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带歧义，也平添暧昧。

温杭有一瞬不自然，回看他无波澜的神色：“那是我多想了。”

许柏安耐心有限：“说重点。”

“我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她停了会，组织语言：“但不代表接受您对我的设限，所以刚刚说的，我不认同。”

她隔一道称呼屏障，客气规矩跟他对话，有丁点脾气，但不多。

许柏安眉眼凌人：“你觉得我公报私仇，针对你？”

“没有啊，”温杭摇头，小声咕哝：“只是说话不客气。”

“我没那么闲，”许柏安看不出情绪，云淡风轻：“说实话你就觉得不客气了？那你还有得受。”

这句话说完，他招来服务员买单后离去。

温杭直愣愣地看人走了，再看看一桌菜，暗恼自己没情商，不该现在提这些事，就当她误会了，把之前的事抹干净，后面公事公办就行了。

人要学会释解，她警告自己早日翻篇。

吃完饭回去，晚上躺在床上摸手机上网，大数据给她推送有关系统开发的网课。

温杭坐起来，瞥见书架上她为了岗位买的书。许柏安的话激起她一身反骨，她不听别人随意下定义，不是绩优股，不代表没有其他可能，努力和野心不该是贬义词。

第二天起晚迟到了。

温杭拎着包路过拐角的会议室，这间是四方玻璃，路过能看见里面在开会。

许柏安穿休闲款衬衣位于中间，大概是晨起没精神，他坐姿慵懒，眼睫低覆在纯黑的眸里，人没平时那么板肃，修长手指不时在键盘上停留，又突然皱一下眉，是在开口提问什么。

会议室隔音效果好，但温杭可以想象到他声音多冷淡倨傲，偷觑两眼，下一秒见他有抬头迹象，她赶紧加快步伐，走回工位。

许柏安望过去看到个窈窕背影，黑色紧身连衣裙，脚步匆匆，窗外几缕薄淡日光挥洒而进，攀吻在她莹白小腿上。

“许总，这一块的构建还可行？”陈国华看向他。

许柏安目光回归：“架构没问题，再研究性能。”

刘嘉看温杭慌失失坐下，头发有点乱，从柜子拿了把小的气垫梳，凑过来给她梳平：“迟到了，你还有签卡次数吗？”

百航一个月有四次忘记打卡的机会，可以通过线上提交签卡处理。

“还有两次。” 温杭冲她笑，从包里拿从金早绿点买的几块糕，分给刘嘉吃。

接项目后工作加量，她抽两张便利贴，把日报记起来贴在电脑屏幕下，完成就划掉，避免遗漏也提高效率。

刘嘉知道她忙不打扰，不过起来倒水时，还是会拉她一块去。

“你得多起来走走，”她煞有介事：“小心腰椎间盘突出啊。”

方新秋的广东保健频道动了，探个脑袋说：“腰椎间盘突出，就用舒筋健腰丸咯。”

“……”她说完，卡座笑声一片。

温杭拿着水杯陪刘嘉去茶水间，路过门口，玻璃感应门开启，有一队人鱼贯而入，带队的是行政经理，嘴里跟他们介绍：“这里是百航的项目技术部。”

刘嘉扯着温杭衣角停下：“这是干嘛呢？”

温杭看过去：“应该是合作方吧，昨天听经理说，今天在楼上有交流会，估计是来参观的。”

刘嘉点点头，揽着她臂弯走向茶水间。

手里的水杯刚放下，一个长相斯文白净的男生看过来：“温杭？”

两人回头，郭晗走过来：“哟，真巧了，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

温杭脸上也有惊喜：“你来这边出差吗？”

他点头，笑容和煦：“嗯，顺道来交流会，大家说要来参观百航，就跟着一块儿来了。”

他是北京人，带儿化音。

郭晗黑亮的眼睛看着温杭：“好久没见了，你最近过得还成？”

温杭莞尔：“挺好的。”

