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卫时谙应声答谢,总算是有点值得期待的事了。
会有清蒸八宝猪吗?
熘三鲜儿?
江米酿鸭子也行。
她这边正想着中午能有几个菜,谢今朝便走至身边来。
“谙谙,你乖乖跟着皇祖母,孤去去便回来。”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入在场众人的耳朵里。
卫时谙心里虽明白他是在演戏,但是抵不过来自四周的打趣调笑,还是垂下脑袋,脸上多了抹红晕。
太后娘娘见此幕,笑意更深,朝着谢今朝嗔道:“臭小子,就这么一会儿都舍不得?怕老身照看不好你媳妇?”
“孙儿不敢。”谢今朝恭敬行了一礼,复又看了一眼卫时谙,才行离去。
罗皇后扶着老太后,也如是笑道:“这是新婚燕尔,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呢。”
太后闻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朝着皇帝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面色有些变化。不过须臾,复又展露了笑容,朝着卫时谙说道:“如此,你便陪着哀家随意走走罢。”
一行人从合庆殿走到了御花园,一路上都是太后老人家向卫时谙传授宫中女子生育之道,嘱咐她养好身体,早日为东宫诞下麟儿。
“哀家一早便看了,你那间景福殿,正是坐南朝北的好风水,届时再是男逢单、女变双,生个白胖白胖的小子,哎呦,那可就成了。”
卫时谙被唠得实在受不了,只心想:
真的没有别的话题可聊了吗?
和我说说谢今朝小时候尿裤子的事也行啊?
“到时候得在床榻挂上朝儿的衣裳,切记要挂右边。哀家当年这些活全干了,总算是盼来了个儿子,如今教与你,要好生记得,知道了吧?”
卫时谙看着太后娘娘混浊中带着提点的目光,决定化被动为主动,壮了壮胆子开口。
“皇祖母,或许您知道遗传学这么个说法吗?”
“这是何物?”
就等太后娘娘这一问,才得以成功掌握话题主导权。
自生理结构讲到基因序列,愣是把生儿生女这事的概率问题盘了个十有八九,听得太后娘娘直翻白眼,不知道眼前这个孙媳妇嘴皮子上下翻飞,到底在秃噜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便足够了。
卫时谙当然不存着想当然的心态,将这些格格不入的言论同这位太后娘娘说清楚道明白,只想着能将她老人家说得不耐而岔过这个话题,就算是达到目的了。
这方终是见太后头疼扶额,抬手示意她别再说了,卫时谙才恭敬闭上嘴巴准备小歇一会儿。
话题终于算是糊弄过去了。
谁料正当放松怡神之际,耳边却忽然有人开口说话,直给人嚇了一跳。
“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本宫为何从未听说过。”
卫时谙回眸一看,却见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位穿着鸢尾色宫装的美人,双凤眼直直盯着自己,像是在等待一个确定的答复一般。
这难不成是哪位宫妃?
“宁舒,你又来添什么乱?平日里就没个正经样,净对这些歪门邪道来兴致。”太后娘娘眉头锁得更紧,对着来人轻斥道。
卫时谙这才知道,站在自己身旁的不是什么宫妃,而是当今圣上最小的妹妹,也就是谢今朝的姑姑,宁舒长公主——谢雯君。
“哎呀母后,儿臣这不是想和侄媳亲近亲近嘛。”谢雯君转头对着被打上“歪门邪道”标签的卫时谙亲切一笑,复又嘟囔道:“还不是母后,又不让儿臣将华阳君带进宫里,害得儿臣只能一个人闲得无事,到处找乐子。”
太后一听更是上火,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便责问起来:“你还好意思在你侄媳面前说这些?!你也不看看那华阳什么身份,今日又是什么日子,还想把他召进宫里来,简直是胡闹!”
