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1
十月初的a市到了傍晚,风吹过来凉飕飕的。
明栀站在人来人往的小操场边上等人,雪白纤细的长腿露在暗岑岑的空气里白得像一块玉。
人群投向她的目光早就习以为常,她有点近视,在人流和灯光里找人就有点吃力,皱着眉毛专注的样子在她这张脸上看上去就有点不耐烦。
“明栀!”
小操场上的灯在这个瞬间忽然亮了起来,人群一阵骚动。
明栀还没搞明白那边在欢呼什么,先看到了从人流之中艰难挣扎挤出来的江明薇和她的舍友贝玲,伸出雪白的手臂摇摇晃晃地挥了挥手。
“你手机带了没?等会儿我们一人一圈。”
江明薇穿了条牛仔裤,低头一看才发觉腰上当装饰的丝巾都被挤掉了,她可惜的啧了一声,“那群女生可真疯狂,不就是帅哥打篮球吗,能不能体谅下要校园跑的同学。”
贝玲长了一张乖乖学生的细白小脸,温温柔柔的问了一句要不要回去捡。
江明薇见状连忙摇头,拉着她们俩往风雨操场的方向走,“可别,挤一回小命都没了,为了我那六块六的丝巾拼命不划算哈。”
和小篮球场比起来风雨操场上的人可以算是稀疏,天像是要下雨,即便刚才还是火烧云一般鲜艳灿烂的天际,此刻也被迎面吹来的呼啸晚风吞吃的一干二净。
江明薇走在中间,贝玲走在她的另一侧,走动间微微偏过头看了一眼舍友的这个漂亮却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好朋友。
“别管她,她最近心情一直不太好,这天还快要下雨了。”江明薇安慰似的拍拍自己舍友的肩膀。
明栀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又没开口。
她最讨厌下雨之前的天气了。
黏黏腻腻,阴暗潮湿。
像是一头随时可能失控的巨兽。
她不怎么想说话,但是同行的还有江明薇的室友,她不想耷拉着不开心的脸让江明薇为难,于是就随便找了个话题,
“今天小篮球场为什么这么热闹?”
“因为那个沈之衍吧?就是管院那个。”江明薇拉着明栀柔软的手,声音轻快,“听说就是因为来看他的人太多,老师才把这场比赛放到小操场的,这场比赛好像已经打了蛮久的了。”
明栀哦了一声。
沈之衍的名字入学的短短一个多月连她这个无心参与一切事情的人都听了一万遍,食堂里,教学楼,甚至是寝室楼下的洗衣房。
刚上大学的少年人们刚摆脱学业家庭的禁锢,那些埋藏在书山题海之下的少年情动宛如浇了春雨的嫩芽,长得比飞还快,迫不及待地想要探索这个刚迈入的新世界。
在状元冠军满地走的a大,那些学霸的光环在这里最不稀奇。
毕竟,能考上a大的谁还不是呢。
沈之衍的出名带了点浪漫主义的色彩。
那还是刚开学的时候,开学典礼上新生代表上台演讲,一男一女,男生就是沈之衍,简单的衬衫西裤再热的太阳照在他身上都是冷的,过分出色的样貌是他身后能当护城墙的奖牌荣誉最好的增色剂。
牛逼的学霸没意思。
长得牛逼学习还牛逼的学霸才有意思。
和沈之衍简单得甚至算得上敷衍的稿子不同,他之后的那个女生神采飞扬,手中的稿子远远看去都能看到手写涂改的痕迹,长篇累牍认真又坚定。
整个开学典礼明栀都被过分热烈的太阳晒得睁不开眼,刚受过情伤的少女对男人更没兴趣,促使她抬头的契机,就是听见了那道略带颤抖的女生说——
“阿那克西米尼说过,世界来源于无定型。告诉我这句话的人重塑了我的世界观,因为他我开始相信这个世界是浪漫的,即便是被放逐的囚徒也可以挣脱枷锁从绝望和痛苦中走出来。”
“我很感谢他。”
这个女生说的这句哲学家的话她也喜欢,甚至大学专业就选了哲学系。
她因为这句话燃起了对这个女生的兴趣。
明栀的视力很好,抬起头的瞬间甚至看见了女孩拿着稿子的手指在轻轻颤抖,不经意间还看到了那个女生带着雀跃和羞涩的目光缓缓落在台下刚发过言的男生身上。
但那道背影视线却黏在手机,连头也没抬。
矜嗷冷淡的背影,漫不经心的松弛。
真是个渣男啊。
这是她对沈之衍的唯一印象。
马上要下雨,夜色将暗未暗,积雨云在半空中勾勒出一个深刻的弧度,看似近在咫尺的距离仿佛家门口广场上小朋友们握在手里的巨大气球。
第一个捏着三个手机跑出去的是贝玲。
站在看台的栏杆下面,江明薇牵着明栀的手掌,“前两天社团招新你一个都没去参加?”
