于容澄来讲难度还是非常大的,陈不野沉默地开着车,仿佛容澄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就会一直生气下去。

过了好半晌容澄才自认为找到了陈不野生气的点,此时他的脑细胞也已经死了好几轮了。容澄又翻来覆去想了一会儿,确定以后才轻声回答:“你不是在开车吗?我担心你开车的时候跟你说话会影响到你。”

然而陈不野说的压根不是这件事,容澄费力得出的结论完全是错误的。可陈不野又听不得容澄那种小心翼翼跟他说话的语调,他立刻扬起笑:“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容澄哥哥讨厌我了呢。”

容澄看到陈不野的笑脸,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他无声地松了口气,陈不野生气这种事在容澄看来实在是太可怕了。

“没有。”容澄也随他一起笑了起来,说了句能让陈不野高兴很久的话,“我不可能会讨厌你。”

这个小插曲到这里就算结束了,可同时容澄在心里又给陈不野添了一笔——原来陈不野看似天真活泼,实际上是一个很敏感很容易生气的男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自己要更慎重一点,不要再惹他不高兴了。

两人回到家各自洗漱完回了房间,陈不野躺在次卧的床上翻来覆去,久久无法入眠。在第不知道多少次入睡失败以后陈不野“蹭”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拿起枕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又是凌晨三点。

或许是昨晚跟容澄睡过一次之后尝到了甜头,再加上晚上摩天轮上那个意义不明的吻。陈不野翻身下床,蹬着拖鞋就往外跑。

他开门的动作很急迫,关上门以后却又慢下了脚步。走廊上的灯亮了起来,陈不野悄无声息地走到主卧的门前,轻车熟路地打开了主卧的房门。

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的场景,床头柜上的壁灯亮起。陈不野关好门,慢慢跪坐在了床边。

浅色柔软的被单微微塌陷下去,陈不野目光专注地望着床上熟睡的人。他的脑袋枕着胳膊,刚想调整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就察觉到床上的人有了动静。

容澄的睡眠质量一向都是不错的,可今晚罕见的睡得并不踏实。房间里好像总有窸窸窣窣的响动声,容澄皱着眉被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陈不野同样注意到容澄有醒过来的迹象,他若无其事地弯腰,重新坐在了地板上。容澄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床边坐着一个人,他吓了一跳,睡意瞬间跑了大半。

房间里的光线昏暗,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很久容澄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小野?你在干吗?”

他的嗓音伴随着刚睡醒时独特的沙哑,容澄抬头环视一圈,发现这确实是自己的房间。陈不野直勾勾地看着他,丝毫没有偷窥被戳破以后的紧张:“容澄哥哥,你醒啦。”

“是被我吵醒的吗?”

陈不野问得太自然,反而把容澄绕了进去,让他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反应过激。

“也不是……”容澄怔怔地回答,“就是突然醒了……”

陈不野漫不经心地应他,跪坐在地板上伸出手。容澄愣愣地看着他的动作,陈不野慢吞吞地掀开他的被子,仰头冲他露出了一个很乖很天真的笑:“容澄哥哥,我睡不着,想跟你一起睡。”

墙壁上摇曳的影子在此刻重叠在一起,容澄还没反应过来陈不野已经从地板上钻进了被窝。这回他没有拿枕头,蜷成一团躺在容澄了身侧。

容澄眨眨眼,只觉得腰间一紧。陈不野抱着他的腰,含糊着说道:“好困……”

自从陈不野烫了这头卷发以后就很少打理它,每次洗完头以后都是乱糟糟的。容澄垂着眼睛看到他后脑勺的头发翘起来一簇,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他的后脑勺:“睡不着吗?”

他并没有推开陈不野,陈不野显然也注意到容澄不但没有责备他,反而更加关心他。

“嗯,好像是。”

“怎么又睡不着?今天也没有看恐怖电影。”

“不知道……”陈不野脸埋在被窝里,声音闷闷的,“自己一个人睡就是睡不着,到容澄哥哥这里以后反而想睡觉了。”

这种理由骗谁都不会被相信,可偏偏容澄信了。他垂着眼睛把陈不野后脑勺那一簇头发理顺了,失笑道:“是次卧的床不舒服吗?”

陈不野打了一个哈欠,扭头露出脸看着容澄:“容澄哥哥我好困,我们睡觉吧。”

容澄瞧着陈不野疲惫的神情,体贴地应他:“好吧。”

这一晚床头的壁灯是容澄伸长手去关的,陈不野始终紧紧抱着他的腰。这一晚摩天轮上的吻和陈不野大半夜钻进容澄房间的行为莫名其妙就被揭过了,这些事情在容澄眼里好像都是合情合理的。

这一晚床上的两人是挤在一个枕头上睡觉的,比昨晚更亲密了一点。半梦半醒之际容澄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困得睁不开眼,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回答。

而后有一个吻落在了他的脸上,轻飘飘的,丝毫没有重量。容澄偏了下头,那个吻就不见了。

——像是一个错觉。

容家的危机随着调查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严重,容正平游走于各个关键人物之间,最终仍然不能力挽狂澜。

半个月后,容家宣布破产。

好在这么多年容家每个人名下都积蓄了不少的资产,容家破产以后容正平变卖了很多家产抵债。他们搬出了原本那四层楼的别墅,搬进了小区住大平层。容宣民不住容家,所以容正平给他留了一个小区的公寓房。

但容澄那间公寓却被容正平卖了,容澄这么好心容正平自然不能辜负他。容正平让他自己去外面租房子,自己想办法解决。

这么看起来容家的损失好像也没有那么严重,容正平提前开始过退休生活;容宣民从老板变成了打工人,虽然一时间难以适应,但他足够有能力,没多久就跟朋友一起创业去了;容宇哲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反正有白雨伶在,她肯定不会让儿子吃亏。

容家的公司迅速被收购、吞并,打工人并不在意公司高层换成了哪批人。只要能按时给他们发工资,谁做领导对于他们来讲都没有区别。

“半个月”是一个很敏感的时间点,正好陈延生和方卉语回国。原本陈不野还想着在容澄家多赖一会儿,可是现在容澄的公寓被拍卖,他想住都不能住了。

所以很顺理成章的,陈不野以“帮助”为由,把容澄拐到了自己名下的郊区别墅。

他甚至不给容澄拒绝的机会,在得知公寓要被拍卖的当天联系了搬家公司,当即就把容澄家给搬空了。

陈不野安慰他:“容澄哥哥,你不用觉得麻烦,这是我应该做的。”

容澄也不理解为什么这就变成陈不野应该做的了,但他肯定要跟他道谢:“谢谢小野。”

方卉语回国以后老是见不到儿子,今晚吃晚饭的时候踢了一脚对面的丈夫,问他:“小野呢?他不打算回家了?”

陈延生抬头看妻子:“不是刚回来过吗?”

“我怎么没看见?”

“刚回来就走了,说是来拿东西。”

“拿什么?”

陈延生回忆了一下,淡定地回答:“户口本吧。”

方卉语愣了愣:“他拿那个做什么?”

“不知道。”陈延生低头吃饭,悠哉悠哉地回复,“可能要去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