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凉飕乍起
孟兰漪被迫跟着他的脚步走,祁召南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远远看去,像是把人护在怀里。
但她知道这人是把她当成了囚俘,每一步都逃脱不开他的掌控。
一把竹伞能有多大,他也并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任凭连珠成线的秋雨打湿她的裙裾。
孟兰漪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心中惶惶,黑夜里浓重的夜色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但她觉得他一定是疯了,她甚至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她当年认识的祁召南。
“娘娘心跳这么快做什么?”他终于停了下来,站在石山脚下渌波湖边的嶙峋山石丛中。
孟兰漪下意识捂住了心口,抬眸愤恨地剜了他一眼,却见这人忽然伸过手来,似乎想要触摸自己的脸颊。
她仓皇后退一步,“祁召南,本宫是皇后!”厉声中带着一丝颤抖,她倒不觉得祁召南会大胆到在宫里对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他恨自己,厌恶自己,哪怕当年有那么一点动心,也早就消磨殆尽。
“皇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伸在半空中的手顿住,眉目里如有阴云散开,似笑非笑的重复这句话,“没错,娘娘如今是皇后。”
“你到底还有什么话要说?”
祁召南看着她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轻声笑了出来,“娘娘别着急,说起皇后,差点忘了一件大事,听闻前几日诸王公贵眷为贺娘娘封后大喜,送了不少礼物进宫,可是不巧,臣竟然没赶上。”
他摘下悬在腰间玉革带上的香囊,抛在她怀里,“这份礼就当是我这个故人补上的,愿娘娘在费尽心机得来的皇后位置上好好坐着,最好是别出什么差错。”
差错?能出什么差错?除了他天天搅得她不得安宁,谁又会针对她这样造不成丝毫威胁的皇后。
孟兰漪捏着这个香囊袋子,一摸便知道里面装的并不是香丸香料,有些份量,又不似玉石那般重。
“打开看看。”
孟兰漪只想等他发完疯赶紧脱身离开,顺着他的话打开香囊,浅淡的夜色里隐约能看出是一块白花花的东西,像是……骨头之类的。
“这是什么?”她陡然一惊,心里冒出一个答案,却不太敢相信。
“人的颅骨碎片,娘娘不是喜欢借我的手了结仇人吗?一个也是帮,两个也是帮,不会再有人知道去年中秋夜里,娘娘遭受了什么耻辱了……”
素手一颤,香囊连带着那块人骨掉落在地上,孟兰漪遍体生寒。
那个北狄人不是被细作救走了吗,皇帝震怒,还为此降了御林军和那晚守在殿旁的宫人看守不严的罪。
与皇帝情同手足的表兄弟?根本不是那么简单,孟兰漪再愚钝也明白了他手中权势之大,其实是连皇帝都掌控不住的。
“你……”
祁召南弯腰捡起了那块骨头,捏在指间看了看,随手抛进了湖水中。
“娘娘是个聪明人,不需要我多解释什么了吗吧?”
他曾经不设防备地在她面前暴露过许多秘密,为救皇帝而废掉的手臂,右臂无力因而左手习字,不会武功……
都是假的,她都知道。
孟兰漪盯着湖面被雨水打破的平静,稳住内心的惊骇,慢慢点了点头,“你放心……”
“表哥!你在这里吗?”
雨势慢慢弱了下来,杂乱的风雨声中,一道俏生生还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过来。
丹阳公主今日被太后骗回了慈明殿,没等到与表哥见面,本就心烦,结果到了晚上,听到小宫人说漏了嘴,原来皇兄在铅华台宴请表哥,还派人去凤阳殿叫她来着,母后竟然说她扭伤了脚,替她推拒了!
她跑去和母后大吵一架哦,母后却让她清醒清醒,叫她死了嫁给表哥的这条心。
丹阳哭了半天,终是不甘心,趁着下起了大雨,换了宫女的衣裳悄悄溜出了慈明殿,跑来铅华台,却不见人影。
迷迷糊糊走错了路,好在遇到了皇嫂身边的的女官,以为皇嫂就在附近,结果旁边一个眼生的小黄门说绮罗只是路过,给皇后娘娘取衣服。
“皇兄还没回来,那表哥呢?”丹阳不听小黄门的支支吾吾的劝告,猜这样的下雨天,表哥没在铅华台等着,必定是来了湖边散心,甩开人便朝着这边寻人。
“表哥!”
丹阳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渌波湖边的怪石假山的洞口,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果然站在这里,听到她的惊呼声,转过头来。
丹阳才想起自己虽然打着伞,身上却被雨淋了个七七八八,此刻定是狼狈又丢人,不禁红了脸,小步慢吞吞走过去,“表哥你怎么在这里,害丹阳好找。”
攒了一肚子的话,等真的见了表哥,她却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好,偷偷抬眼看去,表哥本就生得一副俊美的好样貌,在外做官这么多年,比从前芝兰玉树的清贵公子气质多了几分陌生的成熟味道……
祁召南礼节性对丹阳笑了笑,“臣见过公主殿下。”
他微微皱眉,“臣听闻公主扭伤了脚,怎么没在宫里养伤?”
丹阳晕乎乎地听着,心里想,果然表哥还是关心她的,正想解释自己没受伤,都是母后阻拦她,但想起母后和定安侯府的过节,心里忍不住苦涩,正要再走近些说话,脚下却被小路上的藤蔓拌了一跤,整个人朝旁边摔去。
……
皇帝从钟婕妤的嘉延殿出来,听医官说钟婕妤只是踉跄了一下,并无大碍,长舒了口气,叫人备辇回铅华台。
梁庆看不透皇帝对钟婕妤腹中的孩子究竟是什么态度,若说是因为幼年的经历不喜欢孩子,是为了应付前朝才得的这一胎,但皇帝自从中秋过后,明显对钟婕妤上心了许多。
这厢正想着,轿辇已经回到了铅华台。
梁庆看着绛云阁外站着的一堆宫人,眼皮一跳。
皇帝大步走了进去,见丹阳正裹着丝被窝在皇后怀中小声啜泣,“这是怎么了?”
丹阳摔破的膝盖和手肘刚刚上了药,简直要委屈死了,赶紧和皇兄告母后的状,皇帝默默听了一会儿,目光忽然在皇后和祁召南被雨淋湿的衣摆上来回扫视了一圈。
皇帝微微眯起眼睛,眸光如疑,“皇后和修礼怎么也淋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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