“你怎么知道?”明栀偏过头看她,耳边的碎发被晚风得挠她的耳朵,“江大忙人还有空关心我参加不参加社团。”
上了大学,江明薇简直像个团团转的八爪鱼,又忙着学习又忙着参加学校活动周末还要忙着兼职。
明栀想找她吃饭都找不到人。
江明薇翻了个白眼,将自己手上的皮筋撸给她,“哪里还需要我特意去关心,那些人知道看见我就问‘你那个好朋友怎么不来呀?’,全世界都知道哲学的那个美女是个社恐了。”
特意捏着嗓子装那些人说话倒是让明栀笑了出来。
“你又编那个理由!”明栀在笑。
小时候也是这样,那时候两个小女孩都是刚搬到巷子里的陌生人,院子里都是些小男孩,整天眼巴巴的盯着长得跟白雪公主似的明栀缠着她要和她玩。
每次找不到明栀就来找明栀的好朋友江明薇。
“她是社恐啦,等以后你们熟一点就可以一起玩了!”
每次每次,江明薇都是这样说。
这是只有她们两个才会懂的回忆,不用刻意去提便能心领神会。
江明薇看着自己的发小,原本就小的脸现在瘦得像是一瓣雪白的梨花花瓣,高考之后短短几个月而已。
几乎磨掉了她昂扬生动的一半活气。
她眼睁睁的看着明栀从那么张扬明媚的一个青春少女,变成现在整天恹恹的不开心连饭也吃不下几口的样子。
“明栀。”
操场边的路灯照在她们身上忽明忽暗,像是短路。
好朋友抚摸她肩膀和手臂的动作却是温暖和明亮的,明栀看到了江明薇眼睛里那没说完的话和毫无保留的忧心忡忡。
她心上一酸,匆匆转移开视线,假装洒脱的笑着说,“好啦好啦,我虽然现在还是忍不住总是想,但是你放心啦,你知道我是什么人的,马上我就会被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啦。”
就是知道,江明薇才这么担心的。
她的话被呼啸的夜风再次吞噬,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一缕急促的脚步声陡然停在了着忽明忽暗的世界。
江明薇转过头,是刚跑完的贝玲。
白皙的小脸上浮着淡淡的红晕,柔顺的短发散在脸颊两边 ,因为运动她呼吸有些急促,递过来三只手机,有些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有点累跑得有点慢……”
江明薇止住话头,脸上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小意思,我跑得快,配速拉回来就行!”
