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封信
第二章
腰间传来温热的触感,手很大,像是男人的手。
或是怕她摔倒,男人用了点劲。
闻秩意也猛地被带进男人的怀抱,她的脸也被迫和男人的衬衫来了个亲密接触。
应该只过了一两秒。
男人见她站稳,很是绅士的松开了她腰间的手。
但人总想在危险的时候抓点什么来保护自己,刚才她没想那么多,双手也就那么随便一抓。接触不良的吊灯突然一闪一闪的,过了几秒,走廊盈满了光亮。
闻秩意也因此发现这会儿像极了她主动去拥抱男人的姿势。
可能是喝了点酒,脑子有点宕机,一下子也没反应过来,就这么抱了几秒钟。
气氛突然变得旖旎起来。
空气中隐约传来男人身上的木质沉香味让闻秩意有一瞬间的回神。
片刻,她抬起头看向傅则予。
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神色寡淡地往下垂着眼。
那一瞬,两人猝不及防地对视。
一秒过去,傅则予收回视线,“打算抱多久?”
声线平淡,没什么起伏。
蓦地,闻秩意想起两天前在国外的那次见面。
***
傅家老爷子和闻家老爷子以前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闻秩意三岁时,傅家老爷子身体突然出了点意外,听闻江城医疗技术不错,于是举家搬到了闻家附近。
闻秩意高三的时候,数学成绩一直提不上去,本来是想找个家教的,结果闻爷爷不知道从哪听说傅则予的高考数学是满分的消息,特意拄着拐棍跑到傅家拜托他给闻秩意补数学。
他们那的小孩都清楚,傅则予从小就作为傅氏集团的继承人培养。
傅则予做事稳重,对待什么事都运筹帷幄,只不过待人向来冷漠疏离,一张脸上难得有什么情绪。
像一座难以消融的冰山。
闻秩意是不同意这个事情的,倒不是因为傅则予冷漠的外表。
只是因为少女那时候的心思太过于明显,她怕一下子在傅则予面前露馅。
闻秩意想,只要她躲得够远,就不会被傅则予发现。
于是,她想尽一切办法,拒绝傅则予的补课。
天不遂人愿,最后课还是补了。
只是补完课的第二天,就听说了傅则予被派往M国管理海外公司的消息。
傅则予在国外的那四年,闻秩意从不跟着林渡他们去找他,就连傅则予偶尔回江城,闻秩意也避而不见。
后来,周围的朋友都发现了这个现象,却只当闻秩意青春期到来,与傅则予气场不和罢了。
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直到闻秩意大学期间,和高三的同班同学沈昭昭成了舍友。
一来二往之下,两个小姑娘交换了秘密,她也知道了沈昭昭暗恋他们高中同学穆时白的事情。
于是两人约定,毕业就去表白。
*
闻秩意就这么单枪匹马的杀去了傅则予公寓门口。
傅则予看见她的时候,一向平静如水的脸出现了短暂的诧异。
他微微垂下头,低声询问:“过来怎么不跟我发条信息?”
男人的声音清晰、缓慢地砸进闻秩意的耳朵。
她吸了口气,抬起头看向傅则予。
天色逐渐暗下来,男人的脸半掩藏在夜色里。
闻秩意只能看清大概的轮廓,金丝眼镜的边缘遮盖住他左眼旁的泪痣。
看起来有点清冷矜贵的感觉。
夜色似被一大块墨黑的幕布笼罩着,乖巧的弯月今天似乎翘了班,只剩乌云慵懒地在云层散着步,晚风像是玩捉迷藏的小孩,笑嘻嘻地在空气中穿梭。
闻秩意的裙边被卷起一点,她极快地伸出手去压。
傅则予似乎察觉到她的动作,目光落在她笔直匀称的小腿上,不过一秒,他移开视线,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伸手递给闻秩意。
路边亮着暖黄的灯,闻秩意看见他捏着西装外套的手骨节分明,因为蜷缩着的缘故,手背的青筋略微明显。
那一瞬,闻秩意突然觉得他的手比专业的手模还要漂亮。
乱想间,男人勾唇,低声嘱咐:“穿着。”
闻秩意愣了愣,努力让脑海里奇奇怪怪的想法消失。
不知是不是闻秩意太过于紧张,还是夜色太过于昏暗,两人的手指短暂相碰。
只不过一两秒,见小姑娘拿住了西装外套,男人立马收回了手。
时间过得太快,刚才的触碰好像是个错觉。
静默两秒,闻秩意强装镇定地说了声:“谢谢。”
是碰到他手了吧?
是的吧?
是吧?
