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无情宗
两人正互相用眼神试探着,一旁云袅不着痕迹地往门边退去,只觉得这事不太妙——本来想着玩一手黑白颠倒,谁知这来者跟那不要脸的好似是旧相识,如此情况,她还是……
铮——
清亮剑鸣于身后响起,云袅被惊得发出声短促尖叫,还未做出反应细白脖颈上便架上柄软剑,登时只能惨用一双黑幽幽的眼睛盯着江绪,细细哭道:“救、救救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闭嘴。”
江绪才懒得理他,故作凶狠瞪了眼云袅,便微微侧头对上新来那人的视线——同样是个面容俊朗的男子,神情算得上和善,对着他微微颔首,语气客套:“不知是无极宗哪一峰下弟子,在下萧钧,无情宗长阳子门下。”
长阳子?江绪在脑中寻了圈跟无情宗有关的消息,寥寥无几的记忆中倒是没有听过这个人名,他收了剑,对着来人纯良一笑,道:“我名江绪,第一次下山游历,这是我的名牌。”
说着便从袖中掏出块灵玉制的牌子递到萧钧眼前晃了晃,又接着诚恳道:“我知你们有疑虑,这事说来有些长,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着,好好聊?”
萧钧的眼神在那玉牌上停了片刻,又顺着那只伶仃手腕往上攀,跟江绪对视了会,才微微颔首。
“我晓得你,”他出乎意料道,“子霁君的师弟,那个江绪。”
除了我这个江绪,无极宗还有哪个江绪,江绪腹诽了句,主动往侧边让了点,示意萧钧往里头看:“萧兄既然认识我师兄,那便好办多了,你看,我们这该去哪谈谈?”
“萧师兄,”最开始那人始终冷着张脸,跟死了人似的,“此地阴气极盛,许是跟今年中州不寻常的天象有关联。”
萧钧低头看了眼瘫软在自己剑下的云袅,微微一颔首,道:“若没猜错的话,跟她有关。”
江绪连连点头,在云袅愈发惨白的脸色中弯着眼叹了口气:“哎呀,我还当你们是看出来了才来的这,都这么明显了。”
两人闻声齐齐朝他看来,只听得云袅发出声怨恨的尖叫,厉声打断了他:“你我无冤无仇,何苦如此纠缠不放!”
“我纠缠不放?”江绪重复了遍她的话,继而轻轻笑了声,“现下可不是我愿不愿意放过你的问题。”
轰隆——
话音未落,天边就再次响起道惊雷,云袅倏地闭眼尖叫,听见江绪轻快的嗓音夹在嘈杂声中叹了口气:“你看,说谎是要被雷劈的。”
紧接着她喉间一紧,便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云袅恨恨睁眼,只见江绪无辜一笑,道:“现在可不能让你被劈了,还是先安静着吧,万一真把天雷引过来,劈歪了就不好办了。”
“此乃天道预警,”那冷面男子打断了他,正经解释道,“有违背轮回天意的邪物徘徊于中州。”
嘁,整得谁不知道似的。
江绪撇了撇嘴,行“m”“'f”“x”“y”%攉木各沃艹次至云袅面前薅了把对方的发,示意两人看过来:“她身上的死气隔着十几步就能闻到,你们从进来到现在竟一直都没有发现。”
也不知这无情宗怎么教的弟子。
萧钧脸上闪过丝尴尬之色,低声道:“我等眼力浅薄,的确未能发觉,不如这样,待我们大师兄来了,再好好商讨一番。”
江绪故作沉吟了会,勉为其难地点点头:“也行……想来你们无情宗也挺注重这事的。”
“实不相瞒,此地乃是我们宗门的属地,”那冷面男子用平平淡淡的嗓陈述道,“跟无极宗没甚大关系。”
“大家的地界离得又不远,”江绪在云袅黑幽幽的视线中松开她的发,又在身上随意蹭了两下,才接着道,“平日也不是没有交流,分这么清做什么。”
却听得萧钧尴尬咳了声,放低语调同他解释道:“这是我刚入门不久的师弟,名唤陈川,十年前上无极峰同你们切磋的时候,被子霁君摁在地上揍了顿。”
江绪恍然大悟地噢了声,怜悯地看了眼陈川,口中安慰道:“这也并非什么丢脸的事,我师兄同谁切磋都是这般,放心,没人记着的。”
“我自己记得,”陈川冷声道,“既然你是子霁君的师弟,想来也差不到哪去,不若论道大会时,你我好好切磋一番。”
“不行不行,”江绪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我才不去参加那劳什子的论道大会,你要打,到时候再找我师兄去。”
