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周思慧的思绪被带到了一中，眼前浮现出那次英语考试，考试是临时组织的，卷子发到周思慧手里后，她没有迟疑，拿笔低头做起来。

周思慧英语成绩不错，恰巧那天考得都是基础题，很快的，她便做完了卷子正面的题。

翻篇做反面题的时候，她被一道哨声扰了神，下意识的抬头朝窗外看去，十班在教学楼五楼，视野极好。

教学楼正对面的篮球场上，奔跑着数道身影，挑挑拣拣中，她看到了最想看的那道。

那天阴天，可她的心情却是极好，手中的笔无意识脱落，她盯着操场看了许久。

桀骜不驯的少年连着投出两个三分球，围观的人群中传来欢呼声：“宋祁加油！宋祁真棒！”

周思慧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唇角微微弯起，人人都说一中不只师资力量好环境也好，风景也不错。

可在周思慧眼中，他才是最好看的那道风景。

那天她因为贪恋那份美好险些没做完卷子，紧赶慢赶总算在铃声响起前做完。

急切中做的题总会出错，为此她还挨了老师的批评，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心情都是沮丧的，无意中，她看到了他。

他抱着篮球从她身侧走过，他的影子罩在了她的身上，像是虚虚揽着她，连带出的风都是甜的。

莫名的，她的心情又变好了。

治愈她的从来都不是风景，而是他。

他问：一中十班的风景好看吗？

他从来不知，十班前排的那扇窗户一眼瞧见的正好是篮球场，那道绰绰身姿，才是她眼中最美的风景……

周思慧想到这里，脚步一顿，身体倾斜，手按在了灯的开关上，长廊里的灯骤然熄灭，她像是被惊醒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那话是什么意思？

一中十班？

难道…他认出了她？？！！

说不出是紧张还是激动，周思慧眼睫颤着再次按下了灯的开关，长廊里的灯再度亮起。

那双眸子像是染了雾气，眸底荡出涟漪，细看下还裹挟着其他莫名的情绪。

小心翼翼的不想被窥视到，可情绪涨的太满，又无法完全压下，征愣中倾泻到了眸底深处，眼尾泛出一抹淡淡的红。

周思慧一瞬不瞬凝视着宋祁，心一下一下跳快，掌心里溢出细密的汗，她咬住唇，脸颊上的梨涡平整的看不出痕迹。

腿有些软，她倚着墙强行站好，轻颤的手指暴露了她的心情。

他，真的认出她了？？

下一秒，宋祁给了答案，男生唇角轻勾露出散漫的笑。

“下次送东西，记得送对人。”

周思慧：“……”

慌乱的心情无法言说，除了离开她想不到别的。

下一秒，周思慧落荒而逃。

走出门，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脚下是飞扬的尘土，远处是飘荡的树枝，她步子迈得又急又凌乱。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怕什么。

明明，她那么热切的希望他能记起。

可为什么当他真的记起了，她又害怕的要逃跑呢？

后来周思慧自己给了自己解释，她不是怕他记起她，她是怕他深究，她为什么给他送礼物？

他太聪明，无论是竞赛还是考试，他都是第一，连老师都说他是天才。

天才如他，又岂会看不透她的心思。

这一刻，周思慧彻底慌了。

回到寝室后，坐在桌前好久没动，连温莱进来她都没听到，温莱也听说了周思慧被某个女生拦住的事，气呼呼道：“会会你别难过，下次遇到那个女生我一定给你骂回去。”

周思慧想事情想得太入迷，没听到，片刻后才回过神，眨眨眼，“什么？”

温莱扶上她的肩，“别难过，以后我罩着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这话瞬间把周思慧的思绪带走，她又想起了宋祁说的话：下次再有人说什么，直接骂回去。

放心，我给你顶着，出了任何事，找我。

周思慧伸手捂住脸，嘤唔出声，他能不能别这么好，能不能坏点呢。

那样的话，她就可以少喜欢他一些了。

温莱不明所以，以为周思慧在哭，把她揽在怀里安抚：“会会你别哭，都是我不好，我就应该一直陪着你的。”

周思慧意识到温莱误会了，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

温莱打断：“你怎么不是，你看你眼睛都红了。”

说着她把镜子放到周思慧面前，努努嘴，“你看。”

周思慧从温莱怀里退出，拿过镜子定睛一看，她何止是眼睛红，脸、侧颈都是红的。

看着就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温莱还在侃侃而谈，“会会总之以后再有谁敢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去给你揍她，我薅她头发，抓她脸，她怎么欺负你的，我就给你怎么揍回来……”

周思慧听着，心下一暖，除了宋祁外，温莱是第二个对她说出会保护她的人，她感动的稀里哗啦，眼圈都红了。

温莱为了安慰周思慧，叫上李爱她们，去外面吃的饭。

李爱虽说心情好点，但还是不能看到酒，看到酒便想喝，今晚又喝多了，走路摇摇晃晃，嘴里说着醉话。

“会会，你听我的，千万不要暗恋谁，不然受伤的只有你自己。”