明栀抱胸闲闲道,“那你可千万跑快点,我可跑不动。”
带着点不讲道理的亲昵。
两人默契的没有再聊那个略显沉重的话题。
江明薇初中的时候还进过田径队,在夜幕之中朝她们自信满满地挥挥手转头就没入了人影幢幢的黑暗之中。
周遭一下就静了下来,风吹到脸上带着痒,不远处的篮球场传来热火朝天的欢呼声加油声在阴沉的夜里热烈得像是要掀翻这片沉寂的穹顶。
也显得站在篮球场边呆站着等的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更加的尴尬。
虽然只是偶尔在食堂和教学楼碰到和江明薇结伴的贝玲,但她也看得出这个女孩不怎么爱说话。
明栀一碰上这种尴尬的情况就起鸡皮疙瘩,就是俗称的尴尬症,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喝她扯关于那个人尽皆知的帅哥的话题。
“你们刚才挤过去的时候看到了吗,那个帅哥?”明栀的话干巴巴的。
贝玲温柔一笑,“我和他是高中同学,确实蛮帅的。”
明栀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哦哦了两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个人里也就她没见过那帅哥的真容。
鸣般的欢呼声掺杂了几声女孩子尖叫着叫沈之衍的名字。
热闹是他们的,尴尬是她们的。
两个陌生人之间,被拿走了手机就只剩下了寂静和看着脚尖上明明灭灭的灯火。
捏着江明薇递给她的手机,明栀紧绷的后背才松了松,迎着晚风跑了出去。
一只手捏着一个手机另一只手捏着两个手机,身体的重力就有些不平衡,肩膀有些别扭。
呼吸一点点增速,胸腔之间的起伏一点点增大,明栀不是个擅长运动的人,甚至算的上是运动渣渣,又一向怕苦怕累,四百米一圈顶多是跑半圈走半圈。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胸腔之间的氧气越来越少,喉咙间一点点涌上血腥味,但却莫名的停不下脚步。
天要下雨,晚风在吹,她的思绪很乱。
有些事因为担心身边的朋友担心,她一直都没有告诉别人,其实她不是在某个时刻会想起那个人,而是每时每刻。
看到操场上红色的跑道会想,看到饭堂和高中时一摸一样的盘子会想,甚至看到路上某一个相似的背影心脏都会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一般。
无法跳动,混杂着酸涩的细密疼痛。
“明栀!”
一道清脆熟悉的声影将她涣散的意识拉回来。
江明薇看到她后半圈的速度就感觉到不对了,皱着眉有些焦躁的等待着那道纤细的身影一点点靠近。
她果然完全没有看到她们。
她的眼神直直落在远处的跑道上没有焦距,脚下的速度甚至越来越快。
这很危险。
明栀回过神了。
后知后觉地咽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口水,胸腔剧烈的起伏着,明栀撑着膝盖抬起头,感受着身体乏力痛苦的感觉,扯了扯嘴角。
她可能是真的有病。
她甚至觉得有点自虐的快乐。
“对不起……是不是因为我跑太慢了配速不够啊……”贝玲不明所以有些内疚地小声道歉。
但江明薇对她失控的原因心知肚明。
没有接贝玲的话,而是装作若无其事道,“就算是要体测了也不用这么拼吧,要不要……”
她干巴巴的话没说完就顿住了。
因为看见了明栀亮晶晶的瞳仁。
黑而亮的眼中久违的浮现了一种名为惊艳的亮光,像是给一张油画点上了高光般的生动。
她转过头,正巧和天边滚滚而来的风浪碰头。
风声很大,却被人群裹挟而来的热意扑散,轰隆隆涌过来的人流之中是鼓噪嘈杂的,但明栀的视线却只落在了一个人身上。
漫天的黑沉都成了他一个人的背景,肩膀还在隐隐做痛,可神奇的直觉却让她的越过了汹涌的人流径直落在了那人群中心的少年身上。
刚结束一场球赛的年轻男孩额上渗着热汗,浓密的眉蹙着,白皙的肌肤泛着红,这与他浑身的冷清气质不符的热烈像是灼灼明亮的夏夜月亮。
是冒着泡的热薄荷水。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啦!
敲锣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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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沦陷》
三年前孙嘉轶是横空出世的少年影帝,陶镜是被誉为下一个‘文虹’的年轻演员。
在肆意生长的青春年华,他们躲在电影学院小剧场的幕布底印下一个个青涩的吻。
而三年后,他在电影圈风头无两,而她沉寂三年,重回娱乐圈只能孤身一人从龙套做起。
这段过往她梗在心头,只想和他各自安好,却因为走投无路只能低头寻他。
百合般清丽的女孩眼睫轻颤咬着下唇,柔嫩的唇间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轻颤的露珠。
白皙的耳后连着一片脖颈都因为羞耻泛着朝霞般动人的淡红。
他擦了擦白皙修长的手指,遮掩滚动的喉结。
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明明是抬起头看她,却仿佛是居高临下。
年轻俊美的脸上笑意浅淡,眼神冰冷。
“陶镜,你凭什么以为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就能随便指使我?”
指节扣在桌面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格外明显,
“你醒醒,今年不是2018。”
“你还当我是你的狗吗?”
——与你相见的每一次,都是再次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