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那天“雪山落跑事件”结束之后,温惟夏当即给齐新去了一通电话。
关于“盛秦CEO秦牧川为什么突然变成了意风VP”这个疑问,她需要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穿过办公区,将雪山还给Cathy之后,温惟夏径直钻进了一旁的楼道,在嘟声响起、等待齐新接通的这段时间里,她只能通过不停踱步来缓解心头喷涌而出的焦虑情绪。
终于,电话接通,那头传来齐新的声音。
“太太?您找我?”
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紧急,温惟夏无暇纠正他的称呼,而是赶紧将自己的问题抛了出来。
“秦牧川从盛秦离职了?”简洁、明了。
那头的齐新被这短短9个字砸得一愣,随即反驳道:“没有啊,秦总怎么会从盛秦离职呢,太太您是哪儿听来的虚假消息?需要我去处理一下吗?”
“没离职,那我为什么在意风看见了他?还恰巧得知他目前是意风的VP?”温惟夏心头疑惑更甚,这句话问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量稍微大了些,赶紧瞄了一眼楼道的灰白色弹簧门,没有发现异样,才放下心来。
“……太太,您怎么会去意风?”
“正巧有点事情,不过这不重要,你只要告诉我秦牧川为什么会变成意风VP就好了。”
“抱歉太太,这件事情我不清楚,不过前阵子,意风中国区总裁Frank确实和秦总走得比较近,我只能说,秦总确实没有从盛秦离职,就在刚刚,他还组织了人事部会议,对盛秦的商务差旅政策作了更新……”
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温惟夏扶额。
这样的话,也许就只有两种情况,一,秦牧川专门叮嘱了齐新,让他对自己保密;二,齐新说的是真的,盛秦那边确实没有人事变动。
温惟夏倾向于第二种。
自己和秦牧川协议婚姻期间,除了做他助理的那半年,几乎从来没有主动关心过他的工作状况,离婚之后就更加不会,他没必要做这个多余的动作;其次,自己确实没有听到一点风声,秦牧川就算再神,离职这种天大的事情,他也不可能瞒得滴水不漏。
思绪之后,她点点头,结束了今天的对话:“好吧,之后如果有什么情况,你随时跟我说,谢谢。”
“客气了,太太,有消息我会及时更新给你的。”
温惟夏挂断电话,捏着手机,双手靠在楼道扶手上,目之所及是一层层螺旋下降的楼道。
楼梯中间有一个方形空洞,径直望下去,仿佛黑色的深海旋涡,看不到底,很像秦牧川万年冰冻的幽黑瞳孔,也一如秦牧川永远无法猜透的心思。
温惟夏陡然发现,从相识到结婚、再到离婚,这么多年,自己作为一个学过心理学的人,却从来没有读懂过这本名为《秦牧川》的书。
某一刻,她开始特别羡慕林祎雯,羡慕她曾经拥有过鲜活而富有色彩的秦牧川。
罢了,她何必试图解读秦牧川?
直接问他不就好了。
说干就干,温惟夏重新打开手机,点开秦牧川的聊天框,组织好语言,发了过去。
秦牧川没有随时看微信的习惯,因此温惟夏并没指望他能立即回复,她再次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措辞,确保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只有“好奇”这一种情绪,不夹杂什么其他情绪后,她才返回办公区。
这一整天,温惟夏都心不在焉,时时刻刻挂念着自己发出去的消息,每过五分钟就要看一眼微信,确认没有新消息之后,再偷偷瞄一眼茶水间尽头的那间办公室,甚至连July叫她,她都没有听到。
“Summer?”July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温惟夏惊讶转头。
“你没事吧?我刚刚叫你好多次你都没反应。”
“哦……不好意思,我没听到。”
July给了她一个“她懂”的眼神,开口安慰她:“我也被吓着了,不过没关系,Merlin不是没有追究吗?再说了,我们只是实习生,他作为VP,应该不会和我们计较吧?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面对July的善意,温惟夏只得胡乱点头,装作一副放下心的样子。
一直到下班,秦牧川都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偌大的办公区里,Tasty业务组的同事们开始陆续下班,温惟夏和July告别,然后再次瞄了那间办公室一眼。
——白色的灯光透过磨砂玻璃若隐若现,秦牧川还没走。
又过了半个小时,温惟夏起身,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她捏了捏拳头,收拾好随身物品,拎着包,和还在加班的同事挥手告别。
她穿过茶水间,如大多数下班人那样、脚步不停地往电梯间的方向走去,然后在岔路口改变了方向,径直推开了秦牧川办公室的门。