谢雯君大约是被骂习惯了,只是瘪了瘪嘴,抱着太后娘娘的胳膊好一顿哄道:“是是是,这不就听母后的,儿臣一个人来了嘛。”
卫时谙在一旁瞧着,觉得这公主看起来还挺有意思。下一刻,她就跑来了自己身边,又一把挽住了自己的胳膊。
“母后,您看儿臣一人实在无聊,您把侄媳借儿臣去玩玩吧!”
卫时谙想着谢今朝在马车上的话,一时间欲言又止,推脱也不是,应答也不是。
谁知太后娘娘方才被她那三寸不烂之舌给说怕了,赶紧挥了挥手,让这两个烦人的小妮子快些走,自己好落个清净。
太后娘娘:唉,又来了个不老实的。
这边,谢雯君见母后同意,便直接拉着卫时谙就跑,直到拉开了好长一截距离才停下。
谢雯君扭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卫时谙,嘴里啧啧称奇:“真是叫本宫没想到,太子妃最后居然会是你。”
此言一出,倒是一下叫卫时谙来了精神。
嗯?
隐约闻到了点瓜的味道。
“公主的意思是……”
“什么公主,你得称本宫一句姑姑。”谢雯君话音一转,又接着说道:“本宫本还以为嫁给朝儿的会是右丞家的姑娘呢,没成想皇兄最后会一道圣旨选了你。”
右丞?
卫时谙想起了那日成郊,内心唏嘘。
不会又是那白南纾吧。
她是这么想的,也不小心问出了声来。
“你在说什么呢,”谢雯君瞧着卫时谙的神色颇为古怪,“她如今不是和凌弋好着呢,本宫说的是她的嫡姐。”
不等卫时谙反应,谢雯君便拉住她的手,热切地说道:“你不知道,小时候寻微常来宫中玩,朝儿就跟在她后面,一块儿去皇嫂殿中。那时我们都打趣,这等金童玉女、两小无猜,日后得定下娃娃亲才好。”
“只不过后来皇嫂——”
谢雯君话到此处,想起了伤心事,一时间停了好半响都不曾说话。约莫缓过了一阵,才又重新开口:“两个孩子都伤心,朝儿那时起又去了北疆……本以为皇兄此次赐婚,是将她许配给朝儿,没想到会是卫将军的女儿。”
卫时谙的笑容逐渐凝固。
完了。
我这不是横刀夺爱。
我这不是鸠占鹊巢。
我这不是干缺德事儿呢吗!
“不过也好,寻微身子不大好,皇兄此番应也是有他的考量。你如今嫁给了朝儿,本宫作为过来人,便提点你一句。”
“男人嘛,嫁谁不是嫁。放宽心些,只要这太子妃之位是你的,不比那些情情爱爱风花雪月来得实在。”谢雯君抚着卫时谙的手,宽慰道。
唉。
也不知道一年半载的来不来得及。
卫时谙暗想,只要能把谢今朝救回来,届时自己深藏功与名打道回府,应当就能把太子妃这个位置完好无损还给她吧?
应该就能让一切回到正轨,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谢雯君见卫时谙不说话,当她还是在担心,又说道:“你瞧,本宫如今不寻驸马不就是这个道理?”
卫时谙这才和公主切回到一个频道上,听见“驸马”二字,眨了眨眼,问道:“那……姑姑方才所说的华阳君又是?”
谢雯君状作娇嗔,轻轻拍了一下卫时谙的肩膀,风光又得意:“那是本宫府上的琴师,也是本宫近来的最称心的面首。”
“华阳君的琴技可是上京城里叫得出名号的一流,长相也俊俏,更何况……”谢雯君凑到卫时谙耳边,小声低语:“他回回伺候皆是恰到火候,本宫又如何能不满意他。”
?
这是可以说的吗?
