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
翌日。
天色熹微时分,安乐昭便起了。洗漱更衣后,她在院中活动身体。
昨日爬山之事让她意识到,前些年的养尊处优,这个时候她的身体素质并不算好,连登个福临山便气喘吁吁,甚至都没能靠自己顺利登顶。她需要好好锻炼,增强体魄,争取下次去爬山时,她能依靠自己顺利登上山顶。
早膳时,安乐昭去往食厅,与父母、弟弟一起用早膳。
她到时,父亲安望津已在那儿。见她来,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安乐昭加快些脚步过去,于安望津身前停下,随后福身见礼:“父亲。”
安望津抬手摸了摸胡子,笑容温和着点了点头:“昭儿。”
他忽道:“昨日堇王又来府中提亲的事,文喜应该与你说过了吧。”
安乐昭点头:“嗯,文喜跟我说过了。多谢父亲替我拒绝这门亲事。”
“小事而已,”安望津道:“之前本就拒绝过,不知他为何又再来。昨日我拒绝这门亲事时,堇王似是很不悦,离开时还说让我再考虑考虑,之后还会再来。”
安乐昭瞬时诧异:“什么?他还要再来?”
心中气急下,她不由握紧双手,指甲随即嵌入掌心肉中,有些微疼痛感生出。
这个云千复真是不死心,被拒绝了两次竟然还要再来?!果然,之前自己下手打他打的太轻了,当时就应该直接抄起旁边的椅子砸他,让他清醒清醒!
可恶!!
晨起的好心情,顿时没了。
安望津见安乐昭情绪有些不对,犹豫了会儿,问:“昭儿,你和堇王是有什么事吗?他为何三番两次登门要提亲?他是何时喜欢你的?”
安乐昭心下深呼吸两次,稍稍平稳住气息后,她开口:“他哪里是喜欢我,他喜欢的是安国公府的权势和地位。”
她连忙又道:“父亲,不管他来提亲多少次,都不要答应他。”
安望津点了点头:“知道了,你不松口,我是不会同意的。”
他之前可是答应过安乐昭,她的亲事,她自己做主。他可不会食言。
何况,昭儿如此抗拒堇王,想来堇王对她没存什么正儿八经的好心思,还是不要和他扯上关系的好。
“父亲,姐姐~”安锦元的笑声响起。
两人同时敛回思绪,转头看向安锦元那边。
安锦元笑着朝他们挥手,蹦蹦跳跳的过来。母亲云霓裳走在他身后,笑眼温柔的望着他往前的背影,又抬头看向前方,见着自家夫君和女儿,脸上笑容更温柔了些。
一家人围桌而坐,安静吃着早膳。
安乐昭的视线从他们身上看过去,眸中的笑意悠悠浮动着。这样温馨而平静的日子,她觉得很好,所以,绝不允许别的人来破坏。
云千复,不管你想做什么,都不可能如愿!
想娶我?死都不会让你娶!
安乐昭微微垂首,低头时长长的睫毛遮掩住眼底一瞬浮现的恨意。她抿了下唇,而后慢悠悠用勺子喝下一口粥。
再抬头的时候,她已恢复至寻常时温和的面容。
早膳后,安乐昭去往深院给祖母请安。
她人刚进院子,迎面而来的素虹便弯腰行礼:“郡主。”
安乐昭笑了下:“素虹姑姑。”
素虹直起身,道:“郡主,老夫人请您进屋。”
安乐昭一愣,很是意外:“祖母让我进屋?”
之前来那么多次,祖母都没让自己进屋。甚至昨日,也才远远的见了她一面。
她眼中疑惑明显,不由看向前方不远处那扇开着的门。
素虹侧身让出位置:“郡主,请。”
安乐昭仍觉不解,可祖母这般说了,自己不能不过去。请安问候一事,还是当着她的面做更为妥当。
安乐昭往前去,房门前忽站定脚步。
她抿唇,轻轻的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稳了稳心中忽涌出的些微紧张感后,才抬腿迈进房门。
祖母谢青竹坐在另一侧的窗前,身影背对安乐昭所在。
安乐昭看着她端正挺拔的背影,小心着往那边走过去,在离她有两步左右的位置停下,随后福身见礼问候:“孙女见过祖母,给祖母请安。”
谢青竹低沉的嗓音传来:“免礼。”
她没转身,只是将手里的书放下:“听素虹说,你会下棋。跟我下一盘棋吧。”
安乐昭瞥了眼早已准备在旁边的棋盘,心中虽有诧异,却也稳住心神,笑着点了下头:“好。”
谢青竹这才起身。
转身时,近在眼前的距离,安乐昭终于看清楚了祖母的面容。岁月已在她面上留下痕迹,带着些沧桑。她神情严肃,五官却端正精致,即使容颜已苍老,却不难辨认出她年轻时必定英气貌美。
那双眼睛,有种看透一切的深沉感,仿佛能洞穿他人心中所想,让人不敢直视太久。
安乐昭亦是。她不敢直视祖母的眼睛,也觉得那样不合礼数,于是很快低下头,避开了视线。
两人于棋盘两边而坐,各自拿过棋盒。
盒盖打开,棋子显露。安乐昭手中的是黑子,谢青竹手边的是白子。
安乐昭道:“祖母先行。”
谢青竹没有拒绝:“嗯。”
她从棋盒中取出一颗白子,放置于棋盘最中心的位置:“你昨日来请安时说,你喜欢太子,此言可属实?”
