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七点五十分,殷松梦睡过头着急要走。
蒋溯做的早餐看也没看一眼。
他对玄关的背影问:“为什么对学习突然上心?”
本以为她这段时间夜不归宿是在厮混,他做早餐时发现她搁在沙发旁的一沓书和笔记,联想到最近经常能在大课上见到她,才明白过来,她是在泡图书馆。
换以前,翘课才是她的常态,叫汪宝玲的会替她应付点到。
殷松梦一副凝重的模样:“这件事很严重。”
身后的蒋溯看见她松散的鞋带,走过去替她系上。
殷松梦将他的体贴纳进眼里,既然是交易,他其实没必要做这些,包括早餐,这么想着戏谑说:“关系到我能不能付得起‘嫖资’。”
蹲着的蒋溯捏着两根鞋带顿了下,继续绕结。
殷松梦见他没反应,总算实话实说:“我得考到前三,否则金桦海就不是我的了。”
“我帮你。”蒋溯起身。
他的平静让她受用。
汪宝玲听说她目标的时候,惊得笔都掉了。
秦奥那厮也是,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在电话里憋着笑。
她怎么忘了,蒋溯是专业第一!
“想要多少钱?”她问的是补习费。
“不用。”他说,“只要你能付得起‘嫖资’。”
傍晚,殷松梦按约定找去一间空教室,蒋溯已经坐在前排的位置,手边一叠教材和稿纸。
“先从你挂过科的高数开始。”
蒋溯讲知识点和他这个人一样,极其有条理,重点是他会迁就殷松梦的基础,解题步骤也写得细致。
一小时后,蒋溯在讲齐次线性方程组的计算题。
低沉的嗓音飘入殷松梦耳朵,她的视线从稿纸移向他。
长而直的睫毛,皮肤白到绵细的血管隐隐透着淡青,尤其眼皮那,跟蝴蝶翅膀的纹路一样。唇瓣时常抿着,就没见他笑过,只有说话时才轻微翕动,念出的数学符号标准且悦耳。
他这人,衬衫纽扣永远扣到顶上一枚,讲题就是讲题,心无旁骛,正经极了。
“唯一零解。”殷松梦斜斜支着颏儿,提前说出答案。
蒋溯略显意外。
殷松梦虽然基础差,好歹悟性高,蒋溯教过的,她都能理解,无须提笔,脑中也能解题。
“蒋老师,答案对吗?”她在他耳边吐气若兰。
“嗯。”蒋溯脊背忽地僵直,因为他的喉结被咬了口。
“你疯了!这是教室。”蒋溯虽从半截拉链旁及时扼住那只柔荑,但他心里是庆幸的,殷松梦迷恋他这具身体,但这远远不够。
他要她的心里也装着他,这也是他巨细靡遗、故作贴心的目的,当初他不愿承认男朋友身份,非说成是交易关系,就是不想要殷松梦觉得自己来得太轻易,太好得手。
他要得到她的真心,再弃如敝履,就像她当初对敏因那样!
殷松梦解开了她板正到碍眼的衬衫排扣。
见他耳根一点点染红,平添了几分慵懒感,再不是那副正经样,舒服多了。
她最近潜心学习,没做美甲,冥冥之中方便了今天。
方窗外漆黑,尽管教室只开了最前排的灯,但也太刺眼。
教材翻开的页数许久不变。
蒋溯攥着凳沿的手骨节发白,解了一半的方程在他眼底洇迹模糊。
题目没什么好看的。
他重新将视线落向面前的她,灯下的殷松梦眸光皎洁,颊边噙着得逞的笑,她向来这样,诱惑人时故作风情,等把他磨到手之后就露出顽劣、狡黠,就是只狐狸。
这片教室还是老旧的风格,木椅子漆了层白漆,随着她站起来,没了重力自动合上,坐板打在椅背发出“咔”一声重响。
她又用膝盖把那块坐板抵下来,只剩一条腿站着,站在他与桌子的缝隙之间,左手撑着椅背,俯低身子时,发丝从肩头滑到前面,落在他仰起的脸颊、眼皮,痒丝丝的。
他不禁低了眼皮,盯着她右手腕隆起的两道细骨,一下明一下淡的,本来极其有规律,可腕上的青筋忽然暴起,他仿佛被她发丝的馨香裹挟,临界那刹,忽而想亲亲她——
从朦胧的视野里,在她坠落的发丝里,对准那片唇。
可殷松梦别开了脸。
他悬起后背凑过去的吻落空。
几乎是一瞬间,迷离的双眸凉了下来。
她好像从来不亲他嘴唇,哪怕挑逗他时也只是亲脖颈,顶天了亲他下巴,至于接吻,回想起来一次也没有过。
医院病房。
午后日光晒金,绿意涤窗,大概是病床少年躺了近半年,终有转醒的迹象,连景致也变得生机勃□□来。
病床旁坐着的蒋溯手捧书籍,安静翻看。这照理是寻常的一天,他下午没课早早从学校过来,陪在床畔,即使看书也能记着喂食或翻身按摩手脚关节的点。
但书页在手心搓磨,他脑海泛起的画面却是昨晚挤在教室课椅的种种。
殷松梦那双手,和她那张软组织饱满的鹅蛋脸格格不入,极其瘦长,骨节分明,稍微用力,手背细凉的骨头隆起一道道,牵动着硬瘦而有力的指骨则十分嶙峋好看。
她食指戴了枚银戒,乍一贴皮肤,锥骨的凉,但他是决计不可能吭声说凉的,那种事那种地方,简直就是莫大的屈辱。
“我这戒指尺寸其实小了,平时可难摘了。”殷松梦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手骨关节用力后变得红彤彤的,和本身肤色的雪白对比强烈。
她看出来他的不适,轻易便将戒指摘了下来,一面说着。
戒指银光晶莹,拈在她指肚。
蒋溯偏首,不去看那枚戒指,和她的右手。
殷松梦却凑得更近:“这次一摘就掉,为什么呢?”
