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沉溺
酒吧光线昏暗,最亮的灯悬在舞台上空,台上的歌手唱着:“是谁偷偷,偷走我的心,我的眼睛,看不见我自己......”
西北角的卡座里,温凝也看不见自己,目光所及皆是许京淮,温和深邃的眸,英挺的鼻子,缓缓贴近的唇。
鼻尖相触,男人身上的木质香和水果糖的清甜混在一起,优雅中带着侵略,她攥紧酒杯,全身僵住,像失去了控制力。
心怦怦跳个不停。
嗡嗡的震动生徒然打断幽暗中的旖旎。
许京淮垂眸往桌面瞥了眼手机屏幕,见是梁程州,放开温凝退回原来的位置,按下接听。
梁程州说:“我弟醉得不像样子,我先带他回家,你帮忙安顿好温凝。”
“放心回。”许京淮挂断电话,拿起温凝外套披在她肩上,弯腰帮她穿好衣袖,又蹲下身从下往上一颗颗系扣纽,照顾小孩似的。
温凝坐在椅子上,垂眸是许京淮头发,发丝乌黑柔软,她很想摸摸,想着也就开口了,“京淮哥。”
许京淮仰头:“嗯?”
“我想摸摸你的头发?”
“不行。”
“为什么?”
“我的头发只给女朋友摸。”
温凝:“哦。”
许京淮:“......”
许京淮系好最后一颗扣子,“想摸可以做我女朋友。”
温凝愣住两秒,哇一声哭了,“我要出家当尼姑,一辈子远离男人。”
许京淮:“............”
哭声太大,引来旁人的目光,许京淮忙站起身安慰:“好好好,到时京淮哥陪你做和尚。”
温凝这才停止哭泣,乖巧地坐在椅子上,脸颊还挂着泪珠。
许京淮勾手抹掉她脸上的泪,“能走吗?”
“可以。”温凝扶着座椅靠背,晃晃悠悠立起,正要迈步,腿一打颤,又坐回去,呆了几秒,委屈巴巴地仰头看许京淮,“好像不行。”
清醒的温凝鲜明有朝气,酒醉的温凝呆萌娇憨,还会撒娇,完全没有平日的拘谨和距离感,是她和最亲近的人相处才会有的一面。
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交际场合,许京淮喝多许多次酒,没有哪次是这样欢喜的。
他轻扯唇,上前抱起她走出酒吧坐上车。
两人并排坐在车后座,温凝靠着椅背,不哭也不胡言乱语了,醉懵懵地盯着许京淮,不知在想什么。
许京淮拧开瓶水给她,“看什么?”
温凝接过水没喝,迷离的眼眸还盯着许京淮,“你刚才想亲我。”
没疑问,是陈述。
许京淮笑:“看来今天没醉到断片。”他后仰靠着椅背,偏头迎接她的目光,“让亲吗?”
温凝脸红扑扑的,闻言收回目光不看他了,低垂着眸不说话。
“怂了?”许京淮勾住温凝下巴抬起,“那天晚上亲我的劲呢?”声音清润温和,眼眸却散着侵略的目光。
温凝抬头,“谁亲——”话没说完,唇被封上。
许京淮的吻不似外表那样斯文绅士,野蛮霸道侵掠性极强,不留余地地夺走她的柔软和氧气。
没多久,温凝便呼吸困难,用力推开他。
许京淮退回原来的位置,温凝靠着椅背胸口微微起伏,酒精夺走她的思考和判断力,只剩身体的原始本能,兴奋愉悦,想靠近要更多。
有过上一次的经验,温凝一个眼神,许京淮便知她心思。
“还想要?”许京淮撕开颗草莓糖扔进嘴里,干净冷白的手轻拍了拍西裤,“自己坐过来。”
温凝坐过去,迫不及待地凑上前寻找。
车里热,她还穿厚外套,担心热,许京淮偏头躲过,“等下。”
“哦。”温凝向后和许京淮保持开一些距离。
小醉鬼挺乖。
许京淮扯唇,一手环着她盈盈一握的腰,另一手解她外套纽扣,脱掉了那件厚重的外衣,“车里热。”
她醉得厉害,头发乱了也不知。
许京淮抬手把她脸颊两侧的碎发掖入耳后,盯着那张小巧明艳的脸叮嘱:“你这样没有男人能招架得住,以后不许再喝酒,太危险。”
温凝哪里听得进去许京淮讲道理,火急火燎地勾住他脖子,送过去唇。
许京淮迎住,回应,用上次得到的经验,取悦她,温柔了许多。
他不喜烟酒,只嗜糖,掺着苦涩的咖啡糖,带着清新的水果糖,身上的味道也很干净,像在阳光下晒过的棉。
温凝快融化在这带着草莓糖味的吻里。
呼吸愈发浓重间,许京淮突然后靠和她分开,垂眸向下,板正的白衬衫从腰间扯了出来,凌乱地搭在腰上,衬衫下柔软的手正不安分地作乱。
温凝靠着许京淮胸膛平复呼吸,心里默数着掌下的腹肌数量。
一块、两块、三块。
诶?怎么摸不到?
