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章
11.
傍晚六点过,金乌西坠,橙红粉紫的晚霞铺满整片天空,入秋之后,早晚的风都带着浸浸凉意。
乔闪闪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等公交。
晚风拂过她额前鬓角的碎发,直到这会儿,整个人还有点恍惚。
说起来这事也真是巧,项明安的男朋友曹小北竟然就是陆星耀的助理。
大半个月前,乔闪闪刚被营销号送上热搜时项明安就拜托曹小北帮忙,最初是想跟这边求情道个歉,希望顶流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她一个底层小编剧计较。
结果曹小北推三阻四找各种理由拖延,直到关山月官微发文说把乔闪闪开了,他屁颠屁颠的跑去劝项明安,说剧组公告都发了现在求情道歉也没用了,让你朋友以后说话注意点之类的。
本来异地恋一年就见不了几面,还要天天听他在电话里吹陆星耀,张口闭口我哥多牛多好对我跟亲兄弟似的,结果真需要他的时候这么点小忙都帮不上。
就这还想结婚?项明安彻底火了。
直接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这事儿要办不好就分手,于是这才有了今天的面试。
听着项明安吐槽了一路的男朋友,乔闪闪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曹小北对她的怨气那么大,看她的眼神也怪怪的了,那分明就是小媳妇在看棒打鸳鸯的恶婆婆。
她没想到项明安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说实话,不感动是假的,但多少也有些愧疚。
公交车靠站停下,乔闪闪背着包下车,一边往小区走一边道:“如果……你还真和他分手啊?”
“闪闪,和你没关系啊。”项明安一下就听出她在担心什么,“你没有谈过恋爱,你不懂,这是个态度问题。”
乔闪闪确实不懂,但她也知道,在她吐槽陆星耀的那些言论被搬上热搜全网传播后,让曹小北跟自己老板开这个口确实不容易。
“谢谢你啊明安。”乔闪闪诚恳道,“等月底去了横店,我请你和曹老师吃饭。”
项明安一如既往的豪爽:“客气了啊乔老师,以后当了大编剧别忘了我就行。”
“承项大制片吉言,等着您给我项目做呢。”乔闪闪被她逗笑,“对了,问你个事,你平时跟组的时候北京这边东西放哪呀?”
前些天乔闪闪根房东说了不打算续租的事,这两天房东已经火速找好了新租客,合同都签了,就等着她退租以后搬进来了。
可谁能想到她又不打算走了呢?
这会儿找房子先不说好不好找,光是想想跟组加春节有半年时间不在北京,房子空着还得付房租就十分肉痛。
项明安显然很理解她的苦恼,给她出主意:“我给小北说一声,你先把东西放他那儿吧,等明年过完春节回来再说。”
“好。”乔闪闪眼睛发潮,“呜呜明安谢谢你,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乔闪闪你再说这种话我就生气了啊!”
项明安在电话那头恨铁不成钢:“我对你好是因为你也对我好是因为你值得!我说你这两年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被周佳怡PUA傻了吗?你给我振作一点好不好!!”
乔闪闪被她说得有些泪目,其实她真没觉得对项明安有多好,就萍水相逢的正常朋友,两人共事三个月,后来的联系也大多靠项明安主动维持。
真要说的话,那会儿在组里项明安家里出了点事急用钱,跟制片预支跟组费用被拒绝,当时是乔闪闪借了她一笔钱。
其实并不是多大一笔钱,乔闪闪随手帮忙,没放在心上,也没想过要让她回报。
但她没想到项明安一直记了这么久。
……
项明安还在电话那头感叹:“我本来担心你会因为陆星耀的原因不愿意,想着不管怎么样,先把你骗过去看看再说。”
乔闪闪笑了下:“不会。”
“你能来当这个跟组编剧就最好了,周佳怡她懂什么呀?”项明安语重心长地道:“只要你回到项目里来,一切都还有机会。”
“嗯,我知道。”
电话那头,似乎有人在叫项明安,她应了声马上就来,转头匆匆对乔闪闪道:“好啦先不和你说了,我要开工啦,咱们过两天横店见!”
天色还未完全暗下去,小区楼下的路灯已经一盏接一盏的亮起来。
花园里的桂花不知什么时候开了,被晚风裹着,到处都是一片馥郁甜香。
乔闪闪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
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沉甸甸压在胸口的某样东西像是悠忽间不见了,她整个人骤然一轻,露出个志在必得的笑。
周佳怡。
我们横店见。
早晨九点过半,郑雯雯梳妆完毕,对着玄关镜子整理头发,手机微微震了下,一条消息跳出来——
「嫂子,我到了」
郑雯雯看了眼,转头催促:“姓魏的,你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马上啊老婆!”