明明很快分开,闻秩意觉得自己的满脑子只剩下傅则予手指的触感。
她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看向手里的西装外套,衣服内侧还存着些许很难被忽略的温热。
长而翘的睫毛乱颤,昭示着少女的心跳。
他,应该,也喜欢我吧。
闻秩意想。
她轻轻捏了捏手指,然后仰起头看向那个站在她对面的男人。
“傅则予。”她声音很轻,但很笃定。
男人低头凝视她几眼,声线低沉:“长大了,都不会叫哥哥了。”
“……”
“先把衣服穿上。”
好不容易攒够的勇气猛地被打断。
闻秩意有点不知所措。
她只得听傅则予的话穿上西装外套。
他的衣服很大,小姑娘的手缩在袖子里,还有一大截是空的。
她有些笨拙的将袖子卷起来,宛如一只缓慢移动的呆萌企鹅。
傅则予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
男人本就不太爱笑,这会一笑,像是让人耳朵怀了孕。
晚风肆虐,声音太轻又太快,仿佛刚才只是风吹过的错觉。
傅则予上前一步,像对待易碎的艺术品般慢慢地卷起她的袖子。
距离靠的太近,少女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心跳也加速跳动,她轻呼了好几口气,然后嘴唇微张,想要将这几年来的爱意诉说。
“我…”
男人仔细卷着闻秩意的袖子,弄完后慢条斯理地开口:“吱吱,长大了,怎么还是冲动做事。”
这话说的是她不打招呼就过来找他。
但男人声线低沉,细听又带着点告诫,像是在警示着对面的少女别的事情一般。
闻秩意强忍眼内快要溢出的雾气,吸了吸鼻子,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道:“我就是过来跟你说,陆醒叫你回去参加他的的生日宴啦。”
路边坏掉的路灯似乎被修好了,路面突然亮了起来。
于是,闻秩意顺着光线看过去,发现傅则予的不远处站着一个女人,可能是灯光的原因,刚才女人一直隐匿在黑暗里。
两人离得很近,像极了要牵手的姿势。
***
酒吧暂停的民谣继续低声吟唱。
羞愧感上来的那一秒,闻秩意猛地退出男人的怀抱。
男人一脸平静地看向她。
闻秩意眼神下意识地落在男人左眼下的那颗痣上,她舔了舔唇角,鬼使神差地开口:“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不愿再面对这尴尬的场景,她提起脚步转身就走。
谁知刚迈开脚,一只带着腕表的、属于男人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被圈住的手腕传来一阵热意,不过一秒,男人就松开了她的手。
随之而来的还有男人熟悉的声线。
“吱吱,怎么翻脸就不认识人了?”
……
闻秩意大脑瞬间短路了几秒,她站那,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怔愣片刻,她转过身,那双微翘的眼尾带着一丝丝似醉非醉的朦胧感。
“对不起,”闻秩意再次道歉。
小姑娘此时眼眶微微泛红,漂亮的眼睛盛满雾气,看起来有点低落的样子。
男人嗓音低沉,眼中看不出情绪,“我送你回去。”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同样的句子,同样的语气。
她提着行李箱狼狈离开时男人说过的话还历历在目。
与此同时,闻秩意听到她身后传来救星的声音,是沈昭昭。
“先生,我朋友喝多了。”沈昭昭抱歉地说。
语音刚落,傅则予又掀起眼皮看了闻秩意一眼。
男人眼型狭长,眼皮有点薄,眼尾微翘。
闻秩意等着,一秒,两秒……
男人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
沈昭昭在前面走着,闻秩意盯着自己的手腕愣神,慢吞吞跟在沈昭昭后面挪着步子。
“老实交代,你跟那个男人什么关系?”沈昭昭突然停在脚步,转过头扫视了她一圈,俨然一幅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的表情。
按照她对闻秩意的了解,她不是个看见帅哥就会搭讪的性子,一看就是有什么猫腻的样子。
被问到的闻秩意没答,她摸了摸耳垂,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什么关系?她似乎不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或许,傅则予跟林渡他们一样,只把她当作邻居家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
倏地,沈昭昭福至心灵,光速趴在她耳朵旁质问:“他是不是就是你那个微信置顶X!”
闻秩意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扭头看向落地窗外的江景,钟楼的挂表在一圈又一圈的走着,高楼大厦屹立在江的对岸,霓虹灯闪烁不停,高架桥上车水马龙,华灯初上,江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整个城市流光溢彩,闻秩意却没了欣赏的心思,她低下头,又吸了吸鼻子,想了好几秒,才开口,声音很轻:“昭昭,他好像有女朋友了。”
***
不过是瞬间,暴雨噼里啪啦地砸下来,落在窗户上,形成一串又一串的水珠。
见状,大家都没有了再聚的兴致,班长提议了散伙,大家都纷纷表示同意。
“宝,你司机来了吗?”沈昭昭问。
闻秩意看了眼手机,发现司机十分钟前给自己发了个地址,后面又跟了条消息。
——闻小姐,路上堵车,麻烦您等一会儿。
闻秩意抿了抿唇,“等会就来,你先走吧。”
沈昭昭的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她跟闻秩意说完拜拜就往门口走去。
沈昭昭刚走,闻秩意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大声叫了句“傅总”,她抬头看了眼楼上。
楼梯的隔层是透明的玻璃,能大致看清人的轮廓。
男人坐在靠玻璃的位置,单手松了松领带,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桌台边缘。
闻秩意迅速别开眼,不再看了。
过了有大半个小时,见司机还没有过来,闻秩意正想打电话问问情况,耳边却冷不丁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妹妹,你怎么也在这?”
陆醒快步走到闻秩意身边,手上还拿着一把全新的伞。
闻秩意有点诧异地抬头,回过神后轻声解释了情况。
“这简单,你跟我走呗,你要司机别来了,你跟老傅刚好也顺路。”
原来他是来接傅则予的。
“不了”闻秩意摇头,想都不想就拒绝,“我等我司机好了。”
啧,这妹妹怎么还是和老傅不对盘。
陆醒心里直犯嘀咕,也不想两人就这么“僵”下去,于是拍了拍闻秩意的头,说道:
“不是,妹妹,你不想和老傅待一起的原因是什么啊,你告诉我,到时候我们一群人轮番去教训老傅。”
老傅,老傅,越喊越老。
闻秩意眨了眨眼,随口扯了一句:“他年纪太大了。”
傅则予还没走到两人面前,就听见少女一脸认真地在陆醒面前抱怨,“他年纪太大了。”
年纪
太大了。
傅则予眉心一跳,平静的眸子里划过一丝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