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唱片
余幼汐每周都要抽空去学车。
原本黎晏说昨晚回家吃饭,后来打电话来说,晚上要在启辰科技开会。
黎祎尧接手名屹时代的前期,商业零售和地产开发是名屹的支柱主业,瑞禾百货公司和置地集团是商业领头羊。一二线城市的核心商业圈,全都有瑞禾百货广场和购物中心的标志性身影。
中后期在此基础上,名屹更重视股权投资,投资范围遍及相关产业领域。顺应时代的发展,重视互联网科技的发展和创新,启辰科技应运而生,审时度势及时进入互联网赛道。
后来黎晏留学归来,率先接触日常经营和决策的就是启辰科技,并且亲自决定创立游戏制作开发的启明星游戏工作室。
他们最近在着手打造一款新的双端互通的游戏。
新游戏开发的关键节点,发现世界观的设计,在逻辑上存在严重的漏洞,整个工作室都在加班。
已经进入深秋,周六一大早,秦婉柔在家煲党参鸡汤,说是最近降温,要让全家提高免疫力。
余幼汐准备出门学车之前,炖了两个多小时的鸡汤正到时间。秦婉柔急忙盛了一碗给她,让她喝了再出门。
黎祎尧也被喊下楼,餐厅瞬间热闹起来。全家几个人都喝了鸡汤,只有昨晚加班没有回来的黎晏,没有喝到鸡汤。
这让秦婉柔心里不太痛快。
黎祎尧看她,说道:“他下次回来再喝吧。”
“我让小刘过来拿,给他送过去。”秦婉柔说。
黎祎尧拧眉:“你让老沈给他送不就行,顺路让他去靳家拿我的鱼竿。”
秦婉柔摆手:“老沈要送汐汐去驾校。”
黎祎尧笑:“送完汐汐,然后再去送给黎晏,不行吗?”
想着去驾校的路上,经过黎晏住的地方,余幼汐抬头说道:“柔姨,去驾校正好路过我哥楼下,我捎给他吧。”
秦婉柔眼睛一亮,问道:“你去驾校正好路过黎晏楼下?”
余幼汐点头:“是,从他楼下过。”
不仅经过他住的那里,还经过名屹时代。
秦婉柔当即拨通了黎晏的电话,问道:“你在家吗?”
手机开了扬声器,黎晏那边说“在家”,问她是不是有事。
“我炖了党参鸡汤,给你送过去?”秦婉柔问。
黎晏嗓音中还有未散去的倦意,说道:“您别送了,反正您过两天还会再煲。”
“我都已经装好了。”秦婉柔不听他说的话,自顾说道。“我让汐汐顺路捎给你,你等着别出门。”
黎晏低笑了声,答应说好,“您让她来送吧。”
余幼汐眉眼清素,垂眸喝了口鸡汤。
“你在楼下等着。”秦婉柔说。
黎晏轻哼,说道:“我让管家等她。”
秦婉柔想说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把电话挂了。
余幼汐戴着鸭舌帽,背上小只斜挎包。学车需要学够实操学时,她平时没有时间,一般周末休假,尽可能多学一会。
严阿姨过来递给她两个同款便当袋,一个里面装着她下午学车带的水果盒和保温杯,另一个装着白色便携煲汤保温桶。
秦婉柔叮嘱道:“汐汐,你不用下车,直接给出来接的管家就行。”
余幼汐笑着说好。
黎晏私人常住在名屹海岸,近年来名屹置业打造的高端城市综合体。她离开京港的时候,滨海湾CBD还没有落成。
最近两三年,这里已经成为京港新兴商业中心和标志建筑群,集购物商业、写字楼办公、酒店运营、物业产业管理、高端住宅公寓于一体,完美践行现代新生活理念。
名屹海岸建筑群由五座塔楼组成,中心主楼更是最高近80层,顶楼拥有直升机停机坪,另有空中花园和泳池步道,世界级顶奢星级酒店争相坐落在此。
余幼汐不知道黎晏到底坐在那幢楼,只是听家里说他私人一般住在这边,沈叔叔较她更为清楚。
今天开的是黎祎尧的车子,车子经过第一道安保栅口,被引向私人专属停车通。
在晦明晦暗的光线中穿行片刻,车子平稳地停住。刚停车果然有一位年轻的公寓男管家,站在车门旁边等候。
余幼汐想着秦婉柔说的话,降下车窗,将装着鸡汤桶的那个便当袋,递给年轻的男管家。
男管家没接,而是微笑着说道:“余小姐,可能需要请您亲自上楼送煲汤。”
余幼汐不解地看着他,管家上前恭敬地帮忙打开车门。
她抬手看了眼手表,时间还算足够,只好提着鸡汤,在管家陪同下乘电梯上楼。
男管家说除了密封良好的食品,他们管家这边也不敢轻易接手,这是培训中反复多次强调的重点,需要保证业主食品和饮食安全。
这架电梯属于黎晏住宅的私人电梯。余幼汐知道他们的谈话,他都是可以在摄像监控系统中听见。
她轻笑了声,语气中含着几分嘲讽,故意说道:“害怕我毒死他是吧?”
