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周凛果真在窗前站了一个小时。
宗漾漾时不时看向他背影,身形修长宽肩窄腰,一袭丝绸材质的白衬衫在光照下反着夺目的色彩。
他挽起袖口露出青筋分明的手腕,偶尔站累了就动动胳膊,原本以为瘦削的身子单薄的很,可衬衫的轮廓随着胳膊的动作不停变换,覆盖在上臂时突起一块雄劲的肌肉,鼓鼓的看起来像是练过的。
纵是这样尤为正常的举动,宗漾漾却觉得略微口干,她想起那会被金毛吓到,周凛过来护她,自己却不管不顾的跳到他身上去了。
当时只顾得上害怕,此刻回忆起来好像手掌心里还能感觉到他背后匀称紧绷的肌肉。
很结实的手感,很奇怪的心思。
宗漾漾双眼微眯下意识避开了他的背影,手中握着的杯把也不自觉地攥紧。
“宗漾漾。”
周凛冷不防一声叫唤,差点吓得她喝水呛到,是以没好气的回怼:“干嘛?”
“有蝴蝶。”周凛并未回头,他指着窗外某处,宗漾漾只瞧见了他定在玻璃窗上的骨节分明的食指,略微出神又被他突然转过身的笑眸惊到。
如雕刻般的脸,前沿的发随意垂下,遮住他幽深的眸,唯有对她笑起时泛起星海涟漪,恍然间增添了几分青春的明媚感,在这个烈焰夏日里炙热燃烧。
“好可惜,它飞走了。”周凛重新转过去,特意忽略她呆滞的模样,不过一瞬而已,又换成了气恼的表情,脸颊鼓起让他想到了生气的河豚。
河豚有毒,倒也不失可爱。
“你笑什么?”宗漾漾从玻璃镜面前瞥到他的笑,一点点绽放,看着真来气!
周凛并未回头,他清雅的声音传过来,“你怎知我笑了。”
“玻璃窗上看的一清二楚!”宗漾漾低吼出来,正为抓住了他的小辫子沾沾自喜,然而不消三秒的功夫,陡然记起刚才她偷看他的举动,那岂不是也被他全看去了?
“你……”有没有看到?应该没那么巧吧。
宗漾漾劝自己别想太多,万一他没有注意到呢。
“我没看到。”
“哦,那就好。”等会!宗漾漾悬着的心再度高高挂起,他这人真有意思,明明就猜到她心中所想还要让她自欺欺人!
宗漾漾深知不是他对手,不过他在宗家就得听她的!
“小周老师,木头人可不能动,你一直在违规!”
周凛这才转过身倚靠在窗边,双手抱胸轻笑道:“哦,那我输了,今天的惩罚是什么?”
他不像被惩罚者,脸上竟然写满了期待,如果他手上有镣铐一定是是他眼巴巴求着戴上的。
宗漾漾不自觉抓住了桌上的橡皮擦,她捏得很紧,似乎想将所有怒气都揉进这块橡皮里。
可橡皮除非被切开,否则她再大力气也捏不碎,如同此刻的周凛,他乖顺的附和,完全不像那个他,而她不能把他切开也不能把他捏碎。
宗漾漾一句话没说,直接冲出门外。
周凛的目光跟随她的背影转移,窗外的蝴蝶再次飞回来,正好落在了他面前的玻璃上,周凛伸出右手,拱起手掌心覆上去罩住了那只蝴蝶。
掌心蝶是逃不掉的,如果他想的话。
宗漾漾的游戏规则由她定,就算是惩罚也由她说了算。
这次的惩罚来得晚一些。
宗家的书房内,传来清脆一声响,古董花瓶落在周凛脚边,碎片蹦出一米之外。
张管家听到声匆匆上楼,见到破碎的花瓶心下一阵慌乱,咽了口唾沫还是第一时间问起宗漾漾,“漾漾小姐,您没事吧!”
“我没事呀,不过很可惜诶。”宗漾漾指着地上的花瓶,对周凛摇头,微微沮丧,“小周老师,这是爷爷生前最喜欢的花瓶,是小七叔叔花了大价钱拍卖回来的,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给碰到了呢。”
张管家顿时两眼一黑,定睛一看才认清是原本置放于书架上的青花缠枝花卉纹玉瓶,少说得有好几百万,如今成了一地残片,实在遗憾到心痛。
“漾漾小姐,这真是小周老师打碎的?”张管家还是不敢相信向来谨慎的周凛会这样毛手毛脚,而且青花瓷玉瓶放在书架上,还有定制的玻璃门做围挡,每小半年都会有专业的古董专家上来清扫,平时没人敢动。
再说满书架价值不菲的物件,谁会对此动歪脑筋?