安乐昭愣了下,伸手拿起一颗黑子,落子于白子旁边,而后回答:“是。”
谢青竹再取白子落在棋盘:“于皇室嫡系血亲扯上关系,不是什么好事。”
安乐昭放黑子在之前位置的旁边:“此事好与不好,并非三言两语就可断言。”
她抬眸看了身前人一眼,询问道:“祖母是在担心我日后被欺负,还是觉得我若嫁给皇室,会影响到往后安国公府的安稳?”
谢青竹眨了下眼,又拿起一颗白子落下。
她没有回答安乐昭的问题,又问:“堇王两次提亲于你,你如何看待?”
安乐昭取黑子下落棋盘,淡然回答道:“他在胡搅蛮缠,祖母不必理会。我不可能嫁给他。”
谢青竹捏了捏已在手中的白子,抬眼看向安乐昭:“如此说,你是下定决心要嫁给太子?”
安乐昭笑着取出一颗黑子握在手里:“即使不嫁给太子,我也不可能嫁给堇王。”
谢青竹将白子落下:“为何?”
安乐昭紧随其后将手里的黑子放下:“我说的理由,祖母未必会相信。”
谢青竹却道:“你不说,又如何知晓我不会相信?”
安乐昭从棋盒中拿黑子的动作一顿,而后抓起一把黑子在掌心中。她看向谢青竹,笑道:“祖母,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谢青竹抬眼,眼神微诧,不懂她为何要讲故事,却也暂时将手里的白子放回棋盒中,继而道:“你说。”
她坐的端正,神情认真,显然一副准备好了要听故事的模样。
安乐昭轻笑了下,将手里握着的那一把黑子缓缓丢回棋盒。
棋子哗哗,皆安然落入棋盒中。
安乐昭话语起,尽可能保持着气息平稳来说着前世她所经历的那些事,只不过她是以讲故事的方式述说着。
谢青竹看着安乐昭,眼珠微动,视线清晰明亮,注意着安乐昭叙说“故事”时脸上和眼中的情绪变化。
虽然细微,却也完整的落在谢青竹的眼里。
安乐昭的话说完,抬眼时看见谢青竹严肃的面容。
她笑了下:“祖母觉得我这个故事说的如何?”
谢青竹眉心轻蹙了下,随后问道:“你故事里的那个王爷,就是堇王?”
安乐昭眨了下眼,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谢青竹敛了敛思绪,又问:“你近日性情大变,该不会是因为这个故事吧?”
安乐昭道:“祖母可以把它当成是我的一个梦。细究倒是不必了,我也不知该如何与您仔细解释。”
但那段无比痛苦的经历非常真实,即使重活回到十五岁的这年,一切悲剧尚未发生,她也不可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故而,有些事,她绝不可能妥协。
安乐昭提醒:“祖母,该您落子了。”
谢青竹抿了下唇,取出一颗白子,却迟迟没有落下。她看着棋盘上已经落下的数颗棋子,已然形成一个棋局的开篇。
她手指指腹微微用力,捏了捏手里的白子。
她没落子,却出声问安乐昭:“你相信你梦里的事会发生?”
安乐昭笑着:“祖母也可以理解为,我在避免梦里那些事的发生。”
她看着谢青竹,笑眼盈盈着,又道:“改变选择,也许就能改变结局,不是吗?”
谢青竹望着安乐昭,瞧着她脸上的笑容,眼神微微闪烁着,似是因她方才的话有些触动。
改变选择,也许就能改变结局……
谢青竹将手里的白子丢回棋盒中,忽的笑了一声。
安乐昭微诧时,谢青竹再次开口:“你若想嫁给太子,我可以帮你一把。”
安乐昭却摇头:“不必。”
谢青竹不解:“你不是喜欢太子?”
安乐昭解释道:“我是喜欢太子,但,我需要他选择我。”
她话语认真,一字一字坚毅着:“我需要他,主动且坚定的选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