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文昌晓得她是在报复今日之事,笑着往屋内走,“在娘娘面前,哪有什么运气。”
玄女冷笑一声,他心中倒是有数,若是真要杀他,那剑便不会断。她不再理会文昌,转身看向仇千行,道:“看清楚了吗?有潜虎剑的加持,你只需参透五成,打遍魔界应当不成问题。”
仇千行大概能看出玄女同文昌帝君之间,应该是有些事在的,总是关系不一般。听见玄女问他,沉默了一下,“没有简单一点的吗?”他看着玄女冰冷的神情,磕绊解释道:“惊雷阵法已失传千年……我没学过。”
“这阵法,还需要传承?”她走回廊下,接过阿福递来的毛巾,将脸颊上的雨水擦拭干净,“罢了,就教你惊雷阵吧。前三招,总还记得吧?先练前三招。”
仇千行在院子里摆开架势,先将灵力注入潜虎剑。玄女看得是气不打一出来,朝他招招手:“你过来。”
仇千行还以为是要传授什么秘诀,喜滋滋地贴过去,随后便被玄女封住了灵力。他不解道:“你封我灵力做什么?”
玄女冷哼:“你以为,我是在教你如何运用灵力?你们这些小辈当真是奇怪的很,若是有一日没有灵力,你们当如何生存?老老实实地练,不要想投机取巧之事,去吧。”
仇千行在院中练剑,她回屋泡了个澡,热气蒸腾,昏昏欲睡时才想起今日笔记还没写完,气得她猛拍水面。她草草将湿发用毛巾拧了拧,随手挽起来,阿福看着她湿漉漉地头发,问:“施个法术不就成了,湿着不难受吗?”
玄女教育他:“我们是什么大户人家吗?节俭一向是我们昆仑山的优良传统,你还是缺了点觉悟啊。”
她出门时,仇千行还在院中练着,玄女满意的点点头,撑着伞往文昌的屋子走,仇千行问:“这么晚了,你去干嘛?”
玄女扬了扬手中的册子,语重心长道:“文武兼修,全面发展。你再练一个时辰,回屋歇息吧。”
仇千行:那你方才还冲他丢剑?
玄女刚将伞立在门口,门就开了。墨山道:“帝君等候多时了。”
她点点头,熟门熟路地往书房走。
文昌面前的桌案上,摆着的赫然是方才断掉的铁剑,玄女刚踏进来就瞧见了。她不动声色地将册子丢在他面前,大咧咧坐下来,努努嘴:“写吧。”
文昌抬眼看她,她脸颊上还贴着一缕湿发,这时候才能看得清楚,她头发并不是墨色的,而是泛着淡淡的青。
他支着肘,缓缓道:“我方才听你对徒弟说‘老老实实地练,不要想投机取巧之事。’那我现下帮你写了,算不算投机取巧?”
玄女道:“当然不算,我们又不是师徒。”
文昌把册子拨开,拿起断剑,不紧不慢道:“那我就更没理由帮你了。”
她看着断剑,话中威胁不言而喻:“你若是也觉得方才那剑有点惋惜,我现在可以再补一剑给你。”
文昌平静陈述道:“你威胁我。”
玄女觉得这两个字他总结的极好,笑道:“正是。”
他撑着下巴,似笑非笑道:“可是这件事闹大了,归根究底,好像娘娘不大占理诶。”
玄女凤眼微眯,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来。她才发现,文昌也是个很会耍无赖的人,正巧她十分精于此道,并不介意同他切磋一下,“那你想怎么解决?”
文昌一挥手,她面前的桌案上凭空出现了笔墨纸砚,兼有一卷道经。他理所当然道:“我素来不爱看人闲着。你练字,我帮你补笔记,意下如何?”
她愣了一下,“仅此而已?”
文昌微微颔首,反问:“不然呢,娘娘以为我会如何?”她拿起笔杆蘸墨,自顾自地笑了笑:“无妨,是我高估你了。”
文昌见她开始临摹练字,亦提笔舔墨,翻开册子,往上面添补着。
屋外风雨大作,屋内静谧无声,烛芯偶尔会炸开一声清脆,俩人伏案各忙各的,互不打扰。
玄女头发上滴下一颗水珠,好巧不巧,正好落在刚写好的‘道’上,墨迹尚未干透,再借这滴水,迅速地晕染开。
她写字已然是很费劲了,这一滴水还透了好几张纸,很不耐地“啧”了一声,落入文昌耳中。
他分神看过去,她一手托腮,另一手拎着纸,在半空中甩来荡去,百无聊赖地样子。
“这么省灵力吗?”文昌笔杆一划,玄女便见那豆大的水渍消失不见了,同样干透的还有她湿漉漉地头发。
她抬眼看他,文昌垂眼写字,说:“专心些。”
玄女不服,回道:“你若是没分神看我,如何晓得我分神了?既然大家都分神了,你也没资格讲我。”
她故意不谈灵力,大概是做贼心虚,怕说多了露出破绽。
他下笔的手顿了一下,轻笑:“你很喜欢饶舌?”
