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心跳乱的不行, 目光黏在杜烨的身上再移不开。

这种“我又可以爱了”的感觉，实在太棒了！

难怪之前看玛莎的舞蹈没有沸腾的情绪，就黑川跳舞也没滋没味。原来在更早前他就“变心”了。

唉, 我实在太渣了。

这样一种让尼克脸上发烫的感觉期待已久，愧疚感掩不住兴奋的战栗，激动的直抖腿。

他看着杜烨轻盈落地, 才一站稳, 脚又抬起来，上下笔直的腿绷得又直又长, 就那么稳稳的站着, 看着他将身体从侧开的“一字马”，拧转成前后拉开的“一字马”。

同时，身体朝后仰倒。

这个姿势摔倒在地上，一定会撞到脑袋吧！

正处于“热恋期”的尼克眼睛猛地睁大, 瞳孔收缩, 身体都忍不住往前倾了几分。

然而就在杜烨即将失衡的瞬间, 他的脚腕一拧，身体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然后“啪”的一下, 干净利落，在瞬息间，拧身以“一字马”的姿势，翩然落在了地上。

这一招漂亮极了！

有现代舞的风格，也有一点芭蕾舞的影子，更重要这拧身落下的动作，让人莫名地回想到“功夫”这个元素。

很有特色。

很华国。

很潇洒。

而且在身后舞群的配合下，同时刻所有人也一起倒下, 整齐划一的视觉效果棒极了。

尼克兴奋的不行。

他知道这个作品在开始推高潮了，杜烨一定会拿出更多的东西，同时身后的舞团也会配合他在必要的时间，一举将视觉效果推到极致。

这该死的，迫不及待的感觉！

还想要更多啊啊啊啊！

杜烨“一字马”落地，显然知道这个动作其实并不好看，所以此时眨眼的功夫，就用双手将身体举了起来。

手臂有力，手腕拧转，就是一个【大风车】！

而原本在urban阶段跟在杜烨身后跳齐舞的盛耀和应帅，知道什么时候悄然退了下去。

或许是在杜烨抓住大家视线，倒下的瞬间，一直在后排的两大Bboy被替换到了前场。

与杜烨一起，双手落地，呼呼地舞起了【大风车】。

尼克可以发誓。

这个大地板的旋转，绝对是他看见过的，最整齐的【大风车】齐舞。

华国在这类技巧类的运动项目上向来出类拔萃，有种不为人知的天赋。

对于Bboy而言，【大风车】真的不难，完全就是入门级别的大地板。

但是因为个人习惯的不同，也因为教练的不同，每个人的大地板都不会完全一样。

更何况还是在舞蹈的中间加入进去，共同齐舞。

只能说，他们三个就像是一个教练教出来的一样，亦或者是在这一招上有过无数次的训练和配合。

整齐方面，无错可挑。

速度一样。

腿的展开角度一样。

身体的发力方式一样。

这个画面才更像“忍者舞团”跳的“影分身”嘛。

看见这一幕，尼克的血压都有些高了。

与此同时，观众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啪啪啪啪啪！”

“帅啊！”

确实，这是岛国的主场。

但审美是共通的啊。

好不好看，一目了然。

掌声是不会作假的。

只有如“fivelong”这般，真的敲在了人心上，才会响起这么真切的掌声。

三个Bboy一起旋转【大风车】，三圈之后，紧接着，双臂更大力量地举起，于是身体被短暂地抛起来，就接上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旋转。

这是。

【A飞】！

三个人又做的一模一样，真是默契度十足的三个人。

在掌声中，三个人的【A飞】齐舞结束，杜烨身后的两人双腿落地，以一个斜撑的姿势定住，在停顿了一下后，继续【排腿】助跳，进行地面的小地板动作。

杜烨却没有停下来，而是身体一矮，做了个【无手风车】。

再接【A飞】。

哦哦哦哦！

所以这是要跳【3飞】了吗？

没关系，尽管跳！

如果你愿意在舞台上跳【无手钻头】就更好了。

管你在单项舞台上跳了几次，裁判又看过几次，反正你在齐舞舞台上是多多益善。

作为当下Bboy的新标杆，如果能够顶满你的“能量格”，接连不断地炸出来，我们也是愿意看的。

或者说，是太想看了。

当技巧的实力已经超出了行业的天花板，其实艺术这个东西就不太重要。

裁判早就被征服，怎么跳都是好的。

“3飞！”还有观众在看台上大叫。

杜烨果然在第二个【A飞】结束后，用【无手风车】接续了第三个【A飞】。不过当杜烨的【A飞】做完的时候，他并没有如大家预料的那般，用一个定格类的动作，结束这个组合技。