这话一出,蒋溯浑身紧绷起来,连着锁骨的侧颈清晰地棱起条筋,他呛她:“你不说话手就废了是么?”
他摸清了殷松梦那点脾气,平时痴黠参半的,看似豁达,其实是个顺毛儿捋,反着她来保不准她要发脾气。
他这话算是把她那点“体贴”消耗殆尽了。
椅子之间有缝隙,他有条腿屈着膝盖,小腿背被椅缝硌得很疼,她也发现了,却没像摘掉戒指那样,停一停叫他可以换个坐姿。
走神着,坐在病房腿好像也开始发麻、通红。
病房门忽然被推开。
李芝见蒋溯手里的书被惊得落地,还以为自己进来得太突然。
她等对方将书捡起才问:“少爷是不是看书看得入神了?这个点该给敏因少爷按摩关节了。”
蒋家两个儿子,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可见夫妇当年恩爱非常,只可惜由爱生憎也就几年光景,他们夫妇相看两厌,各忙各的家业,一年到头也不说见孩子一回。
兄弟俩感情倒很好,敏因他从小体弱多病,三天两头要见家庭医生,怕黑怕疼又爱哭,打针都要蒋溯哄着陪着。
后来蒋溯来华城读大学,哪怕兄弟俩分居两地,他也时常跟敏因通电话,要询问他学业进度,每周末都要飞回南舟市陪弟弟。
李芝看着搁下了书,熟练而细致地给敏因按摩关节的蒋溯,叹了口气,他其实,才大了两岁,平时对待幼弟,却成熟似父亲的角色。
敏因少爷的恋爱,李芝当初其实也旁观了一部分。
那女孩,山野精灵一样,而一个时常带病甚至不能正常上学的少年,忽然有这么个女孩闯入他灰白单调的世界,他的动心是必然,以至于后来女生挽着个姓邵的男生在他面前要他死心时,郁郁寡欢到置身车流。
“哥,等你从英国回来,我介绍姐姐给你认识。”按摩关节是这半年来周而复始的事,蒋溯只要在医院,必定亲力亲为,按着按着,他脑海似乎响起那通跨洋电话,彼时的他第一次没待在敏因身边,父亲令他寒假到英国一家分公司历练,这是他离敏因最远、最久、也是最后悔的一次。
“姐姐?”他还不知道敏因不久后会因所谓的姐姐丢了半条命。
电话里声音吞吐起来,一听就是害羞了:“现在是……女朋友,她叫殷松梦,比我大。”
“你成年了也可以谈女朋友了,记得对女生好。”他叮嘱道。
李芝在旁边,照例摁下录音机的播放键,室内依旧响起殷松梦被少年记录下的那句:“我喜欢敏因。”
蒋溯按完关节,在给敏因翻身。
这句过后放的,是他平时爱看的植物学期刊,李芝每天拣一小节读录,拿来床头播放,一小节的内容不算多,很快又循环到最初始那句,殷松梦的嗓音,昨天在他耳畔厮磨过,音筒里说着“我喜欢敏因”。
“这束风铃花枯了,我去买束新鲜的来换。”
李芝嗳了声。
花瓶里蔫巴的蓝紫色花束被冷白的手抽出,出病房关门之际,目光莫名在病床少年的嘴唇顷刻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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