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静安堂。
陈伯爵同王大娘子一起来至厅内。
行礼讫,陈伯爵与王大娘子纷纷落座在厅内左侧的官帽椅上。
陈伯爵开门见山:“母亲唤我们过来,想必是您已同安阳侯府相谈好了皎丫头之事。”
陈老太太颔首:“不错,安阳侯府将以世子妃之礼迎娶皎丫头。”
陈伯爵扭头与王大娘子四目相对,面上带着喜色:“这是喜事啊,”见陈老太太兴致不高,他忙止住笑意,询问道,“不知母亲为何事忧虑?若是因那门生,母亲大可不必忧心,待回头儿子再为他谋一桩好亲事便是,横竖不会亏待了他去。”
陈老太太摆摆手,叹道:“那宋大娘子不是个好相与的,我还坐在那儿呢,就不管不顾地给皎丫头下脸子,我是看在眼里,”抬手轻捶着胸,“疼在心里啊。”
王大娘子觑了陈老太太一眼,方才小心道:“许是宋大娘子心里不痛快,这才失了分寸。”
陈老太太将双手叠放在腹上,意味深长道:“否管怎么样,今日皎丫头到底受了委屈。皎丫头嫁进安阳侯府,能否快些立足,取决于伯府的态度。”
陈伯爵一点就通,思忖了片刻,才道:“皎丫头乃我的外甥,她出嫁,我这当舅舅的理该给她添妆,”他瞥了眼王大娘子,才接着道,“那便按照伯府嫡出姑娘的分例,给皎丫头多添几箱妆,母亲意下如何?”
陈老太太看向王大娘子:“大娘子,你觉得呢?”
王大娘子笑得勉强:“伯爷如此安排甚好。”
“只是这般?”陈老太太不动声色问。
王大娘子如何没听出老太太这是不满她的答复,牙一咬:“那儿媳再给皎丫头的奁资里添四箱。”
本她想,月儿已在夫家的身份上低了皎丫头一头,那她便在奁资上多作些文章,总归不能让月儿在奁资上输了皎丫头。
方才伯爷允诺要从公库里给皎丫头嫡出姑娘的奁资分例,那她能给月儿的奁资便少了些,哪知老太太仍不满意,非得让她也添妆,少了还不成。
若皎丫头嫁的是寻常人家,她倒还能在添的妆上做些手脚,可皎丫头嫁的是安阳侯府,正如老太太所言,若添的妆差了,那丢的可是伯府的脸面。
安阳侯府如何看待皎丫头她不在意,却不得不在意伯府的脸面,是以这四箱妆不仅得添,还得往好里添。
陈老太太满意点头:“那便如你所言,接下来的一应事宜,还得辛苦大娘子操持。”
王大娘子起身应是。
待王大娘子与陈伯爵离去,陈老太太思来想去,唤来了吴嬷嬷。
她感慨道:“这几年大娘子掌握着伯府的中馈,纵有不妥之处,却无大错,我这老婆子的心也该放下了。”
吴嬷嬷同张嬷嬷一般,随陈老太太一同入的这陈伯府。这么多年过去,她多少也清楚些陈老太太的性子,也知晓陈老太太不会平白无故说这番话,却不敢直问,只能顺着陈老太太的话道:“大娘子固有过人之处,但整个伯府还需您坐镇。”
“我如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皎丫头,”陈老太太抬眸看向吴嬷嬷,“今后,我就把皎丫头交给你了。”
吴嬷嬷心下诧异,老太太居然要她去表姑娘的那儿。
当初三姑娘远嫁到杭州,老太太也未把她和张嬷嬷给出去,如今却……
思绪回笼,她恭敬应道:“老奴定尽心照顾好表姑娘。”
“你眼光狠辣,明日你亲自去集市挑几个可用的,皎丫头也该培植可用之人了。”陈老太太吩咐道。
吴嬷嬷应是退下。
翌日,皎芙看见吴嬷嬷领着四个脸生的丫鬟来到流轩阁,心下疑惑顿生。
许是瞧出了皎芙心中的疑虑,吴嬷嬷主动道:“老太太心疼表姑娘,遂差遣老奴去集市择了这四个身有所长之人交于表姑娘,”她从衣袖里取出四个丫鬟的身契双手呈给皎芙,“如何用,又要如何调教,表姑娘只管吩咐,老奴定竭尽全力把事办妥当。”
皎芙听明白了,外祖母不仅给了她四个有一技之长的丫鬟,还要把吴嬷嬷给她。
她入伯府的时日不长,却也听说过吴嬷嬷曾被外祖母带入这伯府,吴嬷嬷心细,做事妥当,自得外祖母重用,用左膀右臂来形容也不为过。
如此心腹,现下却给了她,一时间她心内五味陈杂。
纵使皎芙知晓有了吴嬷嬷和这四名丫鬟在,日后行任何事都需慎之又慎,但长者赐不可辞,她只得收下。
接过吴嬷嬷递出的身契,她回身到了书房。
恐吴嬷嬷瞧见她近日看的游记生疑,思忖再三,她寻来火折子,把游记和不全的舆图点燃一并投入了火盆中。
书上所写与那残缺的舆图皆已记在她脑中,计策也已有了雏形,待她完善后,即可施展行动。
奈何吴嬷嬷日日督促她苦练礼仪规矩,计策迟迟得不到进展。
权衡再三,皎芙趁给陈老太太请安,向陈老太太说了要放银兰出府的事。
陈老太太起先有些迟疑,毕竟银兰自幼就服侍她,用来当通房再合适不过。
然则她已给了银兰身契,陈老太太还是点头应允了。
以防有心之人生疑,皎芙吩咐银兰寻个地儿先安顿下来,后续再听她吩咐行事。
今日七月初七女儿节,也是安阳侯府前来伯府下定礼的日子。
吴嬷嬷早早就张罗起新来的丫鬟青柳为皎芙梳妆,又从柜中取出一件岱赭色的襦裙予她换上,方才催促她前去侧院。
下定礼无女子出席一说,吴嬷嬷这般安排,必是得了外祖母的吩咐,使她去见萧长风。
迫嫁,被羞辱,又日日苦练规矩皆因萧世子,她不愿去见他。
故她放缓了步子,本一刻多钟的路程,生生被她走了两刻多钟。
原以为萧长风已离去,不曾想萧长风竟气定神闲地坐在凉亭里的石桌前。
她上前微欠身行礼道:“见过萧世子。”
萧长风放下手里的茶盏,侧目看向来人。
玉肌雪肤,腮红不减桃花,双星里波光流转,阳光斜洒在身上,非但没夺走皎芙的颜色,反而衬得皎芙愈发娇艳夺目,他目光久久未收。
他脑中浮出一句词:人比花娇花无色,花在人前亦黯然。
心内等待的不悦,早已散去,心里眼里唯有眼前人。
皎芙却不喜他的注视打量。
她垂下眼,掩住了眸中的不愉。
意识到自己失态,萧长风挪开目光,从怀里取出一枚晶莹剔透,雕刻着山水的玉佩放在石桌上:“此玉已伴我多年,今日便予你。”
皎芙满心讶异,阴晴不定,还想要她命的人竟送她玉佩?
他难道不知,赠送玉佩,是为定情?
否管他知不知,她都不能收,遂婉拒道:“此玉贵重,又是萧世子的伴身之物,我受之有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