没有敲门,是直接推开的。
改变方向之后,她几乎一路小跑,短短几步,竟紧张到手心出汗。意风17楼那么多双眼睛,她不敢在秦牧川办公室门口停留太长时间。
还好,她没有打扰到秦牧川,他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在会议中。
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丝毫不惊诧于温惟夏的这番举动,似乎对她的突然拜访早有预料。
“坐。”秦牧川微微抬起下巴,示意温惟夏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然后起身,给她接了一杯热腾的花茶。
黑色的真皮椅子、黑色的办公桌,甚至连落地灯,都是黑色的钛合金材质,闪着冷酷的光芒。
推开门的一瞬间,冬天的气息就径直冲温惟夏扑过来,目前已经12月中旬了,意风大厦内部早早就开了中央空调,温暖得如同春天,但在秦牧川的这间办公室里,却感受不到一点暖意。
温惟夏看了一眼这间办公室的中央空调出风口,红色的丝带耷拉着,证明空调并没有运转。
秦牧川这间办公室里的家具不多、本就空旷,再加上主题色是黑色,便显得更加清冷。
温惟夏赶紧端起面前的热茶,喝了一口。
“你怎么不回我消息?”她问。
秦牧川:“我觉得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好的,证明他是看到了自己发的消息的。
那他大可以回她一句“见面说”啊,何必已读不回,让自己提心吊胆一整天?甚至预料到她会忍不住主动过来找他,于是就坐在这间冰冷的办公室里“守株待兔”?
这副运筹帷幄的姿态令温惟夏生厌。
她放下茶杯,没好气地直奔主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成了意风的VP?”
秦牧川扫她一眼,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呢?又为什么在这里?还成了意风的实习生?”
“这是个很好的工作机会啊,意风中国,快消龙头,工作体面工资高,我来这里实习,很符合逻辑。”
温惟夏这么说,但她知道,这句话疑点重重,敏锐如秦牧川,应该很快就能找到自己话里的漏洞,于是她没有给他追问的时间,紧接着反问道:“所以你呢?”
对面的秦牧川轻笑一声,耸了耸肩:“意风中国,快消龙头,工作体面工资高,我来这里工作,很符合逻辑。”
不紧不慢,一字一句,像在凌迟。
温惟夏咬牙。
于是,沉默过后,两人于微妙的氛围中达成了微妙的妥协。
他没有追问,她也姑且将他敷衍的复制性回答视为正确答案。
“我只有一个诉求。”温惟夏想到了自己过来的第二个目的。
秦牧川示意她继续。
“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
“你是指哪种关系?是曾经做过夫妻的关系,还是曾经做过上下级的关系?”
“都有。”温惟夏斩钉截铁。
“可是,据我所知,你在面试的时候,似乎就拿我做了垫脚石吧?说我对你很满意,甚至还透露了我不少隐私……”
温惟夏脸一红,急了,直接打断他:“我当时也没想到你就是导师们的上司啊,再说了,你找工作不美化经历吗?”
“哦。”秦牧川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不好意思,没找过工作,不太清楚什么叫‘美化经历’。”
温惟夏:“……”
再和这个人聊下去,自己或许会被气到吐血。
于是,她决定提前结束今天这个荒唐的坦白局。
“不能让导师们知道我们的夫妻关系,至于上下级关系……我会和导师们去说的,他们知道就行了,不能让实习生知道。”
“严谨点,是曾经的协议夫妻关系。”秦牧川补充道。
温惟夏撇了撇嘴,没再理他,确认办公室门口的过道无人经过之后,就直接推门出去了。
秦牧川则站在原地,目光跟随温惟夏的身影不停移动。
走廊的灯光如白日般耀眼,透过办公室的磨砂玻璃,可以清楚看到温惟夏“落荒而逃”的姿态,她今天穿着与离婚那天一模一样的大衣。
很好看。
她是很适合穿这种过膝大衣的。
在这个不适宜的场合,秦牧川不知怎么,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直至温惟夏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踱步回到落地窗前,摸出裤子口袋里的打火机,拇指放在打火机的滚轮上,将蓝色的火焰升起,又将它熄灭。
忽明忽暗间,窗外明月高悬,眼前一栋又一栋的高楼,也如同他手上的打火机一样,不时有灯光亮起,同时又有灯光熄灭。
层层叠叠,像极了小时候看过的起伏山野。
他转身,将打火机扔在桌上,又伸手、将电脑旁边原本倒扣的原木相框重新摆正。
一个很简单的相框,相框里,温惟夏扎着松软的丸子头,笑得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