刘嘉轻轻撞温杭一下，朝她使眼色。

温杭忙介绍：“这是我同事，刘嘉。”

“这是郭晗，他们公司在北京，之前跟北京百航有合作。”

郭晗朝刘嘉点头笑了笑，还想说什么，后面有人喊了下他名字。

郭晗回头应了声，又对温杭说：“我得过去了，有空一块儿吃饭。”

人走了，刘嘉笑眯眯打趣：“可以啊，你这个朋友仔生得青靓白净，对你也殷勤。”

温杭怕人听见：“你别乱说。”

刘嘉不信，朝她眨眼：“你少来，你敢说没点什么？”

温杭若有所思，在北京时两人吃过几餐饭，郭晗跟她示好过，按照发展或许有其他可能。

她诚实：“本来应该会有点什么的，不过我调回总部了。”

“我就知道，”刘嘉一脸猜中的满足感：“他一看就对你有意思，多半还会继续坚持。”

“……”

温杭有些好笑说：“光看就能看出来？你是什么眼神？”

“不靠看，靠的是感受你们中间的粉红泡泡！”

刘嘉开着玩笑，一转过身看见后面站着的人，表情凝滞两秒，立刻收起散漫口吻：“许总。”

温杭闻声回头，果然看见许柏安。

他自带低气压，朝刘嘉点头，温杭也紧跟着喊他一声，许柏安没应，盯着她的方向走近。

距离一瞬挨近，温杭顿了下，心口微摇动，手下意识扶着流理台边角。

“让一让。”许柏安低眼看她。

温杭才发现自己挡着他视线的方向，赶紧侧身走开，抽离的动作太急迫，几绺碎发扫过他脖颈。

许柏安伸长手臂，从吊柜里拿了盒茶叶就转身走了。

刘嘉嘀咕：“许总刚站那听多久了？”

温杭摇头：“不知道啊。”

“吓我一跳，”刘嘉撇嘴：“杵在那也不出声。”

温杭看眼人走的方向：“你又没说领导坏话怕什么？”

刘嘉叉腰表示不满：“他板脸！”

温杭倒没觉得不对劲：“他不是一直都这样？”

“……”刘嘉耸耸肩：“也是，许大佬这款的，形容都不好形容。”

温杭不懂：“什么这款那款的？”

“比如刚你那个朋友是阳光温柔型，” 刘嘉摸了摸下巴：“许柏安嘛，说不上来。”

她还在想词汇，温杭慢腾腾扯了句：“阴晴不定型？”

刘嘉点头：“你不觉得他特别像权谋剧里太师，长了张不会爱人的脸，我严重怀疑跟他做.爱都得自己动。”

“……”口无遮拦，温杭赶紧捂她嘴。

两人倒完水回去，路过接待室。

接待室门开着，来交流的公司负责人在里面跟许柏安交谈。

正好谈完，许柏安送他们出来，郭晗也在其中，他看见温杭，趁机走过来问：“你下班有空吗？晚上我们吃个饭？”

温杭慢半拍：“嗯。”

郭晗脸上挂温和的笑，冲她指指手机，大意是在说晚点电话联系。

温杭莞尔点头。

这一幕暧昧，落尽人眼底。

快到下班点的时候，郭晗发了微信给她，约在楼下一家餐厅。

怕郭晗等她，温杭到点打卡走人，还没走到餐厅。

谢峰的电话打进来：“温杭，你到家了？”

温杭不明就里：“还没，正要去吃饭。”

谢峰：“那行，许总临时召人开大会，成员都要到。”

“啊？”温杭懵了懵。

谢峰：“啊什么啊，你赶紧回来吧。”

温杭挂了电话，忙发消息跟郭晗道歉。

郭晗回：「没事，我这边也还没结束，要不晚点再看看。」

温杭：「好。」

回到百航，一大拨人都在会议室里，温杭包都没放，急忙赶过去。

张嘉俊正在分析整体架构，温杭抽出本子出来记，会开到最后，许柏安催了下大家的进度。

“下个月前要出整体方案，跟客户做初步介绍。”

