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头娇珠
这事老太太不管,侯爷不在京中,侯夫人这阵子又去了城南道观礼佛,其他人就更不会管这事儿。
流水的金银头面,布料新衣,胭脂水粉往侯府里送,不仅是侯府里头的人,便是外头的人也纷纷暗自议论起来。
于是定江侯世子新纳了个绝色美妾,极为宠爱,恨不得金山银山都送过去,这一消息似生了翅膀般,一下子就传遍了上京各个角落。
都道定江侯世子弱冠之年,屋里头却一直干净,至今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只不知道是怎样一个美娇娘,才让世子改了规矩,竟是直接带回了屋里头,且听那意思是要纳为妾室的。
众人皆是好奇,于是便有人探了些消息,据说有位见过那美娇娘的描述,那小娘子生得腮凝新荔,鼻腻鹅脂,一双眸似剪秋水,身姿更是柔若拂柳,美不可方物,且生得与那位肖似。
那人说到最后一句,故做神秘未往下说。
那位是哪位,知情者便皆意会,毕竟当初裴世子与柳大娘子青梅竹马之事也是上京茶前饭后的一芳佳话。
裴之烬听着这些传言,薄唇勾了几分似笑非笑,长指捻一枚枣子于指间轻转:“当真是辛苦这些人了,这得花了多少功夫,才能在这一天的时间里就传得这么远。”
“属下打听到,这手笔,二房那边也用了些功夫。”
“我这二婶啊,自来目光短浅,整日里只知在这内院里争这三两金银物,却不晓得一门内荣辱皆同,罢了,这事由着她去吧!”
屈甲未多言。
府里这位二夫人,自掌了家主持中馈后,一直中饱私囊,只世子与老太太宽容,并未计较,只是这一回竟然把心思动到这上头来,也是个蠢货。
……
纪南珠看着原本空落落的厅子一下子被那金银珠宝,绫罗绸锻,胭脂水粉摆得满满当当,倒未有太多别样的情绪。
金银钱财皆为身外物,她从来不在意这些,再说这些东西,她将来离开,也是带不走的,至于这些东西背后所谓的宠爱,于她就更是不值一喜了。
红环红霞两个小丫鬟也是头一回见这阵仗,只觉得眼花缭乱,那欢喜样儿比小娘子还要欢喜。
倒是红环还算稳沉,瞧着一屋子堆满也不是个事儿,便问,“小娘子,这些应当如何安置呢?”
纪南珠哪里又知道要如何安置,昨夜里突然被掠来,可那人也未说要怎样安置自己,没名没份,她怎能做主这些东西。
她犹豫了一下说道,“园里有管事的嬷嬷吗?问一问如何安置?”
“世子喜静,园里头只有一个管事,就是跟在世子爷身边的屈爷。”
“那你们问问屈爷。”
“奴婢这就去问问。”红环看出小娘子的为难,便转身离开。
“小娘子,咱们世子可是头一回对人如此上心呢,小娘子的福气在后头呢!”红霞嘴快,有什么说什么。
福气?
纪南珠清澈干净的眸底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更谈何福气?
但这些话,她未说出,只给了小丫鬟淡淡一笑,未置一辞。
裴之烬是日夕方回,屋里头已经点了烛,因着红环出去没找着屈甲,主仆三人也不知道这些物什要如何处置,便还都摆在厅里。
他看了一眼满屋子的箱笼,连桌台上都摆了不少未打开的妆匣,又看向了那坐在角落里的女子。
寻常女子瞧见这满屋子的首饰珠宝,绫罗绸缎,怕不早就欣喜欢快,但那女子似乎并未有多少喜意,她此时已经换下了柔软的纱裙,正坐在西窗台,人望着窗上,整个人透着意兴阑珊的萧瑟。
听到他进来的动静,她站了起来,福了福身,声音温柔:“爷,您回来了。”
“今日送来的新衣首饰不喜欢?”他问。
“爷送的,我都喜欢。”
“我想纳你为妾。”
“您说过会放我走的。”
纪南珠脸色都变了,她原以为他最多是把她留在屋里头侍候一段时间,待哪日厌了就放她自由。
若是成了他的妾,那她岂不是这辈子都是他的人了,如何还走得?
他昨夜里答应的话,全都是诓骗她的吗?
想到此处,纪南珠眼底蕴着恼怒。
本来娇娇弱弱一个小姑娘,这一怒,似乎都多了几分活色生香,小脸透了粉意,一双眸子晶晶亮,似新洗的水葡萄般。
裴之烬眸色幽沉,轻扣着她的手腕,微一用力,本还坐在椅子上的女子,不防他这一招,人一踉跄,扑入了他的怀里。
坚硬的胸膛,磕得她鼻头都泛了红。
她愤怒又委屈地盯着他,倔强地抿着唇。
“给本世子做妾不好吗?”他垂眸,一双幽深的桃花眸子,分明勾着笑意,可那笑却不达眼底,叫人看不出喜怒,却心生骇意。
她可以为了生存委身于他,那是因为她还有盼头,盼着有日能回去。
可若没有了回去的盼头,她何必再忍这辱!