魏思杰慌慌张张一边系扣子一边从卧室出来,走到一半又折回去拿包。
郑雯雯靠在玄关柜上回消息。
魏思杰夹着包出来,低头拿手机准备打车:“今天限号,你先别急,我叫个专车。”
“我已经叫好了,人这会儿已经在车库里等着了。”郑雯雯翻个白眼,“快点吧你。”
“老婆你怀孕就别穿高跟鞋了吧……”
“我就要穿,你管我?”
郑雯雯瞪眼,魏思杰不敢说话了,换了鞋拿上包,像太监扶老佛爷似的搀着郑雯雯出门。
两人乘电梯下楼。
出电梯时魏思杰才反应过来,哪家专车能开车库里?
正疑惑呢,就看见旁边车位上停了辆十分眼熟的奔驰。
见了二人,驾驶位车门打开,一身黑戴了顶鸭舌帽的陆星耀从车上下来,叫了声嫂子,拉开后座门。
“好久没见,星耀真是越来越帅了。”郑雯雯笑眯眯地和陆星耀打招呼,“我的车送去保养了,你魏哥的车今天限行,就麻烦我们的大明星送我去医院啦。”
陆星耀笑了笑:“不麻烦,上车吧。”
郑雯雯没和他客气,转头上了后座。
魏思杰也想跟上去,被狠狠瞪了眼,郑雯雯没好气:“你坐副驾。”
魏思杰一个身高180cm,体重80kg的壮汉不知所措地站在那,上车也不是,不上也不是,一时竟显得有些可怜。
陆星耀也没理他,反手关上后座门,转头上了车。
魏思杰原地站了片刻,尴尬地摸了摸鼻尖,绕到另一边拉开副驾门上车。
陆星耀问了郑雯雯要去做产检的医院地址,设置好导航,专心开车。
距离上次吵架已经过去了三四天,这会儿坐前排的两个人,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理谁,都当对方不存在。
郑雯雯看一眼后视镜里别别扭扭的二人,主动和陆星耀搭话,问他什么时候进组,最近忙不忙,说他上次送的包她很喜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魏思杰几次试图和郑雯雯搭话都被无视,只能悻悻地闭嘴。
医院距离不算远,四十分钟,车子已经驶入医院门前的停车场。
陆星耀把车停好,这里人多,他不方便下车,看了眼时间道:“嫂子我在这等你。”
“行。”郑雯雯一边解安全带一边道,“我完了给你们打电话,中午在附近找个地一起吃饭。”
魏思杰一路上如坐针毡,眼见终于能下车,迫不及待地就去开车门,手刚碰到门把上,就被后座的郑雯雯在肩上轻轻拍了下。
“老魏你就别去了。”郑雯雯给他使眼色,“在车上陪星耀说说话。”
“老婆产检我怎么能不去呢。”
魏思杰装傻。
郑雯雯淡淡瞥他一眼,很有一家之主风范地留下句“今天不用你去”,提着包就下了车。
魏思杰趴在车窗上,眼巴巴看着郑雯雯的身影消失在医院大楼内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一回头,就见陆星耀懒散地靠在座椅靠背上,手上拿着个花花绿绿的糖盒,卡扣式开口被拨开,合上,再拨开。
两人都沉默着。
车内气氛有种微妙的尴尬。
其实郑雯雯今天这出到底什么意思,两人都心知肚明,陆星耀既然来了,魏思杰人也上了这个车,说明两人都有缓和关系的想法,但就是谁都不肯先开口。
就这么沉默了将近二十分钟,魏思杰搓了把脸,默默叹了口气率先认输:“我那天是气疯了,说话没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去。”
陆星耀懒洋洋瞥他一眼,又垂下头。
“但你那话也挺过分的。”魏思杰现在想来还有些心酸,“我这些年对你怎么样我想你心里是清楚的,你要是真的不需要我……”
他顿了顿:“……也行。”
语气怎么听怎么幽怨。
陆星耀轻嗤了声,毫不留情戳穿他:“魏总,戏演过了就假了啊。”
“没有演技,全是感情。”
陆星耀哦了声,冷冷道:“难怪骂我的时候那么义愤填膺呢。”
“……”
魏思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容易,但你也替身边跟着你的人想想。”
陆星耀像是终于玩累了,随手把糖盒扔中控台上,看着前方淡淡道:“我没亏待过大家吧?”
