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老伯的指路，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大牙山的山涧瀑布。

周立强看着眼前的山间流水，傻眼了，这哪是瀑布了，就是从上而下流的潺潺流水而已，石壁被水打磨光滑。

有什么值得文人才子慕名而来，看过后就是诗兴大发的吗，他这个粗人，难以理解。

“这瀑布···还挺好看的哈。”周立强想不出什么文雅好听的词来描述，干巴巴的说。

他不懂，其他捕快更是不懂了，他们只懂上值挣钱养家抓犯人，风花雪月之事一窍不通。

林三更无暇看风景，她翻身下马，打量四周的走动痕迹，就像是被打扫过，如没有人来过。

“莫非夫子他们并没有来，而是临时换了其他地方游学？”周立强搜查周围，心里就是纳闷，怎么像是水过无痕一样干干净净。

他问过，夫子他们的计划是自己带着干粮，就在这里吃午膳，待赏景结束后就返回学堂。

十几号人停留在这里活动，吃东西，这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

“他们来过。”林三更蹲在地上看，“只是为了掩盖在这里消失的踪迹，被人打扫了。”

周立强走过来，“你发现了什么？”

“蚂蚁在搬食物，应该是馒头碎末，学子吃的时候掉下来的。”地上是一排蚂蚁在走动，几只蚂蚁合力在扛着很小块的馒头碎末在走。

因着是藏在草丛里，且蚂蚁的颜色和腐烂树叶的颜色相似，如果不是很仔细，还真难以发现。

“林弟，你的眼睛绝了，这都能看见。”周立强是佩服不已，他又学到了，以后查案定要细心再细心。

周立强拧着蹙眉，“到底是何人所为，能将十几个人带走还不闹出动静。”

“躲开！”林三更忽而抬头，一把将周立强给推开，就见从断崖对面射来一把箭，被发现了，那人缩回脑袋，钻进草丛里要逃走。

周立强还没缓口气，佩刀就被林三更给抽走，随后轻功一跃，快速去到对面，刀光剑影的打了起来。

“头儿，你没事吧。”其他几个捕快纷纷拔刀竖在身前，警惕看向四周，将周立强给护起来。

“他奶奶的这狗熊儿子居然敢暗算老子！”周立强抹了把脸，站起来，“给我追！”

悬崖边有棵树，垂落着树藤，周立强拉拉扯扯确认很结实不会断，他紧紧抓着，往后退几步，随后疾步朝前冲脚一踏，借着树藤摆动，成功落在对面悬崖上滚了一圈后站起来。

其他人纷纷跟上，捕快虽只是衙门自己聘用的工，可要求也是严格的，成捕快后还有训练，几人都是好身手。

周立强是想帮忙来着，可发现只能站在一旁观看，林三更发狠的时候，连他们都胆寒，更别说在他攻击下已经浑身是伤的对手。

快得几乎只见闪光在眼前晃过，这人的手脚就被挑断了筋脉，血潺潺流出，软无力的跪下来，他被林三更掐着脖子，气入很少，奄奄一息。

“说，你们将人带去了什么地方。”林三更眼神冰冷，煞气很重。

“百鬼夜行，鬼城门开！百鬼夜行，鬼城门开！”此人不怕死，神情反而像是癫狂，呕着血依旧高呼。

知道问不出话，咔嚓一声，周立强连阻止都来不及，这人就被林三更拧断脖子，如丢弃赃物般甩开。

“林弟，你怎么把他给杀了，这可是证人，还要带回去问话的。”周立强很头疼，这样他很难办。

林三更面无表情，脸色霁寒，“不杀，他也会吞毒而死。”

自然要在自杀前，亲手杀掉。

有个捕快上前蹲在尸体旁，掰开他的嘴巴果真看见有林三更说的毒，“头儿，他嘴里有毒囊。”

周立强松了口气，这就好，这就好，到时候问起来也能有解释的理由。

他自然不是生气林三更将人给杀了，而是担心林三更会被追究。

“头儿，他身上有图腾！”捕快将尸体身上全都搜索了一遍没有发现，然后将衣服脱掉，在胸口位置看见了一朵红色的莲花图案，有点诡异神秘。

周立强看着不解：“这表达的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民间反派组织的记号？”

一般有这样的图腾，向来不是单人作案，背后肯定是有组织有计谋，他现在有种，这人计划的事肯定不简单的直觉。

林三更划破了右手食指指独，溢出了血珠，“把他的后背翻过来。”

捕快不知其意，他看了眼周立强，后者摆手表示照做，两个捕快合力将尸体给翻倒着。

最后就见林三更在此人的后背快速画下了看不懂的符咒，有隐约间还有金光晃在眼前，再定眼看时又没有，像错觉。

但是不妨碍他们看向林三更的眼神，有着好奇还有敬畏。

正向阳，后向阴，林三更画好后起身，手指一按将划伤抹平止血，“将他的衣服穿好。”