卫时谙耳根子直发烫,万万想不到眼前这个美艳端方的长公主说话竟毫不含蓄,大胆又直接。
有点喜欢。
“所以啊,皇兄每每催本宫榜下捉婿,本宫都不乐意。那些个好不容易进了殿试的,哪一个不是有着鸿鹄之志真本事,本宫可不想断了人家的青云路。”
“哪如纳些幕僚好,也不必耽于嗔痴爱恨,又伺候得本宫高兴。”
“那陛下和皇祖母不会怪罪么?”
“当然,不过本宫可是跟他们谈了条件的。”谢雯君拢了拢身上的纱坎肩,“如今宫中适龄的公主仅有本宫一人,如若有朝一日需要和亲,本宫自会亲自出马。”
谢雯君今日虽鸿衣羽裳穿得奢华,却扛不住十一月里的寒风,便与卫时谙提议先回殿内,待午膳再去筵中。
已是初冬,胤都皇城阖宫上下也供上了暖炉。
坤宁宫中,炉火正旺,却烧得罗皇后遍体生寒。
罗皇后看着镜中的自己,绾着金丝八宝攒珠髻,头戴朝阳五凤挂珠钗,着金色丝绸石榴褶皱长裙,这通身的气派,无不尽显着身居后位的尊崇显贵。
可下一刻,她便将桌案上所有的物什都一把挥在地上。金瓷玉盏落在地面溅开的碎片,砸到了踏进殿中的谢凌弋的鞋面上。
“母后!”
“她凭什么!本宫才是中宫皇后!本宫的儿子才该是一国储君!才该入主东宫、继承大统!”
“他封谢今朝为太子,把本宫的儿子封为王爷,本宫忍了。可今日奉茶,他便连后位也不肯让给本宫,宁愿用一盆花去代替一个死人,也不愿认下我这个中宫皇后!”
“他既然这么痴缠她忘不掉她,那为何还要立本宫为后!为何立了本宫为后,又让本宫连个摆设都不如,如此羞辱本宫!他莫不是昏了头了!”
“母后慎言!”谢弋脸色铁青,“母后还是冷静些吧,如此反应,只会让父皇觉得我们……早便处心积虑。”
“处心积虑?他便是知晓了又如何!”罗皇后面色涨红,似是气到了极点,“我罗家开国功臣!当年同太上皇一起收西南,除了镇国公府便是罗家!他动的了谁的母族,都未必动的了本宫的母族!”
“母后!事已至此……先皇后薨时父皇也未做废绌,谢今朝此番……仍是嫡出之子,入主东宫,名正言顺。”
响亮的耳光声,如同玉石碎于阶下,瓦砾散于殿前。
“你在给本宫说什么疯话?!你的脑子让一通圣旨给烧糊涂了?给本宫清醒点!难道你肯甘心?
你是本宫养大的儿子,本宫亲生的儿子,你只能是太子,也应该是太子!那个杂种,他不过就是个废后的儿子,他也配!”
“儿臣,当然不甘心。”谢弋握紧拳头,想到了那太子之位,又想到了卫时谙,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父皇的一切动作如此果断而迅速,让人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为什么会是谢今朝呢。
十年前先皇后薨,不过次年他便被遣去北疆,镇守国土。
这些年他离上京远之又远,一回来便是太子之位傍身,好不荣耀。
反观他,八年苦读世家权术,想尽前朝想后世,甚至到了午夜梦回,位临金銮殿的地步。他背靠罗家有开国功勋,母后又是当朝皇后,尊贵无比,他是真真切切的中宫嫡出,他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去得到那个位置。
他因此在卫时谙与白南纾之间两面游走,为的不也是这同一个目的?
可当它就在眼前的时候。
当它唾手可得的时候。
父皇给了他当头一棒。
为什么会是谢今朝呢。
凭什么呢。
……
须臾过后,罗皇后克制起伏的胸口,眼中带着褪不去的恨意,转头道了一句:“无论如何,如今你与白远山女儿的婚事,只能成,不能败。”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嘿嘿!努力码字保持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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