慢半拍地往下一垂眸,手腕被抓住了。
“人不大,胆子不小。”许京淮笑着开口。
温凝双眼迷蒙,意犹未尽地想探索更多,才不听他说什么,手腕用力从许京淮掌心挣脱着抽出来,双手落他胸前,明目张胆地解纽扣。
许京淮一手环着她腰,一手垂落在身边,不动不挣扎,慵懒地靠着椅背,满目宠溺地看小姑娘作乱,等到只剩一个扣子,才慢慢悠悠地握住她双手腕,“身上有酒味,回家冲完澡的,好不好?”
“不好。”
小姑娘很委屈。
许京淮手臂向内,把人往怀里拥了拥,掌心在她头上摸摸,“乖!”
温凝这才偃旗息鼓,靠他肩上睡了。
**
一盏黑色吊灯映入眼帘,温凝眨了下眼,死机的大脑慢慢恢复运转。
这是哪里?
想坐起看看,可稍微一动头就眩晕,还伴着剧烈的疼痛。
不是宿舍,不是梁京州家,陌生的环境使她不安,忍着不适强撑着床坐起,不等坐稳胃里就翻江倒海想吐,她侧身对着床下的垃圾桶干呕两声,没吐出来东西,房门却开了。
许京淮走进来,一身休闲打扮,刚洗过澡头发半干着,没戴眼镜,手里握着一杯水。
他端着温水递到温凝面前,“喝口水。”
温凝口干舌燥,没多想接过水杯喝了口,“谢谢,京淮哥。”
许京淮没答话,弯腰手指捏着堆在她身前的薄被向上拉,最终停在心口往上的位置。
温凝随着他的动作,往身上瞥了眼。
这一眼,掌心的玻璃杯就滑落地面,摔得四分五裂,水洒满地,溅湿了许京淮的裤子。
听见响声,许京淮忙握住温凝手翻过来查看掌心,“有没有划伤?”
温凝抽回手,抓着被子躺下,再用被角裹紧自己,偏头望向另一侧的白墙,咬着唇,“我......我的衣服呢?”
“不能穿了。”
察觉到男人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温凝扯过被角蒙住头,全部藏在里面。
床边凹陷的一块弹起,许京淮站起身,“地面玻璃渣,先休息会儿,别下床。”
封闭在一个独立的小空间里,温凝没那么尴尬了,听着被子外清扫玻璃碎渣的声音,脑子一片空白。
这个样子,再迟钝的人也能明白昨晚发生过什么。
温凝努力想也想不起来,是怎么和许京淮滚到床上的。
又酒后断片。
失恋就失恋,为什么要喝酒?