原本还懒散的众人顿时被敲打，醒定起来看PPT上的计划表。

等走出会议室，她坐回位置上，想整理一下会议信息。

许柏安走过来问：“原型改好了吗？”

温杭：“还差一点。”

他问：“什么时候可以？”

温杭看眼时间：“等我半小时？”

许柏安点头走回自己办公室，才开完大会，大家这会都装模作样赶活，凑完一个钟头整，打完加班卡，也都陆续下班。

温杭做完发过去超五分钟，企业微信弹出消息。

许柏安：「来我办公室沟通。」

她拿本子赶紧进去。

许柏安坐在电脑前，手指抵靠在唇边思索。

“许总，是有问题吗？”她问。

许柏安盯着电脑，眉睫凌厉：“没有数据看板？”

温杭一顿：“清单里面好像没列。”

许柏安：“他们有业务跟踪的需求，补一下。”

“好。”她点头，立刻翻本子记下他说的，又在心里感慨他大脑强大，那么多项目，就一个小模块需求他都能记得。

“PC端常用功能和导航都不显眼，重新布置一下。”

他指了指屏幕，温杭走过去看：“还有这块不行，得做个拖拽。”

温杭不太理解：“我看其他系统都是这种模式。”

“是让你参考不是照搬，”许柏安表情严肃点她：“要有产品思维，不要被固有思维框住，要根据实际需求发散。”

是在教她，温杭点头：“好。”

前前后后提了几个改动，许柏安拿水杯喝了口水：“暂时就这些，后面开发再结合具体需求。”

温杭微低头，手里还在记录：“好的，那我回去改。”

“下班，”许柏安关了电脑屏幕：“明天再改。”

看她面有迟疑，许柏安指了指门外：“分清重点，不要事情一做不完就有危机感，每年都有加班猝死的新闻，身体是你自己的。”

温杭一噎，她没想加班，只是在思考内容怎么改，但他刚才说的，究竟是一则免责声明，还是转换表达后的关心？

“嗯，我知道的，”温杭解释：“之前加班都是事出有因。”

想了想，又小声说：“谢谢许总。”

外面卡座上已经空了，温杭拿起包，跟在许柏安后面去等电梯，期间接了个电话是郭晗打来的，问她工作结束没。

温杭：“嗯，刚结束。”

对面有笑意：“我也刚结束，现在过去，还是楼下餐厅好吗？”

温杭笑了下：“嗯好。”

挂完电话，电梯已经上来。

许柏安先进去，温杭紧随其后，按了楼层往下，他突然问：“约了人去吃饭？”

温杭低头看手机：“嗯。”

许柏安问：“去哪吃？”

“就旁边的潮汕火锅，”温杭抬眼疑惑看他，踌躇：“许总您也还没吃饭吗？”

许柏安点头：“对，正好我也去那家。”

温杭：“？”

电梯门开了，许柏安快步出去。

温杭追上他，十分不解：“你自己一个人吃火锅吗？”那可是五级孤独。

“你说得对，火锅不能一个人吃，”他回头半睨她，语气悠悠：“那我跟你们一起吧。”

“……”温杭欲言又止：“这不太好吧。”

跟领导一起，那他们还吃得下去吗？

走着走着，许柏安倏忽停下来，温杭差点撞上他的后背。

一股温热淡薄的茶香扑面，她及时刹车，抬头看眼前宽阔挺峭的背，大脑闪现上次在拳馆看见的流畅紧实背肌，脸冒热气，登时两颊浮红。

许柏安神色平淡：“你那个朋友见不得人？”

她眼神躲闪，摸了摸鼻子：“不是啊。”

“既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许柏安低头跟她视线持平，眸色似乎比往常深，语气凉淡：“你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