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妖异局。

不曾放在明面上的一个政府组织。

这世上，有许多藏于所见之下的事情，而这些事情上，大大小小皆由妖异局接手。

有些事儿算不上多复杂，妖异局自己就能解决。

有些事儿，则有些棘手，需要妖异局同不归妖异局管的人一起解决。

多数妖异局的人和乔嘉泽一样。

生来就在这一行，而家主的位置也生来就不属于他。

街外两个一同帮乔溪落下障眼法的妖异局员工难掩心中激动。

乔溪刚刚走入街道，他们俩便凑到一处，挤眉弄眼，两张脸，涨得通红。

“那个人……”先开口的激动地话都有些说不利索，“是乔家家主带着长大的小姑娘。”

“哎哟。”说话的人捂着脑袋，轻呼了一声，“你…你打我做什么？”

一旁那个没开口，却是先动手的瘦削男人却是瞪了瞪眼睛，压低了声音道，“你吃了秤砣，敢叫别人小姑娘。那可是乔家！乔家！”

捂着脑袋的人闻言不再说话，只瞪大了眼睛看着落下了障眼法的长街。

这障眼法连他们也看不清乔溪是如何动作的，任凭他们怎么瞪大眼睛，面前都是空无一人的安静长街。

乔溪在障眼法落下的一瞬，便察觉到了一股凉风。

那风带着一股难言的味道，说腥臭倒也谈不是，只是绝不好闻就是了。

小鸟扑闪着翅膀从她肩头飞起，一头扎进了地面。

沥青浇筑成的街道漾开两道水波，而后归于平静。

乔溪蹲下身去，伸手按在了长街之上。

耳边似有水滴落。

乔溪再次睁开眼时，场景倒转，四周陷入昏暗。

方才那股带着难掩气息的凉风再次迎面吹来。

乔溪微微眯眼，只听噗一声，飞在她身旁的小鸟落下一簇蓝羽，蓝色羽毛落在地上，登时燃起一簇火苗，那火苗不大，却是十分地亮。

照得整条昏暗的街道亮如正午。

乔溪环顾四周，除了混着凉风传来的水滴声，并没有什么不妥。

她顺着水滴声，沿着长街向内走去。

滴答——是水声。

啪嗒——是乔溪的鞋子踩在街上。

哒，哒，哒。

声音规律且利落，反倒显得长街格外寂静。

直到一声突兀的犬吠。

乔溪侧身避过，右手呈爪状前伸。

一双黄褐色的兽瞳正紧紧盯着她，黏稠的液体顺着暴露在外的利牙往下滴着。

乔溪面不改色，也丝毫不惧。

因为她已然撅住了那只黑犬的脖子。

黑犬的脖子十分纤细，黑色的毛结成团，胡乱地盖在黑犬被打开的胸膛之上。

乔溪右手微松，黑犬陷入癫狂的兽瞳闪过一丝清明。

嘤咛声起。

乔溪右手执那黑犬的脖子，右手凭空画符。

乔溪的动作行云流水，好似作画。

等到伸出的指尖收回，昏暗中，隐隐有白光闪烁。

面前的黑犬身影缓缓消散，乔溪的视线落在空荡荡的地面上，脸色微微有些凝重。

小白鸟盘旋着落回了乔溪身上，四周的景色开始扭曲。

一切都开始分崩离析，长街，树木，昏暗的灯光。

除了立在中央的乔溪。

四周俱是黑暗，只有乔溪身上闪着光。然而，下一刻，天光大亮。

守在街道外的两个人同时感受到了气的波动，其中一个催动口诀，障眼法褪去。

乔溪出现在他们二人视线当中。

原本束起的长发不知什么时候散了，街尾吹来的风让垂散的青丝轻轻飘动。

两人竟是缓缓垂下眼去，似乎看一眼，都是冒犯。

乔溪并不在意那两个人，她从口袋摸出手机，上下滑动着。步履匆匆，脚下生风。

“乔……乔小姐，是发现什么了吗？”

乔溪抬头看向面前的人，轻轻晃了晃手机，“有没有乔嘉泽的电话。”

同乔溪视线对上的人先是一愣，而后有些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有，有……乔队的电话……找到了。”

乔溪对着那一串数字，手指动得极快，她抬头扬唇一笑，“多谢。”

握着手机的人几乎呆滞了，他一只手紧紧攥着手机，另一只手却是抓住了同伴的手腕。

“她……”即便话都说不利索，仍旧难掩他心中激动，“她和我说谢谢。”

一旁的人见同伴一副惊喜得快要晕厥的模样，颇有些无奈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只是面上却是难掩艳羡。

毕竟，站在他们身前的人，是传言里的乔家下一任家主。

乔家，是顶峰一样的存在。

而这位乔小姐，在传言里，更是天赋异禀，能司世上千重万重山。

“乔嘉泽，你怎么做事的？”电话刚刚接通，乔溪便难掩火气，劈头盖脸便是质问。

“你知不知道，这次的事儿和驳有关？”