后悔、自责所有的糟糕一瞬迸发,她暗自懊恼,责怪昨晚的买醉。
没经验的人,第一次遇见这事,不可能不慌,短暂的心烦意乱后,温凝逐渐冷静,事情已发生,责备毫无用处,该尽快离开。
温凝把薄被卷在身上,像穿了抹胸裙,手提着被角,忍着头晕头疼,推开门。
卧室外,许京淮靠着沙发电脑,听见门响回头说:“宿醉后很难受,在这休息一天,明天送早送你回去。”
既然猜出她要说什么,温凝索性去了那些弯弯绕绕,直接问最关心的问题,“你——”那股无所畏惧横冲直撞的勇气,到嘴边就散了,话没说完,耳朵到脸颊绯红一片。
“我什么?”许京淮扣上电脑,不疾不徐地走向温凝。
温凝现在无法坦然面对许京淮,她掌心向前,阻止他往前走,“别过来,我要回学校。”
“新衣服去买了,还没送回来,”许京淮停住脚步,隔着一段距离说,“进去好好睡一觉,等宿醉症状消失,我送你回去,乖。”
两个酒后不清醒的人,无需谁负责,事后一拍两散,各自退回原来的边界互不干扰,可是熟人就尴尬了,无论怎么退都抹不掉这件事。
温凝无地自容,满心想着快点离开,“说一下你家地址,我打电话找朋友过来送衣服。”
“你这样子回去,我不放心。”许京淮低声哄着,“没了宿醉症状,明天一早就送你回去,不会耽误上课。”
温凝正要讲话,掌中手机响了,见是邹正她按下挂断,没一会儿邹正又打来,再次挂断后,她调了静音,“我回学校会休息,请把地址告诉我。”
“哪个朋友会帮你送内.衣?”许京淮阔步逼近,不再保留两人之间的空间。
温凝下意识往后退,一步步退到墙边,停住。
许京淮站到温凝身前,指腹贴着她下颚微微抬起,“邹正?”指尖向下,滑到她脖子的红痕上停住,“也好,让他看看我们昨晚做了什么。”
他的嗓音还是那样温淡好听,可却像变了个人,温柔之下裹着极强的侵略。
温凝觉得陌生。
她和邹正已经分手,朋友指的是虞北棠。
这件事太荒唐,其实闺蜜她也羞于说出口,那样讲只想给许京淮施压。
衣服究竟不能穿,还是被藏起来,温凝一无所知,而且买新衣服的速度也取决于他,不施加压力,可能要在这待很久。
未曾想,她这点小伎俩,被邹正突然打来的电话搅乱。
许京淮身上的陌生感,增大了温凝的恐惧,暂且不与他争辩,她裹着被子回到卧室,房间一静,刚才没问出口的疑惑又来了。
这问题高于一切,必须先弄清楚。
她裹着小被子又出去,一鼓作气地坐到许京淮身边,开门见山,“你昨晚做.措.施没?”
许京淮眸中一闪错愕,忽地起了坏心思,扬起唇角,“没有。”
“你——”温凝一时讲不出话,停顿片刻才接着说,“我还在上学,你怎么能……”
她不再说了,拿出手机想买药,许京淮一把抢下手机,“有了就生下来。”
温凝瞠目结舌地看他半晌,道出一句“疯了。” 转身要走,男人精瘦的手臂环住她腰,向后一勾,温凝不偏不倚地坐许京淮腿上。
她挣扎,“你干嘛?”
许京淮搂着她不松手,“做我女朋友吧?”
温凝昨晚虽是因醉酒才说了远离男人的话,但的确是当下真实想法,而且昨天失恋今天就恋爱,这种无缝焊接,她也做不到。
“昨晚是意外,就算有了孩子也不需要你负责。”温凝不想因酒后意外,打乱彼此的生活节奏。
言外之意,也他请自重,不要再抱她。
许京淮勾唇:“我的骨肉,当然要我负责。”
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却不说她想听的话,明显有意而为之。
温凝拿不准,许京淮在逗她玩,还是真有别的心思,但可以确定,之前对他的了解过于片面了。
许京淮手臂没放开温凝,反而抱得更紧,他敛了笑,抬眸凝视她眼睛,“我认真的。”
“不可能。”温凝脱口而出,失恋后她就没想过谈恋爱,更没想过和许京淮。
“可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许京淮仍是如春风般和煦的嗓音,温凝却没了之前的舒适感,冷道:“露水情缘而已,代表不了什么。”
许京淮眸光一如既往地温柔,抬起掌心摸摸温凝头发,“还是醉着可爱。”
温凝偏头躲开,不愿给他碰头发。
许京淮看在眼里却不怒,松开她,指指卧室,“头疼吧?快进去休息。”
温凝:“我要回学校。”
“明天回。”
“不!”