话音刚落,背后突兀地响起叩门声,有人轻轻笑了声,语气温柔:“常听子霁君说自己的师弟心性活泼,今日得见,的确是有趣得紧。”
江绪警惕回头,却见一白袍男子背负长剑立于廊下,眼神柔和骨相极佳,端得一副清正之相,见江绪回头,也抬手一揖,主动道:“无情宗池渊。”
“我知道你,”江绪盯着他,心情忽的有些差,“无情宗的栖幽君,上回师兄便是同你一块去的辽州。”
本以为自己一个人下了山,便能离同严绥相关的事远些,结果出来还不到五日,便见着了传闻中的无情宗大师兄。
他想着,按捺着好奇将视线从池渊脸上挪开,语气如常说:“栖幽君修为深厚,此番居然也被派了过来。”
未免小题大做了点。
“看来子霁君有些事也说得不对,”池渊笑着看了眼跪于萧钧剑下的云袅,手指微动便将她束缚起来,“江师弟也不如传闻中那么……不问世事。”
“你们这些修无情道的,”江绪扫了一圈周围的人,也寻了个地方靠着,“一看就很凶的必然才入门,笑得越好看的才是越无情的那个。”
结果却听池渊笑了声,温声道:“江师弟谬赞了。”
“所以你笑得不如我师兄好看。”
江绪径自截了池渊的话,好似全然没看见一旁表情尴尬的萧钧同陈川,池渊倒是没什么表示,反而赞同颔首道:“子霁君乃我等努力追赶的目标,江师弟说得有理。”
江绪难得被他人噎了回,摸了摸鼻子,主动换了个话头:“好了,不说废话,你们想知道什么?”
“我观此地情形,江师弟似是比我等要清楚,”池渊跟云袅漆黑的眼珠对视了片刻,才道,“可否与我等解释解释?”
这解释不清,可就要被当成同党了,江绪哪里不懂他的意思,却还是当做不知般笑着抬手摸了摸头顶,不好意思道:
“说来惭愧,今年上元的时候偷偷背着师尊溜下山,便在街市上见着了她,当时那冲天死气熏得我打了好几个喷嚏,反而被她发现了。”
“既然上元时便知了此事,怎么不上报,”陈川肃声质问道,“此等大事,若不是中州素来干旱,怕是要一直被蒙蔽过去。”
江绪被他凶得一激灵,拍了拍胸口瞪向陈川,不甘示弱地驳了回去:“她怎可能有能力自己跑出去,你也不出去看看这院子,聚阴囚灵的阵法明晃晃摆在外头,我哪知她是被谁豢养的!”
“那也不该瞒着,”萧钧往前跨了一步,软件微微挡在胸前,眼神清明,“你在撒谎。”
“这有什么好撒谎的,”江绪脸上一红,嘟囔道,“说了不就得让师尊知道我偷溜下来了么。”
四周骤然一静,江绪悄悄抬眼望去,只见陈川与萧钧皆是副一言难尽的表情,而池渊只是静静地打量着他,语气没有丝毫变动:“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虽是个邪物,但强行将她造出来的人修为不够,也维持不了多久。”
江绪讶异抬眼,只见池渊面带温和笑意,将后面的话说得如家常便饭般轻易:“不出一个月便得魂飞魄散,再也入不了轮回。”
跪在地上的云袅骤然扬起头,眼睛睁得极大——似是震惊,又似是要落泪,片刻后,她浑身都开始颤抖。
池渊却还在往下说着:“若是怕误了凡间农忙,也可以现在将她带出这院子,天道寻到了邪物,待得她魂飞魄散,也会自行将这雷雨散去。”
江绪静静地听着,有些失神,池渊说这些话时的表情其实同严绥有些像——也不奇怪,他们都是修的无情道,大道至顶,斩情断欲,只会考虑眼下这事如何处理才是最好的。
哪里会去顾及旁人是怎么想的。
偏偏他又想起那截细瘦的腰,还有染了丹蔻的手,不自觉地摇了摇头,有些不解。
那为何会有那晚我见着的事?
“江师弟可是觉得不妥?”
池渊突然问他,江绪这才回过神,眨了眨眼轻声道:“只是还有些疑虑,她的牌位上为何没有刻字?”
池渊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同样沉吟了会,道:“我见旁边还有扇门,不如进去看看。”
“可否容我问一句,”萧钧不解插话,“她究竟是何邪物?”
江绪看了他眼,突然笑了声,语气轻轻:“人将死时强行用聚灵阵收了三魂七魄锁在躯壳内,是为活魃,超脱轮回,不死不灭,需用一方灵气蕴养。”
他说着,眼神怜悯地落在云袅身上,叹了口气。
“我记得她,永安镇上有家酒肆,店家酿的梨花酒远近闻名。”
可惜再也尝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