“驳？”乔嘉泽原本仰靠在副驾驶上，整个一没有坐像的样子，听到乔溪的话，脸上带着的笑缓缓收起，他坐直了身子，视线落在了后视镜中。

后视镜里，街边风景飞速后撤。

“不可能，我刚接手就四处查看过了，并没有妖异的气……”

“乔嘉泽。”乔溪的声音微微有些冷，她的视线落在身后那条长街上，一字一顿道，“我绝不会认错。”

乔嘉泽视线微微下垂，却是没有再开口辩解。

乔溪没有说错，若是他们两个人意见相悖，那对的人一定是乔溪。

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同乔溪一样，与山脉共鸣至此的人。

而多数妖异居于山中，乔溪说同驳相关，那就一定和驳相关。

“我知道了。”乔嘉泽的声音里也染上了一阵肃穆，“那现在还去找那个司机吗？”

也不知乔溪在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乔嘉泽挂断电话后，看向沈鹭，“沈少爷，劳驾掉个头。”

明黄色的车子猛然停在路边，沈鹭转头看向乔嘉泽，未曾开口，眉宇间却带了一丝疑问。

乔嘉泽苦笑一声，“事情出了点岔子，还得请你带小溪回沈家一趟，找你爷爷，问清楚一些事儿。”

沈鹭应了一声，调转车头。

回去的路上，乔嘉泽不再似先前一样怡然自得，一副度假的样子。

反倒是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眉头紧锁，如临大敌。

沈鹭并没有开口问什么，只默默记下了在话语中不断出现的一个字。

——驳。

他们并未开出去很远，很快便回到了离开时停车的地方。

乔溪已经在路边等着了，乔嘉泽急匆匆地下车，沈鹭只看见乔溪在见到乔嘉泽时明显鼓了鼓脸颊，显然是对他很不满的模样。

只是下一刻，乔嘉泽动了动身子，将乔溪完全挡住。

沈鹭再看不清乔溪脸上的神情，只能看到乔嘉泽宽阔的背影。

沈鹭抬眸放空两秒，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在搜索栏里输入了bo音。

只是出来的结果实在是太多又太繁杂。

沈鹭随意翻了翻，并未找到什么能同这次的事情相关的词条。

在他关闭屏幕前，看到了一条隐在繁杂信息中的话。

驳，古代神话中的形象。

车门被拉开，沈鹭思绪回笼，手机屏也应声变黑。

乔溪抬眸看向他，“去找你爷爷。我要知道，你们究竟扎了些什么花灯。又是谁给你们扎的花灯。”

沈鹭动作有一刻迟疑，他倒是一直知道沈家包揽渝城花灯的事儿，可也仅限于此，更多的细节，他这个纨绔子弟并不知道。

可现在，看乔溪的反应，分明是沈家的那一批花灯出了问题。

还是……

不小的问题。

沈家人长住的别墅在城郊。

旁边有一处极大的，清澈如明月的湖泊。

沈鹭打开大门时，显然客厅里的人都愣了愣，方才还有说有笑的人群骤然冷了下来。

沈望月坐在中央的沙发上，手里捏着最新的渝城晚报，他伸手摘下了金框老花镜，看见沈鹭时哼了一声，正当他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乔溪从沈鹭身后走了出来。

沈望月脸上的神色微凝，他放下了手中报纸，站起身来。

“乔小姐。”

客厅里还有别的人，只是他们见老爷子的反应，纷纷明白过来，一个两个鱼贯往楼上走去。

不消片刻，客厅中只剩下沈望月，乔溪，还有沈鹭。

“乔小姐是缺什么吗？”沈望月见乔溪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盯着自己，咳了一声，开口询问道。

“你们究竟扎了些什么花灯。”乔溪的声音里带了质问，她的视线落在面前的老人身上，莫说尊敬，竟是隐隐带了两分厌恶。

“你们借着全城人的祈愿来巩固自己的气运，阿爷不管，我便全当不知道。”乔溪往里走了两步。

沈望月却是后退了两步，直到小腿肚撞上了沙发一角。

“但你们扎的花灯如果害人。”乔溪一字一顿道，“阿爷给你的，我也会尽数收回。”

沈望月趔趄一下，险些后仰着摔下去，好在沈鹭眼疾手快拉住了沈望月。

沈望月看了一眼沈鹭，吞了一口口水。

“乔小姐，这当中一定是有误会。”沈望月额角沁出细密的汗来。他从口袋摸出一方帕子，盖在了额角。“花灯的事儿向来都是小辈负责，我一定问个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只是乔小姐，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不是什么黑犬杀人吗？怎么又关花灯的事儿？”

乔溪并没有回答沈望月的问题，她看着面前的老人，冷声道，“明天这个时候，我要见到替你们扎花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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