男管家微怔片刻,心虚地瞟了眼电梯右上方的监控摄像头,小黎总原话确实是这样说的。
他说,你让余小姐亲自上楼送,否则我被毒死了,就是你们物业的过错。
在内部电话中听见小黎总的这番话,他的头脑中闪过了一系列狗血剧情,什么腥风血雨地争夺资产,或者世家两代世仇卷土报复。
“当然不是。”管家脸部肌肉不自然地抖动了下,眼神飘忽地说道。“您是坐黎家车来的,不存在这个顾虑的。小黎总只是请您上去坐坐,谢谢您特地过来一趟。”
豪门狗血剧情,只是胡乱猜测,这位余小姐坐黎家的车来,肯定是和黎家关系亲密,自然不能怠慢。
电梯行到53层停住,管家帮余幼汐敲门,说余小姐到了。余幼汐在心里说,毒鸡汤到了。
他说完,门从内部打开,门口没见到黎晏的身影。
“余小姐,拖鞋在这里,您请进。”管家躬腰帮忙拿拖鞋。
余幼汐说:“您帮我拿一次性鞋套吧,我进去送完就离开。”
管家顿了下说好,帮找了鞋套。
穿上鞋套,余幼汐才缓缓进门,门在身后被关上。
门口通往屋里,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传来断断续续的声响,似乎在放音乐,也像夹杂着人语声。
余幼汐站在门口,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黎晏家里该不会还有其他人吧,千万别让她见到什么不该看的,比如拥抱亲吻,再或更火热的场面。
不过,这个想法被她挥散,他应该没有这种恶趣味吧。
但……也不一定。
心里莫名怦怦乱跳,不禁慌乱紧张起来,所以她扯着嗓子,对里面喊了句:“哥,鸡汤我帮你放门口吗?”
丝线落到地面,阳光洒在玻璃上,整个过程没有声响。
两秒后。
“你拿进来。”黎晏的声音传来。
余幼汐想把鸡汤扔在门口就跑,但是感觉事后讲起来不太好,心里还有那么一点该死的好奇心,她还是硬着头皮,一步步沿着走廊朝里走。
随着步伐越走越近,声音也越来越清晰了,客厅里面在放音乐。
余幼汐松了口气,鼓起勇气迈开步子往里走。绕过走廊的墙壁,侧眸看见宽阔明亮的客厅中间,黎晏姿态慵懒地靠着沙发,正在听唱片。
他在听她送给他的那张,在二手唱片店淘到的《Parachutes(降落伞)》首版唱片,酷玩乐队于2000年盛夏发行的首张录音室专辑。
余幼汐站在原地,没有立刻讲话。
黎晏回头侧眸看了眼她,又转过头说:“站那儿干吗,过来坐。”
目光从余幼汐的脚上掠过,轻嗤了声。难怪听见她脚步声特别轻,原来穿的鞋套。轻到让他以为他家铺的是棉花,而不是地板。
余幼汐手里还提着鸡汤,迈步走过来,将鸡汤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柔姨让我顺路带给你。”
黎晏眸光落在便当袋上一瞬移开,懒懒地掀起薄而深的眼褶,望着面前一步之遥的余幼汐,眼瞳在阳光照耀下变成半透明的琥珀色,清澈到像可以探到的水底,较平时多了几丝柔和与温暖。
“多谢,妹妹。”
黎晏说,唇边漾着深深的笑,连眸底都好似泛着清浅的笑意。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私下单独喊过她妹妹。余幼汐脑袋里现在有点混乱,尚且无法细想。
黎晏依然懒懒地靠着沙发,看着她,牵起薄唇问道:“你送给我的唱片,不一起听会儿吗?”
