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心头娇珠
纪南珠面色沉静,轻轻地理了理袖摆,缓缓站了起来。
面前的女子她并不认识,但是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她倒是十分熟悉。
父亲喜新厌旧,府里的小娘一房接着一房,平时那些姨娘们最喜做的事就是拈酸吃醋,她们斗的时候,眼神就跟面前这个女子的眼神一般模样。
看来这位柳二姑娘,心仪裴之烬。
只是她打听过,裴之烬至今未定下亲事,所以这算是柳二姑娘一头热吧。
纪南珠看着对方倒也不太担忧,毕竟大庭广众之下,对方多少得顾着脸面,就算再妒恨自己也会知晓分寸。
她不卑不亢地笑了笑:“我自是不敢有任何架子,只是出行在外,总须谨慎。”
“那现在能跟我上去了吧?”柳水清越看纪南珠越发心里酸得紧。
这个贱人长得竟是与她长姐有着四五分相似,还真的像若芸姐姐所说,晏哥哥便是照着长姐的模样找的。
想到这里,她即妒忌又愤怒,随后就是一阵委屈难受。
明明她长得也与长姐相似,可之烬哥哥宁愿去外头找个这样的女子,也不愿意娶她。
明明,她与之烬哥哥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柳水清是相府家的嫡二姑娘,今年才及笄,生得也是十分好看,与姐姐柳水静有几分相像。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爱慕着裴之烬,只是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觉得裴之烬与柳水清更配,是以她便是心中有爱慕也从不敢说出来,直到去岁长姐嫁了恒王爷,她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那暗藏的心思,终于是藏不住也不打算藏了。
她性子与长姐南辕北辙,长姐文静,她则是十分张扬任性,也颇为大胆,年初及笄后就大着胆子给裴之烬递了情书。
可是她那情书才递过去,裴之烬看也未看就给撕了,还叫她以后不要再动这样的心思。
她这阵子心里难过,可是却并未放弃,她并不觉得自己比长姐差上哪儿,甚至所有人都说她长得比长姐要好看。
而且家中父母对于这事也是乐见其成,并未阻止。
都说男怕缠,她都想好了,缠到他娶她为止,可谁知他转头就带了个女人回来。
想到这里,她不由地狠狠瞪向了对方。
纪南珠自是不可能跟她上去,大庭广众之下对方还会顾着脸面不敢对她动手,可若是进了雅厢,那一切便不好说了。
她面色不显,只站在原地未动,“我并不识得姑娘,不会跟你进雅厢,你若有事就在这儿说即可。”
一旁的红环红霞头也察觉出来者不善,且她们虽不认得柳二姑娘,但是对方这一身行头,身边还跟着六个丫鬟的气派,怕是八九不离十。
要说柳府这位嫡二姑娘,她们未见过,但是却也是听过的,这位二姑娘出了名的任性跋扈,脾气不好,动不动就爱打骂下人。
红环担心季小娘被欺负,悄悄地走近了季小娘一步。
柳水清今日是拿定主意想要收拾这个小贱蹄子的,见她不肯跟自己进雅厢,直接转首对黄嬷嬷吩咐道:“把二楼清一清。”
黄嬷嬷想来不是头一回处理这样的事情,倒是利索就对着二楼几桌客人说道,“各位今日在座的茶水我家二姑娘请了,只是我家姑娘今日有些事情要处理,还忘大家给我们柳府一个面子。”
说罢,她又让丫鬟下去给掌柜的说一声。
纪南珠见状,已经意识到今日这一遭有些棘手,只是不知道对方究竟要做什么。
红霞此时已经吓得脸都有些白了。
纪南珠面色沉稳,实则心底也是有些不安。
面对这样的高门贵女,她全无招架之力。
她往后退了退,退至了窗边,侧着身子瞥眼往底下看了看,此时只盼着楼下的车把式老吴能察觉到不对劲,赶紧找人来。
可她这行为,落在柳水清的眼里,那就是害怕了。
她得意地笑了,一个小小妾室,她就不信拿捏不了。
其实她早在两日前就听说了之烬哥哥纳了个小妾,起初她虽有些不满却也不太在意的,男子嘛,纳几房通房小妾寻寻欢,母亲便总是教导她们,管男人得驰紧有度,男人纳几房妾那都没有什么,不过是几个玩意儿,身为高门贵女,将来是要做正妻大夫人的,只需牢牢的把着家里的管事权,这些小妾也不过就是奴婢,想收拾就收拾了。
她今日本是应了若芸姐姐的约一同出来挑些胭脂水粉,结果出门的时候就听若芸姐姐提了一嘴,说是之烬哥哥极为宠爱这个小妾,绫罗绸缎珠宝玉器流水一般地往她屋里头送,通园更是大肆修缮,连一应家具全都换了上等的,她越听越是恼火,只觉得这小妾就是个狐妖媚子。
可巧了,她们才逛了会儿就遇上了侯府的马车,一问才知竟是这小妾出来。
难得这样的好机会,柳水清自然是要来收拾收拾这个狐媚子,便悄悄找了个借口与若芸姐姐分了路,她则是悄悄地回来找这小妾了。
片刻功夫,二楼的客人就让黄嬷嬷和几个丫鬟给清走了,两个丫鬟还把在了楼梯口拦着不让人上来。
柳水清看着人都空了,面上露出了狰狞嚣张,她伸手就往纪南珠脸上煽了过去。
啪!