“先休息,下午不痛了,我送你回去。”
许京淮做了退让,温凝才进到卧室休息。
温凝头痛眩晕,难受又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闲着无聊,环视起许京淮的卧室。
全屋只有极具冷感的黑白灰三种色调,连床品都是灰色的,目光扫过枕头,她瞥见枕套右下角有一行字母。
“Hades。”温凝念出枕套上英文刺绣。
许京淮的网名也是Hades。
读了两遍,温凝想起哈迪斯是希腊神话中的冥王,生活在没有阳光,只有亡灵哀怨的冥界。
有次他遇见美丽的珀耳塞福涅,强行把人带回冥界霸占,成为他的妻子。
她不明白,许京淮为什么要用象征黑暗的冥神做网名,还绣在枕头上。
无意一瞥,被角、书、台灯都有Hades的刺绣或标签。
谁会在家到处贴黑暗之神的名字?
这人真奇怪。
一种莫名的恐惧在温凝心间蔓延开。
太阳西沉,温凝裹着被子再次去了客厅,“衣服。”
“不头疼了?”许京淮还穿着早晨的衣服,看得他一直在家没外出。
温凝点头,“不疼了。”
“头晕呢?”
“也好了。”
许京淮指了指客厅左侧的房间。
温凝搂紧被子小跑过去,打开门,墙边立着移动衣架,上面挂着当季女装,外套、内搭、裤子、裙子,各种款式应有尽有,都价格不菲。
“刚送过来没多久,还没来得及收纳进衣帽间,”许京淮倚靠着门边看她,“先在这临时选一套,下次去衣帽间。
“谢谢,”温凝斩钉截铁,“不会有下一次。”
许京淮笑而不答。
温凝不想与他继续讨论,随便拿了条裤子,准备穿时想到没内衣,“有……”
“在这。”许京淮蹲下身,拉出衣架下的收纳盒。
温凝瞥了眼满满一盒的女性衣物,不知他是真体贴,还是之前常做这样的事,她一时口快,“为sex-partner准备这么多内衣,许总还真贴心,是不是每个陪过许总的人,都能有幸在这选一套。”
小姑娘人不大,讲话却绵里藏刀。
许京淮随手拎出件少女风的文胸,“你觉得,我的SP会喜欢这种类型的东西?”
不仅他手里拿的那一件,整个收纳盒里都是温凝常穿的风格,她猛然想起,年后回学校,在许京淮面前打开箱子那天,他看见了网格层里的贴身衣物。
到底还是年纪小,先嘲讽的是她,先脸热的也是她。
许京淮把文胸放回去,直视她眼睛,“我没有sex-partner,都是为你准备的。”
细看衣架上挂的衣服也是温凝常穿的风格,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过了今日,她不会再踏进这房间半步,“你出去吧,我要换衣服。”
身边的人没动。
温凝偏头重复一遍。
许京淮向上推了推眼镜,“换吧。”身姿笔挺地站在那仿佛要欣赏一副世界名画。
可惜“画”不太给面子,温凝身上的薄被裹紧紧的,“你站这,我怎么穿?”语调冷淡没温度。
许京淮伸手搂住温凝腰,趁她不注意往前一带,轻松搂入怀中,低头俯向她耳边,用他特有的清润嗓音,低声道:“怎么脱的,就怎么穿。”
作者有话要说:酒吧里的歌是张学友的《偷心》。
京淮哥这个称呼即将要从大家视线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