除了宗漾漾,她要是想拿出来玩,宗先生估计会弄十个八个回来逗她开心。
然而这些话张管家不敢提。
眼前的周凛淡定过头,他低头巡视那些昂贵的瓷器碎片,冲张管家露出柔和的笑,“张婶,的确是我,您不要再问了。”
“可……”张管家欲言又止,她很明显感受到了宗漾漾向她投射来的怒意,仿佛在质问她犹豫的目的。
张管家收起片刻的怀疑,继而恢复了以往对她的纵容,“既然如此,我会如实禀报给宗先生。”
“好。”周凛一口应下。
宗漾漾毫不在乎的冷哼一声,踩在碎片上走了,脚下发出嘎吱声,听得张管家心在滴血,这又得是多少钱啊!
张管家原本想请周凛出去好亲自过来打扫,没想周凛要自己解决。
“张婶,您放心吧,我会将所有碎片找回,至少能让专家做复原工作。”
“小周老师,这不是你打碎的吧,要不跟宗先生再求求情?”
宗漾漾的惩罚连张管家都不信,就算她当着他的面取走了玉瓶,又在叫他名字时松了手,然后再嫁祸给他,张管家依旧认为不是他的错。
周凛没再辩解,他蹲下来一片一片的拾起。
几分钟后,宗漾漾再次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喊他,“周凛。”直呼其名,眼底的愠怒毫不遮掩。
周凛单膝跪地,仰头看她,额前的发向后散开,露出他那双漆黑的眸,精致的五官即便在如此刁钻的角度也能蛊人心,尤其是他粲然一笑时,完全感觉不到他此刻该有的慌张。
“打碎了价值百万的青花瓷玉瓶,你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周凛再低头继续,看样子是不打算回她的问题。
宗漾漾被他的态度刺激到,也跟着蹲下,矮身想要追问他冷静的原因,当她的右手快要按在地毯上,瞬时就被周凛眼疾手快的接住了。
他的左手撑着她的右手,他的手比她大,也是能刚好罩住她的大小,他想起窗外的蝴蝶,眸色骤然变暗。
宗漾漾是想蹲下去,可现在整个重心都托在了右手上,周凛力道之大,竟以左手之力稳住了。
“你干什么!”
宗漾漾甩开他,那股柔软顷刻抽离他的掌心,周凛似笑非笑的弯起嘴角,“地毯上或许有细微的残片,我不想你伤了手。”
“关你什么事!”
周凛站起身,眼眸微垂,“刚才不是你故意打碎瓷瓶吗?”
“是你!”宗漾漾瞪着圆乎乎的眼望着他,“是你故意激我。”
“哦,那样也算吗?”
刚才的确是周凛先提了瓷瓶的来历,他说这个花瓶出自锦城某位江姓女士的收藏,她为了做慈善特别拿出瓷瓶拍卖,最后拍卖的钱全部用于锦城山区贫困县孩子的教育上了。
他还说那位女士是个大善人,自己也是做救援工作的,深受众人敬仰。
大概是他提起来时被宗漾漾瞧出了他语气里的钦佩,其他人不知宗漾漾真正恼的是什么,但周凛知道,宗漾漾更是清楚。
她没有丝毫迟疑,抢走了青花瓷玉瓶摔在他面前,当瓷瓶碎片乍然蹦开,她的内心冉冉上升一股从未有过的快、感。
碎了好,碎了就完美了。
“宗漾漾,这也算惩罚吗?”害他背上几百万的遗憾,还觉得不够重。
明明是不在意,宗漾漾却认为是他过于傲慢,示威一般看不上对他的惩罚。
“你等着!”她又怎么会甘心呢,总有一天,她要咬破他的脖颈,撕碎他的假面。
宗漾漾愤愤不平离开。
周凛的视线一直搁在她身上,就在她跨出门口那刹,“宗漾漾……”他再度唤她的名字。
宗漾漾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
“你知道我的血型跟你一样吗?”周凛扬起右手,从食指处慢慢渗出的血,顺着肌理纹路滑落。
宗漾漾倒吸一口凉气,忽地瞳孔紧缩,她望着周凛受伤的手指,鲜红的血珠串成了一条血痕,渗透进他丝绸衬衫里。
宗漾漾不由自主的咬紧下唇,细微痛感传来,好似感受到了他指尖的痛。
她知道受伤的滋味,是难以忍受的幻灭。
她不想承受,所以总有人替她受。
周凛的目光锋芒逼人,即便是锐利渐起也没忘了温柔的话语,“熊猫血,尤为珍贵 。我做你的家庭教师,这便是我最大的优势,如果你有事我能在第一时间解救你。”
就像过去种种,如果她能记起的话。
周凛话中有话,句句意有所指,宗漾漾的指尖也好似被刀尖刺穿,一阵一阵的痛感袭来,她慌不择路的跑了。
而房间里的周凛眼神清澈,如明亮的月,林边的泉,他吻上手腕的血痕,一点一点往上汲取。
彼时夕阳落定,弯月已上梢头,清冷月色透窗洒下,照拂着周凛拱起的脖颈。
他不是漫画里的吸血鬼,眸中的暗欲却从未消散过,遇血则浓,并逐渐加深。
“宗漾漾。”
周凛轻唤她。
“小孩。”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叫“被我养大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