纪南珠未想到对方如此跋扈嚣张,避躲不及,被打了一巴掌。
那半张小脸顿时火辣辣,疼得纪南珠眼眶都红了。
“你个小贱婢,我本是想好好与你说道,你还给我拿乔摆谱,我今日就让你知道尊卑有别,之烬哥哥再宠着你,你也是个卑微的小妾!”
红环红霞见状,吓得叫了一声,赶紧挡向前想要护着纪南珠。
“黄嬷嬷,把人弄开!”柳水清根本不把这两个小奴婢当回事,只冷冷说了一句。
黄嬷嬷这边已经驾轻凌熟地带着人蛮横地把红环红霞扯开。
纪南珠后背抵着窗骨,半张脸已经红了起来。
她这段时间清瘦了许多,身子纤细单薄,今日出门穿了一条滚了菊花边的天青色襦裙,松软的乌发拿着木钗挽了个落月髻,一张小脸白生生比新剥的蛋白还光滑通透,此时半边脸红起来,不见丑陋,反而显得欲发楚楚可怜,招人怜惜。
柳水清盯着纪南珠的脸看,只越看越觉得可恨,虽不愿承认,但是面前的女子的容颜,虽与她长姐有三四分相似,但是细看下更胜她长姐几筹,便连自己也不若对方那眉眼间的风情。
可那又如何?不过一个平民贱女!怎配她之烬哥哥!
尤其是这张脸,凭什么与她和姐姐相肖!
她没忍住,再一次挥起手就要向着那张脸煽去。
这被掳的这几个月,纪南珠尝尽了各种冷暖苦难,叫她学会了隐忍,心里越怒,她却越发冷静下来,只咬着一口银牙,死死忍下。
在对方的手就要再一次煽过来的时候,她直视着柳水清,喊了一句:“柳二姑娘!……您出身高贵,犯得着在这儿为难我吗?你以为清了场子就没有人知道吗?这儿可是大庭广众,大伙都知道你把我留在了这儿,一会儿我肿着脸出去,谁还能不明白真相?这事若让哪个好事者传了出去,岂非坏了您的名声。再说了,打狗也要看主人,姑娘伤的是我这张脸,可实则是在打世子爷的脸,你就当真不怕惹恼世子爷吗?”
“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你不过是之烬哥哥闲时打发的玩意儿罢了!你当真以为他会为此而生我气吗?!”
柳水清嘴里虽是骂着,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是停了下来。
她多少也是忌惮,她在私下怎么打骂奴婢那都没人知道,可这儿确实是外头,方才确实是有不少人知道她把人留在这儿,让人传出去于名声有损,还有,裴之烬虽平素里瞧着和气,可熟知他的人皆知,那人狠起来,向来是谁的情面都不留。
纪南珠见她有所忌惮,便知自己赌对了,于是她接着道,“我身份卑微,自是不比姑娘尊贵,但不管怎样,我眼下是世子爷的人,还望姑娘看在世子爷的面上,莫要同我计较,毕竟怎生看,姑娘才是与世子爷才是最相配的那人,又何必因我这微薄之人而与世子爷生了嫌隙。”
纪南珠眼下只想自救,也无意与对方抢什么男人,是以挑了对方喜欢的话说,只希望对方能知些分寸,莫要对她动手。
“你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便好!”纪南珠最后两句话倒是取悦了柳水清,可她还是没有打消心底升起的恶意。
来之前她确实是只想敲打敲打对方几句,可是当看到纪南珠这张脸,她就觉得厌恶之极。
她可不希望自己与一个贱妾长相肖像!
她回头看向了黄嬷嬷,“黄嬷嬷,把人捉住,我今天就要把这张恶心人的脸给撕烂了!”
“二姑娘饶了我们季小娘吧,求求您了!”
“二姑娘,您不能这样做啊,您这样做世子爷知道了要发怒的。”
红环红霞二婢闻声,直接吓得扑通一跪,放声就哭了出来。
她们从前在府里可听说过不少柳二姑娘做的事情,她是真敢这么做。
纪南珠闻声脸色也是变了,她想过对方最多就是打骂自己一顿,吃些苦也就罢了,是真没有想到对方心思这么狠毒,竟然想要毁掉自己这张脸。
她死死地咬着牙,一只手握紧了窗骨,看着对方那一双狠毒又嚣张的眼睛,她心知求饶是没有用了。
她望了一眼窗户底下,底下是上京大街,人来人往,极为繁华,老吴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只是他正低着头打着盹,并没有发现这边出的情况。
而且他就算发现了,找人来帮忙也来不及了。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纪南珠目测了一下从这儿跳下去的距离,这一跳,伤是肯定要伤到的,但最多伤到骨头,却不会要了她的命。
心下已经定了主意,她细细的手指,用车地掐着窗骨,就打算翻身一跃。
就在这千钩一发之际。
有人推开了把着楼梯口两个丫鬟冲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