不仅没亏待过,他给的待遇可以说是圈内独一份,不仅工资给得高,平时各种假期节日也是红包奖金不断。
而且他这人还护短,只要被他认定是自己人,那怎么都得护着,在如今粉丝骂艺人身边工作人员已经形成风气的内娱,他不止一次为维护身边人怼粉。
他有近一半黑粉都是被怼后脱粉来的。
所以恨得格外咬牙切齿。
魏思杰道:“所以大家舍不得你。”
陆星耀扯了扯唇角:“是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我这的待遇?”
“都有。”魏思杰倒也挺坦诚,“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出道也这么多年了,圈子里什么没见过,哪有什么纯粹的感情,别想那些不存在的东西。”
陆星耀不吭声。
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魏思杰看他两眼:“为什么想退圈。”
“矫情呗。”陆星耀显然很懂怎么阴阳怪气,一字不漏地学着他的话道,“虽然我一年赚好几个亿,但有什么用,还不是要被人网暴,没隐私,不自由。”
“……”
魏思杰简直要被他气笑了,给了这狗东西肩膀一拳:“你给我正经点儿行不行?我说认真的……”
正说着,手机响了。
郑雯雯已经做完检查,问他们聊得怎么样,需不需要她在外面多溜达一会。
魏思杰看了眼旁边的陆星耀,虽然还是一脸拽样,但两人也算是和好了,剩下的他们可以之后再说。
魏思杰正想说老婆你回来吧,话还没出口,就听电话那头尖叫一声。
他吓得脸都白了,喊了好几声老婆那头都没反应,紧接着电话骤然断了。
一时间,魏思杰什么也顾不上,慌慌张张拉开车门就往外冲。
陆星耀也来不及去想会不会被认出来的问题,戴上口罩跟着下了车。
乔闪闪从过完年那会生理期就开始不正常,最近直接三个月没来,之前是忙得没时间,这两天空闲下来,正好趁进组前来医院检查一下。
检查结果出来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主要是压力和情绪问题导致的内分泌失调。
乔闪闪从药房取了药出来,准备乘扶梯下楼,一个打扮颇为时尚漂亮的女人正站在扶梯边打电话。
两个小孩追逐打闹着从旁边经过。
女人被撞了下,没有站稳,尖叫一声捂着肚子往后倒。
乔闪闪下意识扶了她一把。
“没事吧?”乔闪闪问。
郑雯雯受到惊吓,额头出了层冷汗,这会儿肚子还有点隐隐作痛。
看她捂着肚子一直不出声,乔闪闪扶着她在旁边长椅上坐下:“你是怀孕了吗?哪里不舒服我帮你叫医生。”
郑雯雯摇了摇头,抓着乔闪闪的手缓了好一会儿才道:“没事。”
“真的没事?”乔闪闪有点担心,“要不还是叫医生看看吧,你是一个人吗?需要的话我可以陪你。”
郑雯雯缓过那阵后怕的劲就好多了,她感激地冲乔闪闪笑了笑:“谢谢你妹妹,我没事,我给我老公打个电话就行……”
说着才发现刚刚那会儿她只顾着去护肚子,手机都从扶梯上掉下去了,也不知道捡回来还能不能用。
郑雯雯叹了口气:“能借你手机打个电话吗?我怕我老公担心。”
乔闪闪掏出手机递给她。
这边郑雯雯还在拨号,那边就听见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惊慌道:“老婆!老婆你没事吧?”
乔闪闪循声望去,就见两个身影从扶梯处跑上来。
前头那个满嘴老婆的倒是不怎么起眼。
可后头那个无论身形气质都格外出挑,即便他穿了一身黑还带着帽子口罩,依然像在身上装了聚光灯,格外引人注目。
算上十字路口那次,乔闪闪也算见过真人两次。
因此这会儿一眼就认出来。
眼前这人是陆星耀。
陆星耀显然也认出了她,停下脚步站在一旁,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嗯,这都能遇上。
确实是挺意外的。
这边,魏思杰抱着郑雯雯一通乱摸,被赏了一巴掌才勉强克制下来。
确定自己的宝贝老婆没什么问题后,他终于松了口气,转头正想感谢老婆孩子的救命恩人,看到乔闪闪后疑惑地皱了皱眉。
魏思杰:“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上周五,凯悦酒店顶层。”乔闪闪说着看了陆星耀一眼,“陆老师好。”
魏思杰还没想起具体的见面情况,见她认出陆星耀,当即警铃大作,条件反射地先把陆星耀护在身后。
陆星耀原本懒洋洋倚在旁边扶栏上,这会儿终于站直了,安抚地拍拍浑身紧绷的魏思杰,下巴指了指乔闪闪。
“介绍一下,咱们团队新成员。”
“编剧老师,乔闪闪。”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在周天=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