余幼汐婉拒:“今天先不了,我要去学车,沈叔还在下面等我。”
黎晏看了眼时间,问道:“约的几点?”
余幼汐说:“两点。”
“还有半个多小时,沈叔送你过去,不用二十分钟。”黎晏口吻很笃定。
余幼汐只好在一旁的沙发坐下,和他一起听歌。
虽然和黎晏待在一起拘束,但是上楼不坐一会就走不太礼貌。
这次回京港,她也想和黎晏修复兄妹关系。父母去世后,寄养在黎家的那几年,无论黎家还是黎晏,对她都非常好。
这些年两人几乎不怎么联系,说到底是她的不对,当年说走就走了。
《Parachutes》这张唱片,一共收录了十首歌。坐下后才想起这是第四首《Sparks》,余幼汐心里一惊,因为下一首就是《Yellow》。
余幼汐后悔了,她想立刻起身逃跑。然而,当她僵硬地坐在沙发上的时候,黎晏先站起身,趿着拖鞋往半开放的西厨半岛走去,他过去拿喝的,没忘随口问她想喝什么。
“我不喝。”余幼汐朝他摆手,她马上就要走了。
可是,想走哪会那么容易,歌曲尾声戛然而止。
丝线落到地面,阳光洒在玻璃上,云朵轻轻相碰,隔着烤箱看面包蓬软裂开,两道目光在半空交汇,寂静无声,只有唱片机中的唱片在匀速转动。
差不多五秒钟后,《Yellow》的前奏声响起。
余幼汐的心脏猝不及防地轻颤了下。
黎晏拿了两支郁金香形的小香槟酒杯,走回客厅沙发这边。细长的香槟杯中盛着甜白起泡酒,递给她右手的那一杯。
余幼汐仰头看他,仿佛反应迟钝,行动上也跟着慢半拍。
唱片机好像被调大了音量,整个客厅都充斥主唱Martin标志性的独特嗓音。
“And everything you do (而你的一颦一举)”
“Yeah’ they were all Yellow (却满含胆怯和羞意)”
“给你倒的雪碧。”黎晏勾着浅笑,打趣她说道。“今天不凑巧,你要学车,没口福喽。”
“And all the things you do(回想着你的所有举动和笑意) ”
“It was called Yellow (并用Yellow为这首歌命名)”
他竟然还记得。
余幼汐听见,内心在拼命地呐喊。
黎晏他们高三那年,有次几个死党一同飞去英国,看酷玩参加的一个现场表演。
余幼汐在解枞乐朋友圈,看到他发的视频。视频里黎晏跟着台上的马丁一起高声唱歌。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现场的兴奋,还有他肆意的放松。
后来他们回酒店,还凑在房间里,一边擎着香槟酒杯,一边大声唱着歌。
余幼汐也爱上了酷玩的歌,一个人的时候,耳机里总喜欢播放他们的歌。
高二的暑假,黎晏放假从英国回来了,她在房间戴着耳机做卷子。房间门敞开着,黎晏下楼拿东西喝,顺便帮她带了听雪碧。
敲门进来后,见她耳朵塞着耳机,问她在听什么歌。
余幼汐心中胆怯,想要说别的歌,搪塞过去。可是黎晏的眼睛直直望着她,眼眸被窗外随风而动的婆娑绿意渲染,像泛动着粼粼闪亮的碧波。
她鼓起勇气径直将摘下的那侧耳机,伸手递给他,让他自己来听答案。
黎晏在她身旁随意地大剌剌坐下,和她一同听歌。
世界上,只有两个人能听到歌声的耳机里面,恰巧在唱道:
“I swam across(我整颗心早已游向你)”
“I jumped across for you(想飞奔到你面前却又止步)”
“Oh what a thing to do(不知如何靠近你)”
Yellow,黄色,胆怯的。有人说,它还有热情的意思,例如梵高的《向日葵》,仿佛太阳满含着生命的灼烈热情。
占有耳机一端的余幼汐,当时在心里对另一端的少年说:
黎晏,把耳机分你一半,和你一起听《Yellow》。
这是胆怯的我,给你最热情的表白。
作者有话要说:注:所有歌词都是Coldplay的《Yellow》。
解释一下:高二暑假的时候,黎晏不知道汐汐听《Yellow》,是暗恋自己。当时的他还不知道!!!
以后每章如果有剧透的解释,我都会写在vb,不再写在作话里,避免有的读者宝贝不喜欢剧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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