周思慧搀扶着她，头低下，凑到她唇边，说出了那个埋藏在心底深处的秘密。

“晚了，我已经喜欢上了。”

“喜欢很久了。”

李爱身形一顿，慢慢转头看向周思慧，灯光勾勒出女孩子好看的眉眼，清澈明亮的眸子像是挂在天间的星辰。

李爱抬手捏了捏周思慧的手指，唇动了动，无声说：加油。

周思慧会意，回握住她的手，轻点头：“好。”

一行人走走停停，刚到学校门口，周思慧的手机响了，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走到一旁去接电话了。

电话是她高中同学高娜打来的，说有话要讲。

周思慧浅浅应着：“好，你说。”

高娜先是道了歉意，随后慢慢说起来，大概是她前几天碰到了几个高中时期的同学，许久未见他们一起吃的晚饭。

饭间不经意提起了上学的事，又提到了宋祁，说到了高中时期女生给宋祁送礼物的事。

越说越上头，高娜嘴一秃噜，把周思慧送错礼物的事说了出去，当时餐桌上有孙超，也就是当年周思慧送错礼物的另一个当事人。

宋祁高中时期的同桌。

孙超酒也不喝了，缠着高娜问事情的始末，高娜经不住他问，把事情前前后后都讲了一遍。

“思慧，对不起啊。”高娜再次道歉，“都是我的错。”

话都讲了现在追责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周思慧边走边说：“没事。”

高娜：“听说孙超和宋祁一直有联系，你说这事宋祁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闻言，周思慧想起宋祁问她的话，瞬间明白过来，八成孙超已经把她送错礼物的事告诉给了宋祁。

“也许。”周思慧没多谈。

“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啊。”高娜说，“对了，那你在学校见过宋祁吗？”

周思慧淡淡回：“嗯，见过。”

“那怎么样？”高娜似乎比他还激动，“你告诉他了吗？”

那年不凑巧，高娜看到了周思慧的日记本，知道了她喜欢宋祁的事，后来便一直帮她出谋划策。

“没有？”

“为什么？”

“因为——”

“宋祁。”远处传来声音打断了周思慧的话，周思慧慢慢抬起头，路灯下，男生叼着烟缓缓走过，他嘴角已经看不到任何淤青。

风把他的发丝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侧颜线条依旧完美到无懈可击，他没停，继续走。

后方女生快步追了上来，跑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宋祁。”女生唤了他一声。

宋祁停下，一手抄在口袋里，站姿慵懒，眼圈轻轻吐出，他问了句：“有事？”

灯光映出女生的脸，脸颊上泛着红，她害羞的抿了下唇，伸手：“给。”

宋祁眸光从女生脸上落到她手上，看着盒子里的围巾双眉皱了下又松开，脸上还是那副散漫的神情。

“谢谢。”

前一句话说出来，女生眼睛冒出光，听到后一句话后，光瞬间没了。

宋祁说：“不需要。”

话落，抬脚朝前走。

女生又急忙跟上，不知是跑得快，还是其他，哎呀了一声，朝宋祁后背扑去。

周思慧静静看着，隐隐的，好像闻到了山楂的味道，酸酸涩涩的。

电话里高娜还在说着什么，“思慧，现在都大学了，喜欢谁就去表白，别让自己留遗憾，在我眼里，你比任何女生都更适合宋祁，他除非眼睛瞎了，不然……”

可能是山楂的气味蔓延到了眼睛里，周思慧眼角也开始变得酸涩，她慢慢收回视线，边和高娜通电话边朝宿舍楼走。

视线一直在前面，是以没看到后方发生的事。

女生跌在了宋祁的背上，下一秒，宋祁转过身，脸上已然看不见任何笑意，连平时的那抹玩世不恭也不见了。

他神情冷峻，话语寡淡：“同学，自重。”

女生抿抿唇，“宋祁我是真的喜欢你，我——”

宋祁冷冷说：“可我不喜欢你。”

快到寝室的时候，温莱发现了周思慧的不对劲，“会会，你脸色好差，不舒服吗？”

周思慧下意识摸了下脸，牵强笑笑，“没有。”

温莱把李爱扶进去，折回来，看周思慧，“真没事？”

周思慧点头：“嗯，没事。”

李爱站起要去卫生间，刚走了两步，人朝一边倒去，周思慧见状扶住她，“李爱，我陪你一起去。”

李爱笑眯眯说：“谢谢会会。”

卫生间里，周思慧洗了把脸，眼睛也染了红，李爱倚墙睨着她，轻声问：“思慧，你喜欢的人是宋祁吗？”

周思慧身形一颤，透过镜子看向她，眼神里含着探寻，似乎在问，你怎么知道？

李爱轻叹，解释说：“回来时我看你一直盯着宋祁看。”