而是在观众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腰部柔韧的一拧！

分开的双腿并拢了。

并且逆向地完成了一个【S2000】！

而且最让人疯狂的，是他在拧出【S2000】的同时，他身后的舞群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还在地上排腿的龙龙和苗志将身体举起来，旋转，“唰唰唰！”

在后面跳舞的盛耀等人也双手落地，惯性旋转，“唰唰唰！”

于是，刚刚才分成三个不同部分的舞群，在这一瞬间又变得统一了起来。

“哦，上帝！”

“不可思议！”

“啊啊啊啊啊！”

观众席在这一刻炸了。

有的抱头喃喃。

有的目瞪口呆。

但更多的人，在愣了一瞬后，纷纷发出了尖叫的欢呼声。

杜烨翻身站起，像颗小白杨般笔挺，下巴微微地扬着，眼睛明亮地看着前方。

在那嘹亮的长笛声中，继而身体往后微微仰着，与整个舞群一起，意气风发地大步走上前去。

最是少年明艳时。

翩翩公子少年郎。

好像朝阳般的精气神，简直就如同擂鼓一般在耳边炸响。

明明是优雅婉约，透着一点轻快的音乐，却在舞群的演绎下，变得热血了许多。

队伍以箭头的形状压上前台。

杜烨站在最前面，笑的春风明媚，风姿灼灼。

耳边是轰隆隆听不分明的尖叫。

白纱衣摆飞扬，衣袂翩翩。

这一刻，尼克是不知道其他裁判什么感觉，他只知道自己身上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呼吸停顿，脸上发烫，心口仿佛揣着一只小兔子，胡乱地扑棱着腿。

天呐！

上帝！

浓烈的爱意喷涌而出，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虽然尼克觉得这样想并不礼貌，但他确实觉得这一刻的感觉，比他和太太的初次还要让他疯狂。

这位男孩子，真是有着该死的魅力，想要让人拥有他。

观众席上，几乎没有例外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挥舞着手臂，大声地叫着。

感受到他的愉悦。

感受到他的青春飞扬。

更是感受到了那怦然心动的魅力。

原本对“fivelong”拿下“BOTY”年度冠军一直有所质疑的其他选手，这一可再没有这种想法了。

比起在电脑上看视频，“fivelong”在现场的整体魅力更强。

舞蹈的编排，动作的难度，以及他们在这个舞蹈里呈现出的意境，明媚又青春，明亮又活泼。

简直美极了。

然而就在大家为了这一段编排疯狂打call的时候，接下来的舞蹈风格又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大框架走出来的动作，很快就又缩回到了urban细腻的精致又小巧的风格。

同时。

音乐里大提琴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如果说，大提琴代表了梁山伯的出现，大小提琴与长笛的交织环绕，代表了梁祝的青春和爱情，那么当大提琴那低醇包容的音乐声消失，就代表了梁山伯一口血喷满胸膛，病死榻上。

耳熟能详的《化蝶》的音乐此时被奏响了。

悲伤的旋律一开始是隐藏在更早前的音乐中，无法明确分辨，但杜烨等人的舞蹈却多了丝莫名的哀愁。

偶尔杜烨伸出去的手会在半空中提留更长的时间，但是却什么都抓不住，直到再一次将手伸出去的时候，音乐声变得明确了。

是《化蝶》！

这个曲子，在国外的播放度很大，国内很多的交响乐团，或者是演奏家，亦或者一些街头艺术者，几乎在国外，都会演绎这个音乐。

外国人或许不懂这个音乐的背后有着什么样的故事，但音乐本身的旋律，悠扬中透着的那一丝丝悲伤，还是可以清楚地被捕捉出来。

杜烨的手最后一次收回来，手掌虚虚地握着，似乎抓着什么。

肩膀轻轻拧动，定住。

继而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手掌缓缓打开。

他的视线追逐，看着那那脆弱的身影从他的手中飞走，是蝶，蹁跹着，飞向远方。

下一秒。

杜烨的身影被人群淹没。

没了踪迹。

盛耀和应帅舞到了最前面，风格微妙的与杜烨有着默默的相似，不仅仅是法式街舞的urban，更像一些他们自己的东西。

一旦接受了杜烨的舞蹈风格，连带着舞团其他人的舞蹈也变得好看，洋气了起来。

这两人在前面领舞，手指在虚空勾缠着，似乎在捕捉着什么，舞蹈的动作慢下来，表情变得悲伤。

群舞的舞蹈烘托了气氛，再加上音乐的委婉凄凉，仿佛故意戳在心口上的演绎，浇灭了现场的最后一丝掌声。

虽然不懂，但也能够感受到那蔓延的悲伤。

年轻的女性观众无意识地双手捧在了心上。男性观众则拉长了脖子，等待杜烨的出现。尼克抿紧了嘴角，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个部分是不是有点多余。