不用再请示，捕快很快照着做，就退到了周立强身后。

林三更摘了片叶子，放在嘴边一吹，就有着古怪还好听的曲调。

更震惊的是，本来已经死的人，像活过来一样，缓缓站起来，除了动作有点僵硬，脸色有点死色的苍白之外，和活人无异。

周立强几人吓得口水直咽，齐齐往后退了几步，连直视林三更都不敢了，能让死人站起来，这还能是普通人吗！

现在天色渐晚，荒山野岭的更显得阴森森，风吹来一股冷意，他们颤了颤身体，尽量缩在一起取暖。

身体是不冷，可心冷啊！

“主人。”他僵硬的歪着脑袋，双手像无骨一样垂掉着，瞪着眼睛也不会眨，就这样看着林三更。

“去，带我去你家。”林三更微微颔首，发号施令。

“是。”尸体转过身体，还会捡起弓箭，慢吞吞的往山下走。

荒山复活的野尸，此时浮现在周立强几人的脑海里，更显得阴森可怕。

“你们要是怕了，可以先回去。”林三更回头看向他们，正常人看到都会怕，这没有什么。

“怕？我堂堂长安县捕头，怎么可能会怕！”周立强立马挺着胸脯，英勇的站出来，“林弟无需多言，我们会和你一起共进退！”

他大男人一个，怎么可能会怕鬼呢，不就是死尸复活而已，有什么可怕的，有辱男子汉大丈夫的脸面。

“···行吧，不要闹出动静，我说怎么做，你们再行动。”林三更只是想单纯将他们赶走，等会儿要是有事，还要分神救。

周立强拍拍胸脯，应得飞快，“林弟放心，我们哥几个都是身经百战，秘密抓捕犯人的规矩，懂。”

林三更也就没再说什么，脚是他们的，不走，他强制不了，且说不定让他们回去反而会命丧半路，跟着也无妨。

赶在夜色笼罩前，谢必先和杜辛来到了上怀县。

根据小乞丐的信息，他们来到了一家看着很破旧的茶楼，门摇摇欲坠，挂着的门匾也掉落一半，就差没挂着蜘蛛网了。

唯一出挑的，就是这“满香居”三个字写得很有风骨，笔走游龙，清瘦中带着劲韧，板书的人看来学识不错。

“这就是你听到鬼城事的茶楼？”杜辛将他给提起来，凶狠的说，“臭小子，你这是在玩我们呢。”

路上给他买了套衣服换上，脏得，洗了三桶水才干净，衣铺店家还多收不少钱，否则脏兮兮的进入茶楼，人都给赶出来，影响食欲，不然杜辛又怎么会碰他的衣服。

到也不说，洗干净后换了身好衣裳，小乞丐长得确实精神，就是脾气太硬，像草籽一样碰到就扎身上。

“谁玩你了，茶楼就是在这里。”被衣领勒紧脖子有些难以呼吸，小乞丐已经脚尖点地，掰扯着杜辛的手，“你见过谁喝茶是蹲在外面喝的，逢人路过就呵呵一笑，这不是傻子吗，花楼的老鸨揽客都不敢这样做。”

那也没见过在破屋子里喝，在大唐，茶叶本来就不便宜，品茶是君子高雅之事，断不会随便就在破破烂烂的屋子里饮茶。

杜辛还是觉得他在撒谎，谢必先偏头，“杜辛，放了他。”

两人可能就是天生不对付，吵了一路，到了这里还是要吵，闹腾得很，他头疼，杜辛也是，多大个人了还和一个小孩子吵架，也不嫌丢人。

“你给我把皮绷紧实了。”他警告的看了眼小乞丐。

“哼！你就除了会威胁人，什么都不会，略略略。”小乞丐拉着眼睛，嚣张挑衅的做了个鬼脸，就跑到谢必先身边。

杜辛的拳头都硬了，这小子，不教训一顿他就不姓杜！

但与门前破旧不同，走进去，院内的摆手装饰确实算得上风雅，零零散散也有客人在喝茶聊天。

杜辛这才缓了神色，见状，小乞丐抱着手，眼睛一抬的很有讽刺意味，“有些人啊，就是典型的有头无脑，肚子还没疼呢，裤子就先脱了撅着，生怕蚊子叮不到一样。”

这阴阳怪气的粗言粗语，谢必先听了都是忍俊不禁，某一方面来看，小乞丐也是有才的，杜辛是傻了的才会不知道小乞丐是在笑话他。

他握拳，捶了一下在小乞丐的头顶，小乞丐疼得双手抱住脑袋，原地跳脚，“打人不打脸，敲人不敲脑，这道理你不懂啊！”

“我看你皮痒欠抽，扭来扭去的成什么样，我勉为其难帮你解决。”杜辛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小乞丐气炸了，刚要回怼，谢必先回头扫了他们一眼，“安静点，再吵，全都给我出去罚站。”

两人都怕他，顿时闭嘴了，只不过对视一眼又是冷哼，分别走在谢必先左右，愣是不会靠近。

掌柜的正在煮茶，看见来客，他对着座位上的客人浅笑，“您先用，我去招呼客人。”

