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棠和苏士明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关系，后来二人定下婚约，两情相悦。

就光是这一点，她就不可能立刻放下。

所以，林海棠转过身没应声，迈着规矩的步子往前去。旁边江城和她并肩而行，二人谁都没说话。

苏家没说取消婚约，但也没有说履行。很显然，苏大人想让她知难而退，保留林家最后的体面。

林海棠胡思乱想，路都没好好看，江城抬起胳膊虚虚的揽她身后，若是有人冲撞就将人揽进怀里保护着。

幸好午后这个时辰是忙碌和秋收的时候，街道上人不多，因此也让江城注意到远处追来的脚步声。

江城耳朵动了动，头都没回，拉着林海棠闪身进了旁边的茶楼。林海棠不明他要做什么，“江公子，我暂时不想喝茶，我……”

茶楼中间有个台子，上头坐着个说书先生，说到兴起处，底下围坐的众人拍手叫好，将外面呼唤声音盖住。

来这就是为了喝茶听说书人讲故事，因此雅间客人很少，江城直接带人来到最里侧一间房，砰的关上半扇门。既不会叫她拘谨，也能隔绝外面的吵闹。

林海棠的肩膀上落了一只大掌，只需稍稍用力，便将她按坐在椅子上。

江城侧过身挡住林海棠的视线，他将手挪到椅背上，呈现环绕的姿态俯身看她：“陪我听一会，可好？”

若是他直接说陪她散心亦或者其他为了她的理由，林海棠定然婉拒。

但江城太聪明了，拿捏住她的善良柔软，何况他于她有恩，她不会抗拒。

只是喝茶而已，林海棠点了点头。询问得知林燕被青山二人保护着，林海棠彻底松了口气。

自从林家出事后，林海棠一路波折，她身子虚弱，前些日子在江城眼皮子底下还按时按晌的喝补汤，到了这边一点好东西都没吃过，因此身体格外的疲惫。

靠在椅背上，外面的喧闹和室内的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林海棠以为江城会询问她一些事情，比如去见苏家人的结果，比如有没有见到苏士明……

但他什么都没问。

如玉树兰芝的青年姿势慵懒的靠在那，视线透过房门朝外，看似在聚精会神的听故事。

林海棠不免又放松了几分。

当人难过的时候，被人安慰反倒会更伤心，就这样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最好。

林海棠摸着手腕上的串珠，无奈的笑了笑。

……

从延城离开，林海棠大多数时候变得沉默，只在有人同她说话时笑笑，依旧保持着骨子里娇小姐的体面。

林燕特别担心她，现在林家人都不知道如何了，林海棠是她唯一能依附的亲人。

“长姐，苏家有眼无珠，说的冠冕堂皇无非是想长姐断了心思。莫要为这种人伤心，不如寻个更好的人。”

林燕说着动了动眼珠子，看向外面骑在高头大马的英俊男子。

“江公子就比苏士明好了百倍千倍，且他情根深种，对长姐照顾有加，不如考虑考虑他。”

早就从青山的口中得知，江城为了给林海棠赎身花费天价，更是对她悉心照料，不曾有越矩之举，只默默地守护。

每个人看事情的角度不同，如此一番叙述后，江城在林燕这里就变成了爱而不得的痴情男人。

“乱说什么，”林海棠压低了声音，怕被江城听见，“我们只是雇佣关系罢了，他雇我当乐师，我给他弹曲子。”

林燕恨铁不成钢道：“哪有雇乐师花费这么多银两的？而且长姐，他可曾和你约定过要当多久的乐师？”

“……不曾。”

“那就是了，江公子定然是怕吓坏你，才用这种方式掩盖自己的心意。”

掩饰了吗？

那时候在山里他早就挑破那层窗户纸了，是她假装没看见，但能感受到透过来的风。

林海棠摇头：“阿燕，别说了。”

