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二哥疯了吗!”陆筠气恼极了。陆尧这样关心许七七,不是打她的脸么?
素心笑意收起,看了陆筠一眼,淡淡道:“三小姐、兰小姐,奴婢先过去了。”
微微垂首致意后,朝七七走去。
“等一下,我不信!二哥定是送了什么东西,要羞辱她!”陆筠突然转身,一把抓住那匣子。
素心大惊,生怕摔了,不敢硬夺。
优昙雪莲名贵,但更娇贵。
从万丈冰山上取下后,要立刻放入价值连城的寒玉匣子。玉匣只留一面口子,待雪莲放进去,立刻用半融的冰晶石封住。冰晶石冻结成型后,再将玉匣从乌斯蕃送至大夏,封存在皇宫内库的冰窖中。
整个大夏朝,一年也只得几株。等要取用时,还要将玉匣子弄碎。
“筠小姐!”素心的声音已经称得上严厉了。
陆筠忿忿扯开绸布。
是个檀木匣。
宋兰因松了口气。
素心想出手夺回来,又怕陆筠有意破坏。若是拉扯中摔落,背锅的还得是自己,一时有些犹豫。
“筠小姐,二少爷是最讨厌别人碰他东西的。”她警告道。
陆筠手一抖,有些怕了。但七七正探着脑袋看戏,她只能打肿脸撑胖子,嚷道:“既已送给许七七,就不是二哥的东西了,我看看又怎么样?”
她说着掀开盒盖,准备装模作样看一眼,就还给素心。
结果盒盖一开,寒气迎面扑来,炫目的光彩刺得她一时睁不开眼。
“优昙雪莲。”宋兰因喃喃道。
檀木匣中装的,正是封存着雪莲的寒玉冰晶盒。
陆筠怔住了,别说她,就连七七也有些不知所错。
素心趁着陆筠愣神的功夫,手疾眼快,夺回匣子。
“疯了,疯了......”陆筠直摇头,一脸的难以置信,旋即又酸气冲天,尖声道,“圣上御赐的珍宝,二哥即便自己不用,也该孝敬老太太!现在竟然送给外人,我这就告诉老太太!”
说罢,掀帘而去。
宋兰因朝素心赔礼后,也匆匆离开。
许家是做药材生意的,七七自然知道雪莲的珍贵,而优昙雪莲,更是世所罕见。她见过许多奇珍异草,优昙雪莲却是第一次见。
由花蕊到花瓣,通体洁白,仿佛冰雕玉琢而成。静卧在玉匣中,犹如沉睡的雪色美人。
可这名贵兼具姝色的雪莲,此刻在七七眼里,却像烫手的山芋。
几番婉拒之后,七七的口吻越发坚决强硬:“我不能收,还请素心姐姐带回,转告陆表哥。他的好意七七心领了。眼下我已痊愈,这样珍贵之物,实在受之有愧。”
素心无法,只好将盒子收回:“既然如此,奴婢只能暂且带回去,再请二少爷定夺。”
“让你为难了。”张氏替七七说道。
素心谦恭道:“夫人言重了。奴婢这次来,还有一事。”
“姐姐请说。”见素心把盒子收回,七七舒了口气,语气也轻快起来。
素心酝酿了一下,故作自然道:“二少爷有些话想问七七小姐,所以想请小姐去景园走一趟。”
七七以为自己听错了,轻声“啊?”了一下。
其实这话,还是素心润色过的。饶是如此,这般直白不知避嫌的邀约,仍让人面上挂不住。
“不知七七小姐现下可方便,若是可以,不如就和奴婢一起过去?”素心试探着问。
七七立刻扶住额头:“陆表哥对我有救命之恩,是该当面道谢。只是我头晕得厉害,一时无力下床,暂不能过去,还请姐姐转告。”
拒绝也是情理之中,素心并不勉强。毕竟她已把话带到,回去便能交差。至于七七不愿意去,二少爷不会迁怒到她头上的。
又与七七母女寒暄几句,素心起身告辞。
素心走后,张氏立刻让秋蝉出去关上房门,并让莺儿在外间守好。
她神色凝重,拉住七七的手问:“七七,你如实和娘说,前日在魁星楼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曾和陆尧有……私情逾越之举?”
那日七七是陆尧抱着回来的,此后便风言风语甚多。她自然相信七七的品行,但陆尧就难说了。
今日又是送药,又是邀约私会,张氏心头直打鼓,生怕七七懵懵懂懂,吃了亏还不知道。
“没有!” 七七大冤,“母亲,你不知道那时有多惊险,女儿都要被毒蛛吃了!况我和陆表哥此前根本不相识,怎么可能有私情?”
“我自然不是怀疑你,我是担心......那你觉得陆尧可有古怪之处?比如看你时的眼神,又或者说什么奇怪的话没有.....”张氏后悔没早点同七七讲讲男女之事。
这丫头白听那么多戏曲话本,没从中领悟半点门道。不管对着什么样的郎君,都大方磊落得如自家弟兄,活似不开窍的呆木头。
年前叶家上门拜访,临走时,许善佑特意叫出七七。叶二郎与七七说话时,有些羞涩地别开眼。这傻丫头竟然歪着头,关切地问人家是不是眼里进了飞尘。
这可是张氏亲眼所见,叫人又气又笑。但她想着孩子还小,不急在一时,便也没多同七七讲这些。
七七听张氏这么问,便知她的意思,连连摆手道:“陆表哥都不正眼瞧我,他扛着我就像扛麻袋一样。”
张氏见她笃定非常,也不好再说什么。但心中暗道:这陆尧莫不是见色起意,觉得商贾家的女儿可以随意采撷,故而连样子也懒得做,这般不尊重?
