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墨山方才被风沙迷了眼,这会子好不容易才将眼睛睁开,眼前的一幕教他愣在原地。

玄女娘娘在帝君的怀中,带着帝君舞剑?他使劲地揉了揉眼睛,眨巴了两下,确实没看错。

跪在地上的仇千行一屁股坐了下去,张嘴瞪眼,说不出话。

阿福倒是很淡定地坐在小板凳上,忍不住点评:“真是赏心悦目啊。”

文昌扣着玄女的腰,玄女握着文昌持剑的手,俩人的身量合适,动作更是默契的惊人。一刺一劈,一挑一收,他跟着她动,她亦不嫌他累赘,发丝交缠,气息相融,就连心跳都有一瞬的契合。

诛仙剑的剑气挑起院中攀爬者的蔷薇花,她手法巧妙,手腕更是灵活,握着文昌的手一翻一回间,就将花瓣从花梗上完整剥离,洋洋洒洒,在院里子落下一场花雨。

等花瓣落地时,她已将诛仙剑收回,站在他对面,眉眼中有傲色,“怎么样,手握上古神剑是什么感觉?”

文昌凝看她,良久,伸出手从她头顶捻下一片花瓣来,说:“很美。”

美?诛仙剑黑得和碳似的,哪里美了?她很疑惑的看向文昌,是不是诛仙方才太狠了,他变傻子了?

文昌没有再做解释,款款而去。

随后,玄女就看见一脸欣慰的阿福和满脸通红的墨山,还有,神情好像有点伤心的仇千行,三人的目光很统一的望着她……

玄女:?

她反应过来了。虽然她的反射弧十分的漫长,但是在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她就已经参透了文昌的话中深意。

玄女突然觉得暑气好像上来了,她有些热,具体哪里热,一时间还说不上来,但就是很热。

她突然冲着那三人道:“仇千行,热闹好看吗,看热闹会让你变得厉害吗,你还练不练了?墨山,你不要在院子里打扰他。还有你,阿福。”

玄女停顿了一下,自己往屋子里走,“我要休息一会,你在院子里盯着仇千行练剑!”

墨山只得回屋子里呆着,仇千行继续练剑,神情好像更委屈了。至于阿福,他一脸幽怨地蹲在阴凉地里画圈圈,明明是她自己害羞了,为什么要折腾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力的丹鸟。

他画着画着,神情渐渐凝重起来,似乎在想事情。墨山站在廊下冲他招手,他迈着小步子晃晃悠悠地走过去,墨山道:“帝君找你有事。”

阿福眉头跳了一下,看着玄女紧闭的房门,跟着墨山进了屋子。

文昌盘膝坐在罗汉榻上,面前搁着一张软垫,正是为阿福准备的。墨山悄然退了出去,阿福也不怕他,大大方方的坐下了,问:“帝君找我何事?”

文昌看着他,道:“有一些事,要问问你。”

他顿了一下,漫不经心道:“丹鸟,阿福。”

阿福神情大变,眸子里写满了警惕,道:“你晓得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文昌仿佛看傻子一般,却又耐心解释道:“诚然,你身上的法术下的确实牢固,本君在墨池看到你的时候,也仅仅只是猜测而已。但是玄女用了本君的供奉,她的灵力中掺杂了不少本君的灵力,她让你恢复真身的时候,本君感受到了气息。”

阿福:……真是贪小便宜吃大亏啊。

阿福看着文昌帝君,仍不松口,道:“帝君晓得我是丹鸟又如何。难道天宫还有律法规定,不许神兽化为人身?”

文昌垂眼看他,居高临下,不怒自威。

阿福突然觉得,先前好像把这位帝君想的太好了些,或者说,文昌帝君只把一面温柔留给了玄女娘娘。

文昌手里转着茶盏,漫不经心道:“本君不在乎你是仙童还是丹鸟,却很在乎凌苍是谁。六蕴轮上并无凌苍的任何记载,为何玄女会提起这个名字。”

阿福脸色煞白,没想到帝君竟然特地去问了六蕴轮。他继续装傻道:“我不知道。既然六蕴轮都无记载,那他便是从未存在过。许是娘娘随口说的,也有可能是帝君听错了。”

文昌将茶盏放下,起身缓缓走到阿福身边,淡淡道:“你不说,本君只能去问玄女了。”

“文昌帝君!”阿福突然站起身来,仍旧是小仙童的身子,眼睛里却燃着熊熊烈焰,杀气腾腾,“帝君若是真心爱慕娘娘,就不要再追问下去了。”