明明停在刚刚压上舞台的时候就好了，时间不够可以在前面多跳一点嘛，为什么到了结尾，会用悲剧结束。

要知道街舞这种新潮的东西，与悲剧很难相容，到目前为止，尼克几乎没有看见过用街舞跳悲剧的作品。

明明停在刚刚就够了！

这样的想法一直在尼克的心里环绕，“热恋期”让他变得焦虑，恨不得冲上舞台，敲醒杜烨和他的舞团成员。

就在现场陷入尴尬沉默的时候，舞台上的舞群突然再度回缩，拥挤成了一团。

紧接着杜烨就被邓晓丹扛着，在人群的中间站了起来。

少年般孑然的身影立于高处，有着一种孤寂感。

白色的衣摆在身后飞扬，他眺望远方。

显然下面人群在吹气，做出了这样的视觉效果。

但如果只是这样，尼克会觉得还是有点失望。

还不够震感，并不是他想要的结尾的效果。

看见没，都站那么高了，现场可是没有掌声。

大家都的安静地观看，或许说在等待着他们真正期待的结尾。

好在杜烨并没有让人失望，他先是站在高处，接着又缓缓蹲下，一膝盖跪在了高举的手掌上。

舞团的其他成员成为了他脚下的基石，将他稳稳举起。

他望着裁判的方向往前爬，哀泣的表情和踉跄的姿势，还有那在不停抖动的身体，每一个细节都说明了他的内心。

舞群就像祥云，拖着他缓缓地靠近裁判，就在距离舞台的边缘只剩一米的时候，有一只手从“云中”探出，快如闪电一般的在杜烨的胸口上抓了一下。

恰在此时。

《化蝶》最高潮的副歌部分出现，杜烨突然猛地立起了身子。

于是所有人就看见，配合着杜烨的动作，以及音乐，杜烨在直起身的瞬间，白色的纱衣从肩膀处裂开，一缕血般艳红的颜色出现。

接着，这红艳的色泽似血般地流淌，转眼间就流遍了杜烨的全身。

这是！？

定睛一看。

哪里是血！

根本就是一场换装！

红色的喜服被杜烨早早地就穿在了身上，隐藏在这件独特的比赛服里。

机关一开，现场换装。

龙凤呈祥，金丝绣线。

鸳鸯蝴蝶，甜蜜点缀。

华国传统的婚服就这么突然地出现了全世界观众的眼中。

独特，美丽。

喜庆，祥瑞。

“哇哦！”

观众都发出了惊呼声。

突然的毫无准备。

却又惊艳至极。

尼克也看的眼睛一亮，张开的嘴就再没闭紧。

这是华国结婚的衣服，他知道。

并不是说杜烨穿这个衣服多么好看，而是这个编排设计比较出乎意料。

齐舞的舞台是可以运用简单道具，在舞台上快速变装的，这几年也有过几个。

但这么高水平的舞团，又在这么一个巧妙的时机，有杜烨这个当下最让人喜欢的Bboy来表演，那效果是完全不一样。

至少尼克觉得很好看。

激动的鼻孔变粗。

就好像这辈子第一次看见人在舞台上变装一般。

目瞪口呆，简直像最拙劣的演员，无法控制自己的五官。

但尼克发誓，他真的在这一瞬间被震撼了。

所以这个是结尾吗？

还不错。

毕竟让人惊艳。

相信这个音乐，在后期也会被主持人解读出来，那么电脑、电视机前的观众应该会被打动吧。

但尼克心里还是有点不满足，始终认为差了一点什么。

看着舞台上，身穿华国喜服的杜烨在半空中侧躺，一点点地蜷紧了身体。

环抱着自己，蜷缩的就像个婴儿。那么的无助，那么的悲伤。

但还是不够。

还是差了一点。

究竟是什么？

还有什么更加让人震撼？

也就在这时。

突然！

举着杜烨的那些只手，在某个节拍到来的瞬间，猛地收了回去。

于是蜷着的杜烨，就像是一颗从树上滚落的蛋一样，直直地，凶狠地落在了地上。

“嘭！”

一声闷响。

换来一阵惊呼惨叫声。

尼克浑身颤了一下。

但那颗一直悬着不满的心脏，突然就踏实了。

稳稳地落后原处。

就是这个。

就是这个！

既然已经决定以悲剧收尾，那不咸不淡地踉跄几下怎行！

当然要更惨烈，更悲壮一些。

而在舞台上，应该怎么展现这份悲壮呢？

毫无疑问，就是超出大家预期的，突然的，却具有冲击性的一下。

一声“嘭”的闷响，杜烨重重的没有一点借力的，摔在了地上。

摔得尼克也跟着他一起疼。

再加上前面的气氛铺垫，气氛瞬间变到了位。

果然，现场再安静了一秒后，响起了铺天盖地的掌声。

“啪啪啪啪啪！！”