若是被江城听见，还以为是她有那方面的心思。

对于林海棠来说，苏士明是她从年少时第一个喜欢的人。她知道该放下了，可午夜梦回时还是会想起。

赶路的速度很慢，有时候路过风景好的地方，江城便会挥手停下，叫林海棠下车走动走动。

秋季是落败的季节，万物凋零，花草枯萎，合该是满目疮痍。但江城挑选的地方都很好，漫山遍野的红色枫叶，山脚下潺潺流水，偶有几尾游鱼甩着尾巴溜过，带来勃勃生机。

林海棠原本也像是开败了的花儿似的，可是一路走来感受万物，心中的难过被冲淡，只留下一点浅痕，被她收藏于心底。

青山和青松去打猎，林燕帮忙烤鱼，林海棠在溪水边蹲下净手，江城走了过来。

青山赶车，江城和青松都是骑马，为了方便他换了一身劲装，玄色的衣料勾勒出男人颀长的身形，步伐稳健的走到她身侧蹲下，也伸手过来洗。

只是，林海棠占据了上流，她抿了下唇，心想若是他一直洗，岂不是用了自己用过的水？

于是心地善良柔软的姑娘作势要起身，却不想还在水中的手忽地被温暖的大掌握住。

他握的太急，林海棠一时没反应过来身子不稳，幸好他另外一只手扶了下她的腰，这才免于倒栽在水中。

“你做什么？”

林海棠就像是水中的鱼，被江城像是渔网的大手束缚住，动不了分毫。

“别动。”他说着随手抓起水底的细纱放在她手背上，随着水流飘过，那些细纱也被冲走，露出女子犹如羊脂玉似的柔夷。

恼人的事和人，也会随着时间被冲淡。

水往低处流，人却是要往高处走的。

江城低垂眼眸不说话，认认真真的将她的手重新洗了一遍，而后拿出自己的帕子，像是擦拭什么珍惜古玩似的，将水珠擦拭干净。

做完这一切后他就抬腿走了，只留下怔愣的林海棠。

……

最新鲜的鱼货就是直接打捞上来处理干净，架在火堆上烤制，哪怕没什么调料鱼肉也会格外鲜甜。

江城挑了最肥美的鱼腩部分给林海棠，旁边的林燕暗想：江公子还挺会照顾人的，于是等着他也给自己挑肉。

等来等去，只等来青松送的整条烤鱼。

吃完东西夜色深了，索性就在野外应付一夜，两个女人可以住在车内，男人则是在外面露宿。

林海棠过意不去，抱着被子下车，不远处青山和青松整拢火堆取暖，江城则是负手站在那看天。

林海棠也下意识的抬头看天空，如墨色的夜空，星光闪烁，是城内看不到的美景。

青松识趣的抱走被褥，不敢打扰二人。

江城侧头看她，月色照亮他半边面孔，眸子幽暗，定定的盯着她瞧，莫名的叫人心慌。

“一起看星星？”

林海棠是想拒绝的，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现在的江城像是山中猎豹，极具攻击性。

她摇头转身要走，江城轻而易举的跨步而来挡住她的去路。

“明日下午便可回到镇上，且今晚是正月十五，难得欣赏月色好时机。”

恰好一片薄云横在月前，昏暗下看不大清楚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的视线是落在她脸上的。

原本的斯斯文文像是一张面具，此刻在暗色里撕开了一条缝隙，泄露出他原本的霸道和强势。

与之相比，林海棠则是柔软的像是一朵云，他忍着想要拥云入怀的冲动，克制的慢慢逼近，一点点的撬开她的心。

他强势化作一根藤蔓，缠绕在林海棠的身上，让陷落于情绪沼泽的她脱离。

她想，阿燕说的对，不管如何江城于她是恩人，一路走来心中郁结散了很多，看看夜景也不错。

“嗯。”

江城不动声色靠近一步，宽阔的人罩下一大片阴影，将柔软娇小的包裹其中。

作者有话要说：江城：苏士明知道我们一起看过星星吗？【茶言茶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