那种痴恋的眼神她最懂，曾经她也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喜欢的男生，那是爱到骨子里无法掩饰的痴迷神情。

她最懂。

周思慧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点头应下：“是，我喜欢他。”

李爱有些担心，宋祁太出色，她怕周思慧受到伤害，“不能不喜欢吗？”

“你呢？能吗？”周思慧反问。

李爱轻笑，回答说：“不能。”

谈话被突然传来的手机提示音打断，周思慧拿出手机，低头去看，有人在群里艾特她。

她擦净手，解锁点进微信，消息来自“一家亲”群，是赵达在艾特她。

赵达说上次他们球赛，她有事没去看，他们挺遗憾的，这周末他们还有比赛，问她去不去？

周思慧自从入学后便找了两份兼职，周末一般都会去工作，她回：[这周末没空。]

赵达问：[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周思慧想了想，其他她最近都没空，温莱给她发了私信，她想去看，希望她能陪她。

周思慧可以拒绝赵达，但没办法拒绝温莱，想了想，答应下来。

温莱在群里回复：[周末我和思慧一起去，地址是哪？]

赵达：[外校，有点远，这样，咱们一起去。]

张兴附和：[对，一起去。]

温莱：[好。]

没过几秒赵达又发来信息。

[那个，我那天有事不能一起去了，这样，让老大陪你们一起去。]

接着是张兴：[我那天也有事，温莱、周思慧，你们坐祁哥的车去吧。]

张兴：[对了，为了方便联系，都加下微信。]

一直没说话的宋祁，突然冒出来，艾特周思慧：[加下微信。]

之后，周思慧时不时看下手机，微信新朋友那栏一直没有提示，宋祁并没有加她。

宋祁没主动加，她也没有，那年不好的记忆依然还在，她怕死了再次被他拒绝。

许是睡觉之前一直想着这件事，做的梦都是关于这件事的。

她再次回到了高中时期，拿着好不容易要来的微信号，踌躇许久后终于申请添加好友。

漫长的等待从天黑到天亮，又从天亮到天黑，那里一直显示没通过。

周思慧也不知道那天怎么回事，胆子大的竟然又申请添加了一次，等待的太心焦，她拿出日记本在上面写了无数个“宋祁”，每写一个，焦虑便多一分。

她试图用冷水洗脸来缓解，但是根本没用，心情依然忐忑难安。

周思慧想想，要不还是算了，可心底总是有道声音冒出来，含着无限的期翼：别急，在等等。

她就这样等啊等，最终也没等到。

周思慧睁开眼时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直到听到温莱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温莱问她：“你做什么梦了？”

周思慧不解：“怎么了？”

温莱指了指她的眼睛，“你一直在哭。”

梦里都在哭，可以见她心情有多糟糕。周思慧抬手摸了下眼角，湿漉漉的，她又看了眼枕巾，枕巾也湿了一小片。

不想提关于宋祁的事，她随口说：“做恶梦了。”

温莱挑眉问她：“什么梦啊，吓成这样？”

“……”周思慧手指轻颤了下，眼神飘向了窗外，低声说，“不记得了。”

“下次再做恶梦，拉着我的手。”温莱是个很温暖的人，见到周思慧哭便忍不住想关心。

周思慧说：“好。”

周思慧很好哄，温莱三言两语便笑了，随后她们一前一后进了卫生间洗漱。

李爱喝了酒，头疼不想动，王可昨晚写作业熬夜了，起不来，周思慧见状柔声说：“我和温莱先去吃饭，一会儿给你们带回来。”

王可一脸感激，“会会，你真好。”

下楼梯的时候，温莱随口问了句：“对了，你加上宋祁微信了吗？”

周思慧前行的步子停下，眼睑半垂，盯着脚下看了看，也不知在想什么，说：“没。”

“他没加你吗？”温莱问。

“嗯。”周思慧胡乱找了个借口，“可能太忙了吧。”

直到晚上，周思慧的微信依然没动静，她有些想放弃了，拉开抽屉把手机扔了进去。

关抽屉时无意中看到了那盒药膏，是她那天买给宋祁的，只是一直未送出去。

其实她收纳盒里还有很多未送出去的东西，最为沉甸甸的是她写的那封告白情书。

送情书那天……

周思慧眼角有些涩，她很慢地眨了下眼睛，挥去了纷扰而来的回忆，关上抽屉，拿出卷子和笔，刚写下名字，抽屉里传来很轻的声音。

太小，她也不确定是不是。

她没停继续写，随后手机又连着响了两次，她拉开抽屉，拿出手机，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号。

犹豫片刻后，接通，听筒那端传来低沉动听的声音。

宋祁说：“是我，微信通过一下。”

周思慧心一颤，退出了通话界面，点开微信，通讯录显示红色的“1”，她戳进去，看到了新朋友那栏里有个空白的头像。

发来的添加信息是：我是宋祁。

周思慧：“……”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啦，终于加上媳妇微信了，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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