“我不做妾。”纪南珠咬着唇,还是坚定地说道。
裴之烬看着那倔强的眼神,突而就笑了,这一回,笑意揉进了眼底,他松开了手。
纪南珠连忙后退了一步,直至腿撞上后头的椅子,退无可退。
“求世子怜悯,我一定会好好侍候您,只求您在厌倦后能放我新生。”
她自知自己的情况,莫说已经失之清白之身,就是未失清白之身,叫人转手卖了这么多遍,再回家里,只怕家中族里人都不会容下她这个失了清白的女子。
但她回去后可以换个身份,再接出她阿娘一起生活。
她是阿娘活着唯一的盼头。
阿娘当初是低嫁的阿爹,可是阿爹娶了阿娘没几年就喜新厌旧,姨娘娶了一房又一房,阿娘渐渐与阿爹生份,后来更是到了一年不见一面的地步,阿娘常说如果不是她,早就活不下去了。
她本想着这边安稳下来,再寻个机会,找人给阿娘去个信,让阿娘知道她还活着,让阿娘好好活着等她回去。
裴之烬幽沉的眸子盯着她,一言不发。
窗台风过,烛火噼啪晃了一下,那光在男人的脸上晃过。
她只觉面前男人深不可测,叫人心惊。
可她却也有自己的脊骨,有自己的盘算,她挺着背,倔着眸子看他。
良久,他才留了一句,“我会着人给你一个新的良籍身份,待你将来离开,你还是你。”
这就是应了。
“多谢世子怜悯!”
纪南珠直接跪下。
脚下木板生硬,膝盖狠狠地落下,‘砰’地一声,她却不觉得痛,只觉一颗心尘埃落定。
裴之烬拾起袍角,缓缓地蹲了下去,微弓着身躯与她对视,薄唇含笑,问了一句:“不疼吗?”
男人的嗓音低沉,问这话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戏谑之意。
纪南珠摇了摇头:“不疼。”
“倒是个小倔种!”
这么扑腾一声跪,怎可能不疼!
这小姑娘倒是有意思!
裴之烬一时倒是起了兴致,他伸出手,轻轻地捏着她的下巴,迫得她只得仰头与他对视,一双莹莹秋眸似剪秋水,倒映着身后台上烛火,亮得惊人,那菱形的小嘴儿,嫣儿红嫩,虽有几处破伤,却添了几分叫人怜的脆意。
他头一回对一个小姑娘意动,本就不是个会刻制自己的性子,再者这小娘子昨夜儿早就已经是他的人了。
于是俯身,亲了上去。
那唇,软软甜甜,与他想象中倒是一般模样。
纪南珠轻颤,不由自主想去推开他,可是当双手推至他的胸膛时,才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那原本作推势的手,只转了势,轻轻地攀向了男人的衣襟。
只这一下,裴之烬只觉被人浇了一身热血,再不自制,直接将她往地板上一推。
柔软轻薄的里裙被推至腰处,男人滚烫的手轻轻扣住,惹得纪南珠一声娇呼。
这一夜,小娘子咿咿呀呀,轻泣软求的声音从通园传了出去。
屋里连换了两次水。
红环红霞每回进去都是通红了脸,倒是屈甲,老神在在地守在门外,惹得几名侍卫连连暗叹老大就是老大,果然不同凡响。
一直折腾到了子时裴之烬才堪堪放过了纪南珠。
……
“要说这少年郎就是爱荒唐,这一开了荤啊,到底就是不一样。”
南院这边,裴家二夫人一手翻着帐册,一边听着底下人说的风言碎语。
“谁说不是呢!我昨夜儿正好从后院路上经过,那声音,听得人羞死了!”赵妈妈一边笑一边说着。
裴二夫人露出了一个别有用意的笑,“可听说他打算怎么安置?”
如今的定江侯府是由二房的二夫人执掌家务,主持中馈,二十年前老太太本是将掌家权和中馈交托给了长房侯夫人,但侯夫人出身书香世家,虽冠有才女之名,却为人清傲,不识烟火,只懂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却不愿沾手铜臭,只接管半年便把帐务做得一团乱,在一次宴客时还险些搞出了大笑话,最后只得称病又把掌家权和中馈交回给了老太太,老太太无奈,心知长媳性子,可自己年事已高精力不足,便只得将掌家权和中馈转托给二夫人代管。
二夫人虽同时书香世家出身,但性子却与侯夫人全然不同,是个精明利索之人,家里管得严严条条,帐务也做得极为漂亮,虽偶有些小私心,老太太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与计较,两房家大人多,十年前,二夫人提议分开两房分开吃,老太太也就同意了,虽未分家,如今是各过各的,只每逢初一十五,节日才聚到一块儿家宴。
“奴婢听那边传来的意思,是要纳那小娘子做妾。”
“世子弱冠之年,屋里头是该添几个通房小妾,他若提了,可得好好办着。”
“是。”赵妈妈点点头:“夫人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办。”
二夫人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问了句,“对了,若君可知道?”
“三姑娘这几日都在自个院子里,怕是不知,若不然就她那脾性,不能这么安静。”
二夫想了想也是笑了:“可还是,不止她,若是我那位大嫂在府里,这事怕也是蹉跎,只是天要下雨郎娶娇女,哪是能管得住的啊!”
赵妈妈不敢接这口,只哂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