“啊啊啊啊啊啊！”

尼克点头，忍不住跟着鼓掌。

这才是一个有头有尾的节目。

一个有故事，有艺术，撬动了人类心灵的完整作品。

正是尼克所期待的。

也是现场观众的期待。

杜烨做到了。

“fivelong”也做到了。

用着他们国家自己的文化和特色，为现场的每一个人，高质量地完成了一个作品。

这样的作品，就算不懂音乐也没关系，就算不懂这个音乐背后的故事也无所谓，只要感受到作品的核心思想，看过之后，总会在心里留下什么。

而这就是艺术本身。

掌声响了三秒，杜烨和“fivelong”的其他人，这才从地板爬起来。

于是，掌声更大。

杜烨站在人群中间，活动了一下被砸的隐痛的身体。

虽然做了很多的防护动作，但疼一下是难免的。

瞬间背过气去，也是难免的。

但为了比赛的胜利，这些皮肉苦都是值得的。

稍微活动一下，杜烨就被同伴围住，纷纷过来拥抱他。杜烨也挨个地抱了回去。

大家拥抱在一起，短暂地庆祝了一下顺利完成的作品。

接下来就到了让人忐忑的打分环节。

虽然现场的反应看起来还不错，但杜烨心里不是很有谱，谁叫他上辈子被这个赛场拒绝了太多次，难免患得患失。

而且。

决赛作品的选择也很冒险。

要不要跳《化蝶》这一段，“fivelong”的意见一直不统一，大部分人都认为只跳前半部分就好了，后半部分可能会拉分。

后来杜烨和蓝卿交流了很久，包括应帅也给出了建议，如果说“WOD”是一个艺术的舞台，而艺术本身应该具有一定的深思性，那么就一定要跳《化蝶》。

也只有《化蝶》这个部分，才会将前面的一切都升华了，进而构成艺术。

这样一来，再加上盛耀无条件支持杜烨，舞团的几个大人物一旦意见统一，其他人就只能跟着跳。

但跳，不代表对这个舞蹈有信心。

不说他们，就是杜烨都对这个作品不是很有信心。

他对这个赛场太在意了，难免患得患失。

当他们手搭着彼此的肩膀等待分数的时候，没人敢抬头。

这份紧张感显然也在整个赛场蔓延。

安静。

就连两个分赛场的音乐似乎在这一刻都应景地停了下来。

呼吸声可闻。

杜烨舔了舔嘴角，有点走神。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地拉长，在杜烨的耳边响起“吱——”的长声。

杜烨摇了摇脑袋，那声音却没有消失。

或许是太累了。

当然更有可能还是紧张。

拼尽全力地跳舞，但结果并不能完全地捏在自己的手里，裁判才是获胜的关键。

这个作品究竟会不会征服裁判，而不是因为文化隔阂导致裁判的嫌弃，在最终的分数出来之前，谁都无法确定。

漫长的打分时间还没有过去。

观众等待的脖子似乎都疼了。

杜烨还是忍不住地抬起了头，看向计分板。

第一眼。

还是空白的。

第二眼。

灯亮了。

数字在计分板上浮现。

杜烨愣了一下后，睁大了眼睛，定睛看过去。

小分被他下意识地忽略，直接落在了更大的总分栏上。

白色的灯被点亮，并不刺眼，清楚地显示出13.70分。

“13.70？”

这个分数排名是多少来着？

杜烨反应慢了半拍，没等他想到更多，耳边突然炸响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身边的人都疯了。

欢叫蹦跳。

他搭在邓晓丹肩膀上的手臂在摇晃。

耳边是盛耀的大笑声。

更远一点，传来其他人稀奇古怪的叫声。

下一秒，杜烨就被盛耀一辈子搂紧了怀里。

杜烨的下巴搁在盛耀的肩膀上，可以看见看台上群魔乱舞的身影，像是巨大的海浪呼啸，裹挟着雷鸣般的声音，“轰隆隆”地席卷而来。

杜烨眨了一下眼，继而嘴角勾起。

现场的反应给了杜烨一颗定心丸。

哦。

对了。

13.70分，比“AJ”的分数高啊，那就是说，我们现在排名第一了吗？

第一名吗？

第一名！

我们现在是第一名！！

这样的念头一旦确定，杜烨因为变得激动。

高分！

拿到高分了！

至少他们固执选择的作品，得到了观众的认可，被裁判喜欢。

这种忐忑了很久，今天终于尘埃落定。

长舒一口气。

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