他身穿圆领长袍，很是儒雅，边是走来边是如知己好友的拱手，“欢迎几位客人来到满香居，是想要喝茶，还是煮茶。”

有的客人，只是专门来尝尝上怀茶水就走了，有的客人则喜欢煮茶，故而他们这为了满足大家不同的需求也是会分的。

如果是喝茶，客人点什么，他们就上什么，煮茶的话就需要有茶艺师陪同教引。

“既煮茶也喝茶。”谢必先暗中打量他，人长得清瘦却不羸弱，有文人风骨，掌心光滑并无练武留下的茧，虎口也无握剑痕迹，脚步平稳却不算轻盈，没有武功底子，初步看是个普通人。

“自然是可以。”掌柜的一笑，做了请的手势，“几位跟我来。”

喝茶和煮茶分开，若是两者一起，也是有划开的地方。

“喝茶本是闲情雅致，无需太过安静。”谢必先走着，看向对面落座在小池塘中间的凉亭，“那处可否煮茶饮茶。”

掌柜的偏头看，眉头刹那间有些皱起很快就抚平，“自然是可以。”

走过回廊，来到桥上，进入凉亭，风景确实很好，别有一番雅意。

掌柜的是个爱茶的，他笑问：“几位客人想要煮什么茶，上怀县有的茶我们这儿都有。”

听得出来这几位不是本地人，说的官话很有长安口音，天下太平，五湖四海的百姓会来来往往，上怀县的茶乡之名传出去，经常有外人慕名而来，是常事。

“雪淞茶。”谢必先报了个在上怀县很有名的茶，掌柜的有些面色为难。

这是极品茶叶，一向是贡献给上头的，不会流入市面，寻常百姓，甚至普通富商根本就喝不到，也只是听过名字而已。

因着种植难，数量少，但味道却是极好的，一茶难求，千金难买。

“客人，雪淞茶是衙门管控，每年以作贡茶，市面上是不会有的，我们这小茶楼自然也就没有。”掌柜的挂着为难表情，很是轻缓有礼的解释。

“怎么，你认为，我出不起这个钱。”谢必先斜昵了他一眼，直接将一锭金子放下，掌柜的那话到嘴边又默默给闭上。

他想说，喝茶是文雅之事，怎能和铜臭沾上边，可这给得太多，他到不好清高起来，有点困难，养家糊口也是要钱的。

别说他了，杜辛和小乞丐也是不约而同的目瞪口呆，眼里发亮，金子，谁不爱啊！

杜辛更是疑惑，头儿什么时候学会一言不合就亮金子了？

嗯，好像是从想要说服林兄开始。

“现在，这雪淞茶可以有了吧。”谢必先微微勾了勾嘴角，手指敲在桌面。

“这···”掌柜的还是为难，见谢必先又面色不改的放下一锭，他话锋一改，手快将金子收好，笑道：“客人今个儿是来巧了，这雪淞茶是还有些的。”

“客人稍等，我这就去取。”掌柜的退了下去，背影脚步颇为焦急，不是急着取茶，还是急着将金子放好，亦或者其他事。

待四下无人，杜辛小声的说：“头儿，我们直奔就喝雪淞茶，这不是明摆着冲着茶楼来的吗。”

他们会选在这里，也是因为小乞丐说，他听到说鬼城之事的人，就是在这里，还喝着雪淞茶，甚至喝一口倒一口，说什么千金难买的雪淞茶，他们在鬼城连看都不看一眼，也就凡夫俗子会视为极品，他们喝的可是仙人茶，还说了很多鬼城的好处，这才将小乞丐给吸引住。

“自然是被注意到。”谢必先并未深讲，想知道这里的水有多深，总是要有人带路的。

两人的梁子结下了，小乞丐就不会放过能嘲笑的机会，“这你就不懂了吧，不过也对，你长得就不是有多聪明的样子，也就谢大哥不嫌弃，还收留你。”

他还有模有样的打量杜辛，啧啧两声，摇头晃脑的很是贼精，看得闹心。

“一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杜辛捏着拳头咯咯响，将他的脑袋摁在怀里，拉扯耳朵，小乞丐当然不甘示弱，同样回敬。

“行了。”听见谢必先将杯子放下的声音，两人互瞪了一眼放开，谢必先看着小乞丐，“你刚刚不是说三急吗，杜辛，带他去一趟。”

小乞丐眨了眨眼，听懂了谢必先的意思，他捂着肚子，双腿往里拐紧紧夹着，哎哟哟的喊好涨，要来不及了，可真像。

“忍住，我马上带你去。”杜辛嘴角一抽，他拉着小乞丐离开，问着路，前去茅房。

谢必先垂眸看着平静水面荡开波纹，是一堆鱼儿在争食，有的太撑，肚子翻白，有的太饿，肚子同样露白。

撑的死也不愿意放开到嘴的鱼食，饿的也会死死咬住。

作者有话要说：钱砸不出来？不，只是钱不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