她想了想,认真道:“我更喜欢砍人。”
文昌忽然叹了一口气,“我明日要去寒江雪上早课,不能拖的太晚。你再打扰我,今日的笔记定是补不完的。”
玄女默默地把嘴闭上,垂头练字去了。这本道经上的字,同文昌给她的笔记上的字迹不大一样,从笔画上能看出青涩稚嫩,她临摹了两个字,又问:“这是你小时候写的?”
文昌“嗯”了一声。
玄女追问:“你小时候拜的谁做师傅?等我有空,得去问问他,是如何把你教成这样的。”
文昌挑眉看她,“哪样?”
她摇摇头,故作玄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玄女在写了十个字后,实在没耐心了。
她站起来活络一下四肢,顺便参观了文昌的书房。书架上摆着的全是佛经道经,她没兴趣,在往里走两步,大瓷盆养着的俩尾红鲤引起了她的注意。
文昌掀起眼帘看她。
这是一雄一雌,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还是两条条再养上个几百年就能化为人身的鱼。天宫里养鱼的多了去了,像他这样的,养鱼养到快能化为人形的还真是少见。
她将指尖探入盆中,刚触碰到红鲤的一瞬间,一道白光闪过,两尾红鲤化为一只玉佩,静静地卧在盆里。
好家伙,还是双鲤如意佩,水头成色极好,仿佛和水融为一体。
玄女拿起玉佩细看,能感受到玉佩里涌动的灵气,她唤文昌过来:“你的鱼变玉佩了。”
文昌徐徐地走过来,平静道:“它原本就是玉佩。可能受我灵气的滋养,化为活物了。”
玄女尴尬笑了笑,心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有人拿灵气养鱼,有人连湿头发都舍不得速干。
她将玉佩递过去,文昌没接,只说:“它在你手下化为玉佩,已经认你为主了,我收下也没什么用处。”
玄女捏着玉佩,只觉得灵气逼人,浑身轻松。本来是不该收的,但是吧……这么好的物件,既然已经认主,不收的话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她默默地将玉佩挂在腰间,还不忘同文昌说:“等回了天宫,我找一件趁手的东西还你。”
文昌没拒绝,这样玄女很是满意,如此一来也不算占他便宜了。他将册子递给她,“今日的补完了。”
玄女刚要谢他,文昌继续说:“但是你一晚上只写了十四个字。”
她死鸭子嘴硬,道:“术业有专攻,你不知道神是会进步的吗?”
文昌了然地点点头:“那我期待你明天写十五个字。”
她哼了一声,径直往门口走。雨下的更大了,冷热交替间腾起一层薄雾,站在院中竟看不见自己的屋子。
夏犹清地势低,此刻院中积水估摸着能漫过脚踝,她将伞撑起,预备着闯入雨中,文昌突然握着她的手臂,问:“你打算走回去?”
玄女认真的分析道:“飞回去也行,但是我觉得不大优雅。”
文昌无奈地看着她,若是仙界评‘使用灵力最节俭的仙’,她进前三应当是没什么问题的。
玄女还在想文昌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转眼间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文昌也在。她严肃道:“你不晓得,女仙的闺房不能乱闯吗?”
文昌道:“其实男仙的房间,也一样。”
玄女哑然,这时阿福揉着眼睛从里间走出来,抱怨:“怎么才回来,我都睡着了。”
她紧张地看了看身旁,见文昌已经走了,松了口气,将册子丢给阿福,“我去学习了,你这样不思上进,只晓得吃睡,我很心痛啊。”
阿福翻了一眼册子,无情揭穿道:“这也不是你的字啊。”
她一头栽进柔软的床榻中,煞有其事道:“但是我付出了努力。”
她一挥手,纱帐落下,阿福将寝屋的烛台灭了,问:“每回从文昌帝君那回来,就困得像八百年没睡过觉似的。娘娘到底是去学习了,还是去干体力活了?”
“学习很费脑子啊,真的很累。”她觉得腰间有什么东西硌得慌,摸索半天,将玉佩丢出纱帐,正好落在阿福的怀里。“同我的凤冠放在一处,不要弄丢。”
阿福借着最后一盏微弱的烛灯,仔细看手中的玉佩,问:“哪来的?这玉佩灵气充足,真是个宝物。”
她声音有点闷:“文昌给的,也不白拿他的东西,法会结束后记得提醒我去昆仑山取一件法器还他。”
嚯,还是定情信物。
阿福在心中暗暗佩服文昌帝君的手段,一面将安神香点起,不忘提醒帐中人,“你把头漏出来睡,别憋着。”
玄女睡觉时有一个毛病,惯爱将头蒙起来睡,单是蒙着睡也无妨,但她自神界陨落后易梦魇、惊醒,还经常性失眠。
西王母可怜她整日不得安稳,特配了一方安神香给她,此香药力极猛,一闻就犯困,睡意深沉很难叫醒,所以她经常睡到缺氧。
玄女乖乖将被子压在下巴那,安神香的香味刚散出来,她深深地吐纳一息,心境逐渐平静,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