“女儿也想不通他是为何。”七七拉耸着脑袋道。若换成别人,说对她一见倾心钟情,她还可能相信。但对方是陆尧,她就得有自知之明,不说权势地位,单论皮相,她觉得自个儿还比不上陆尧呢。
而且,这位表哥让她有些害怕,倒不是怕他心怀不轨那种,而是......她也说不清楚,只觉要离他远些。方才听到素心说陆尧要见她,她并不觉得冒犯,只是单纯地抗拒,想逃。
张氏见她垂头丧气,神情萎顿,便拍着女儿的后脊安慰道:“好了好了,没有便好。多想无益,我打算尽快回扬州,晚间你二哥回来,便让他安排船只。”
“好不容易看英娘姨母一回,这么快便要走了吗?”七七仰着小脸问。
张氏心中虽然不舍,但还是点头道:“陆府不是久呆之地。不说陆尧,就是胡搅蛮缠的陆三小姐,也不是我们能招惹得起的。”
“唔。”虽然但是,七七还是很讨厌陆筠。
“听你姨母说,陆筠十之八九会做太子妃,大约来年就能定下。咱们现在和她争辩,陆府碍着面子,不会太放纵她。但万一她记下仇,日后找寻我们麻烦,可就难办了。”张氏也是无奈。她又何尝不气,但人生在世,不会“忍”是不行的。
“她,太子妃?”七七小脸都皱起来,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张氏不禁失笑:“怎么,咱们七七不同意?”
“我哪敢。”七七蔫巴巴道。想着陆筠当上太子妃后万一真的报复她,不由有些害怕。
张氏替她拉了拉被子:“等你二哥回来吧,让他尽快安排好船只。”
许家来京城,货船是自家的,客船却是租的。本预计着下月方回,如今想提前启程,得另找船班。
“这几日万事小心,不要到处走动了。”张氏又叮嘱道,“若是陆尧再派人来叫你,千万不要自个儿过去,知道么?”
七七点头。
却说素心,回去后本应立刻向主子禀报。但陆尧临时应召,入宫面圣去了,直至深夜亥时方归。
陆尧回来时,神情冷恹,显然心情欠佳。
素心战战兢兢,陆尧既未问起雪莲之事,她自然不敢多言。
翌日清晨,她按例在碎玉轩布置早膳。
丫鬟们捧着镂花银托盘鱼贯而入,动作轻巧无声。
虽则如此,亲手布置杯碟碗筷的素心还是不满意。在训斥了一个神情疏懒的小丫头后,她以食指虚点,警告道:
“二少爷心里烦着呢,你们都仔细点,打起十二分精神。若是出了纰漏,惹二少爷不快,谁也保不了!”
“是。”丫鬟们恭声应道。
训过话后,素心估摸着,陆尧应当已练完剑,正从止戈堂回枕月阁更衣。
先前端上的都是冷碟小菜,此刻她才命丫鬟将羊奶羹、口蘑鸡片、清炖牛腱等热锅呈上。
菜品将将齐全,陆尧便到了。
他今日着雪青色燕居服,衣襟袖口处,是银织线滚边的星云纹。团领上留出一段雪白的中衣领子,较平常少了几分肃杀之气,更衬得修颈玉面,俊美出尘。
素心迎面与他眼神对上,立时就低下头。
陆尧惯是寡言冷淡,面无表情地坐下后,先饮了半杯龙眼血橙茶,方开始用膳。
他姿态优雅,吃得却快。未多时,羊奶羹和牛腱肉已经见了底,接着皱眉吃了口苦瓜,又喝了几口鲈鱼汤,便放下银箸。
余下大半菜品,碰都未碰。倒也不很浪费,按陆府的惯例,这些菜都会分给下人。
“苦瓜不错,给朱伯加月钱。”陆尧端起剩下的半杯茶,淡淡道。
晨间日光明澈,素心抬头朝主子看去。
见他神色淡淡,俊眉舒朗,虽不见笑,但对自家少爷来讲,已然意味着心情很好了。
昨夜还似寒冬腊月,今儿一早竟春暖花开。怎么短短一个晚上,变得这样快?奇怪,奇怪!莫非梦里有仙人开解不成?素心里瞎嘀咕,面上自然是不敢显露的,只笑着应了。
因陆尧这句夸赞,屋里丫鬟们都稍稍松了口气。
陆尧放下白釉茶杯,丫鬟莲儿立刻端起漱口的盐水和帕子。
素心一时倦怠,又见主子心情颇好,便未伸手去接,只让莲儿递予陆尧。
谁知北面背对着众人,窗子突然被撞开,一团黑影跃入。
莲儿惊慌回头,什么也没看清,那肉蹲蹲热乎乎的东西已经扑入她裙底。
“啊——”莲儿尖叫一声,手中托盘摔落。
玛瑙盘子落在苏州金砖上,噼里啪啦,摔得四分五裂。
盘子上漱口用的那杯青盐水,倒被陆尧伸手接住,半滴没洒。
素心最先反应过来,慌忙跪下请罪。莲儿面色惨白,身子簌簌抖着,吓得说不出话。丫鬟小厮,连带门口进来查看的护卫,黑压压跪了一地。
屋内寂静无声,只有那罪魁祸首,摇着毛茸茸的大白尾巴,喵喵叫个不停。
陆尧看向小家伙。
白猫得到主人注意,赶紧吐出衔来的宝贝邀功。
淡金海珠耳坠,滚落在玄青色地砖,润泽流光,熠熠生辉。
这耳坠倒是眼熟,前几日有人戴着这坠子,趴在他胸前吐了他一身。
陆尧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但随即又因上面沾满了大猫的口水而皱起眉。
犹豫片刻,他才指着地上那耳坠吩咐道:“洗净再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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