这样看,它倒还真有几分上古神兽的威风在。文昌掸掸袖子,并没有否认阿福的话,耐心的等他后话。

阿福愣了一下,眼睛里的火焰登时就小了大半,呆呆地看着文昌帝君,不晓得该说什么。嗯啊了半天,然后很傻气地揉了揉脑袋。

文昌很有耐心的提醒道:“你接下来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阿福严肃道:“具体缘由,我不能告诉帝君,但请帝君不要再追问此事。”

文昌问他:“就这样?那本君不能被说服啊。”

阿福急忙道:“事关昆仑山内政,如果,如果文昌帝君还想做我们昆仑山的上门女婿,最好将此事忘得干净。”

文昌垂头看着阿福,突然笑了一声,道:“好吧。那阿福来找本君所谓何事?”

阿福点点头,顺着说:“天干物燥,帝君保重身体,我先回了。”他迈着小步子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文昌帝君,又是一个可爱的小团子,“哎,我家娘娘是根木头,帝君若是真心待她,我定当帮你。”

文昌扬眉,“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阿福想了想,道:“少让娘娘喝酒,不喝最好。”

近午时日头渐大,在阿福与文昌帝君密谈的间隙里,玄女走出房门,对仇千行道:“行了,练一早上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仇千行很随意地用袖子将额上的汗渍擦去,揪来一朵蔷薇花,抛至空中,道:“你看看,这招如何?”他回忆着玄女上午的手法,剑气旋回,将花与梗分离。

玄女眼里闪过惊喜,微微一笑:“有点猛虎细嗅蔷薇的感觉了。手腕再松一些,用心感受,不是剑锋在剥花,而是指尖。”

正巧阿福用文昌帝君屋子里出来,与玄女打了个照面,她凤眼微眯,审视他,“你去他屋子里做什么?”

阿福咽了口唾沫,叉着水桶腰,理直气壮道:“我太热了,去吃口西瓜。”

玄女眉头一拧,有点较真,“你的意思是,我亏待你了?”

阿福刚想狡辩,玄女故作悲伤地接了后话,“白养你了,吃西瓜都不晓得带一半回来。”

小阿福很无奈的叹一口气,往院子外头走,一面说道:“晓得了,我去领几个西瓜回来,咱们夜里纳凉的吃。”玄女的声音追过来,她说:“阿福,别忘了,要放在寒江雪的霜潭里冰镇一下。”

她又将目光搁在了仇千行身上,仇千行被她看得汗毛竖起,若无其事地收了剑,准备回屋。

夏犹清外,有一名仙仆提着三层食盒走进来。玄女接过食盒,转身要回屋,仇千行凑过来,好奇道:“那是什么?”

“本尊觉得你在明知故问,这很明显,是吃食。”玄女睨了他一眼,“绿豆汤和冰酥酪。方才看你,就是想问你要不要吃一点,但是你好像要回屋?”

仇千行疑惑道:“做神仙也要吃东西吗?”

“你从未吃过人间的吃食吗?”玄女用一种可怜小宠物的眼神看着他,“那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算了,你叫我一声师傅,我可以分你一半。”

“大丈夫绝不受此等诱惑。”仇千行话音刚落,便见玄女拎着食盒就走,不留半分情面,他赶忙追上去,垂着头,磨磨唧唧又轻飘飘地落了“师傅”二字。

玄女顺手摸了一把他的红毛,道:“乖徒儿,随为师进来吧。”

仇千行脸颊腾的一下就红了,龇牙咧嘴,“不许摸我头。”玄女轻松一笑,“是小老虎啊,摸到耳朵了。”

他以为自己现出了真身,立马用手捂住头,头顶分明空空如也,被她骗了!

坏心眼的尊神已经坐在了屋内的饭桌上,不耐烦道:“赶紧的,我下午还要去上法会。”

仇千行是头一回进除了自己母后以外的闺房,有些紧张和羞涩在所难免。但是玄女的屋子格局很大,陈设古朴简单,客厅和寝屋之间用一扇门隔开,挡的严严实,他放心地走了进来。

她将绿豆汤和冰酥酪推到他面前,催促道:“发什么呆,快吃。”

仇千行第一口是试探的,第二口好像尝出来了味道,到第三口就上头了。风卷残云般干了两碗绿豆汤,一碗冰酥酪,虎视眈眈地盯着食盒里最后一碗绿豆汤。

那是留给阿福的。

玄女将自己的碗推过去,叹了口气:“我听阿福说你已经七万岁了,竟没吃过饱饭,实在是太可怜了。罢了,你跟着我一日,我便不会少你一口吃的。”

仇千行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玄女看了时辰,又该去上法会了。

俩人出门的时候,同文昌帝君打了个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