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盛鸿想退位了

许妃在为保住六皇子而庆幸。

当盛鸿审问时, 她坦然讲出当年的事。

归根结底,是许家不甘愿被挡在大盛的权利中心之外。

盛家父子俩担心外戚掌权祸乱朝纲,所以后宫众人的家世都不怎么样。

许家原本只是小官之家, 家中经营着不大的生意,她被选入宫之后,许家看升官无望,就把注意力放在生意上。

掌不了权,那搂银子吧。

不过, 大盛内部市场就那么大,折腾不出什么浪花来。一次偶然的机会, 许家接触到了从海外而归的一个商人, 于是许家对大盛周围的小国起了兴趣。

当时许家就有人出海了。

而她入宫之后很快就怀孕了,不幸的是,那一次她流产了, 未能诞下皇嗣。

可这次的事让许家的掌权之心发芽了。

恰好当时许家从海外得到了一种奇毒, 她便下在了周皇后的身上。

之所以早早就对周皇后下手,是因为周皇后贤惠大度, 深得盛鸿喜爱,周家官阶虽低,但周家人稳重低调, 也颇得盛鸿赞誉。

若周皇后不死, 那后宫其他人绝无机会拿下皇位。

后宫其他妃子、侧君,各有各的弱点, 只要周皇后不在了, 许家有信心胜过其他人。

事实亦是如此。

三皇子的母家彭家, 五皇后的母家董家,都又蠢又毒, 贪婪无度,这两家都不需要许家特意做什么,他们自己就走向了灭亡。

七皇子有点棘手。

七皇子的办事能力以及嫉恶如仇的性子,其实很讨盛鸿欢心,因此许家对七皇子出手了一次。

结果被七皇子逃了。

又下了一次药,结果又被七皇子逃了。

自那之后,七皇子身边的守卫愈发严密,许家没了下手的机会,也怕打草惊蛇,便再没动七皇子。

五皇子要谋反时,许家很想通过五皇子的谋反看一看盛鸿的真实防卫能力,但又怕五皇子谋反成功,犹豫再犹豫,最终许家还是给七皇子和周正业报了信。

那次谋反虽未成功,但盛鸿开始考核禁军,禁军战力提升不少,这给许家和陈枚带来了不小的麻烦,许家只能训练更多的人。

后来,大运河修建完毕,许府兴找上六皇子,表示想去运河系统。

许家这几年正大光明的出海做生意,在水战在这一块有着一定的经验,而大盛此前无水师,所以许府兴轻而易举拿到了水师营副总兵的位置。

得知盛鸿要南巡,许家便将谋反地点放在了大运河上。

近卫不善水战,霄州府地形又特殊,只要谋划得当,那么成功的几率有九成九。

可终究不是十成,所以许妃在最后关头给六皇子寻了一条退路。

面对着许府兴的怒斥,许妃一点儿都不后悔,就算她留下了六皇子,那许家也不可能成功,没看许府兴和陈枚的船只竟然进水沉了吗?!

这两个人的船只日日都有人检查保养,结果今晚竟然进水了,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老天爷都是站在圣上那边的!

还有那榆林闸,明明闸门很是坚固,毕竟大运河刚通航,而且许家为了谋反,把重心放在了此闸上,对此闸也是时常检查保养。

结果呢?

唐典轻而易举就把闸门给撞开了!

老天爷不站在许家这边,她的决定没错!

许妃和许府兴这兄妹两人差点儿吵了起来,陈枚跪在一旁,脸色灰败,本以为十拿九稳,结果他的船沉了。

真他妈邪门了!

他这会儿甚是怀念从前的风里来雨里去,虽然收集消息很辛苦,但好歹也是密阁头子,手中的权力不小,手中的人也不少……

可这会儿再后悔也晚了。

等待他的,唯有死亡。

查清楚许家谋反的经过,盛鸿疲倦极了。

他没了南巡的心思,在霄州府停留三日,将当地官员该杀的杀,该换的换,而后掉头回京。

回到盛京,盛鸿对已经被抓起来的许家人挥动了屠刀。

许妃毒害了周皇后,也害了大皇子,尽管六皇子求情,但盛鸿还是赐给她一杯毒酒。

许府兴身为主谋,还多了一条截杀七皇子的罪名,被判了凌迟之刑。

除了许家,密阁也要大换血。

此次许家谋反,盛鸿完全不知情,他的密探跟消失了一般,没给他提供任何消息。哪怕是坐在求贤殿,回想起当时的情形,盛鸿还是有些后怕。

但就在此时,传来了南方三省有特大鼠疫的消息。

东广省,云省,西广省同时爆发了鼠疫,虽然当地官员按照大夫所言展开一系列的治疫措施,但鼠疫最重要的一点儿是当地大夫不够用。

三省官员请求朝廷支援。

盛鸿因为愧对六皇子、不知道七皇子曾被截杀、七皇子大皇子有不少小秘密瞒着他、陈枚背叛等一系列的事儿正颓废着,只想摆烂。

在这种当口接到奏报,他顿时有撂摊子的冲动。

没完没了是吧?

怎么破事一出接着一出啊?

这几年怎么这么多灾害?!

脑壳痛。

第一次,盛鸿有了退位的念头。

也不是应付不来,而是他不想应付了。

费心尽力的去处置,结果手下谋反,儿子离心,他真不如啥都不干学他父皇四处游乐逍遥自在。

况且他年纪大了,御医叮嘱他不可太过劳神,他这几年一直走养生路线。

恰好因为许家谋反一事,盛钧回了京。

他便向盛钧透露了他的想法。

盛钧很理解他此刻的心灰意冷,世间哪有两全法,坐在这个位置上,不可能对得起所有人。

但既然是皇帝,那维护大盛江山和子民才是最重要的事,根据臣子定皇子,虽然荒谬,但没有错。

要怪只能怪天意弄人。

怪有些人太贪心。

但怎么着都怪不到他这个皇帝身上。

至于周皇后和大皇子、七皇子一事,他日理万机,精力有限,不可能顾及到所有。

总之,盛钧觉得相比较自己,盛鸿的父爱无可挑剔。

得了老父一番劝导,盛鸿想开了。

可不是,虽有失职,可他也是真心待七个儿子,今日种种,真怪不到他头上。

可这个皇帝,他也的确不想当了。

太麻烦了。

从前因为能看尽天下新鲜事,所以再忙碌他也能撑住。

可现在太阳底下无新事,他自己也精力不济,既如此,那不如早早退位。

那么问题来了,选谁当继承人?

二皇子首先被他排除掉了,这个二儿子只想摆烂,挑不起大盛江山的重担。

至于小儿子,这个小儿子一直为在他的大儿子争皇位,所以小儿子也排除掉。

只剩下四儿子和大儿子。

他先找了四皇子,将四皇子召到求贤殿,他询问四皇子对皇位的真实想法。

四皇子初听有些怔愣,愣完了就是沉默,他沉默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期间脸色变幻个不停,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

最终,他摇了摇头。

他对皇位本就不是很执着,如今他大哥身负血海深仇,一心想拿下皇位,既如此,他何必争下去。

罢了,当个王爷也挺好的。

没那么累,也能继续为大盛江山发光发热。

四皇子放弃,那盛鸿只剩下一个选择了。

大皇子虽然身子不好,但大皇子有个好儿子,盛时毓这个皇孙年纪虽小,可方方面面无可挑剔。

而且,这个小皇孙与黎荞家的三个小崽子关系极好。

盛鸿召大皇子入宫,与大皇子详谈传位一事。

但出乎盛鸿意料的是,大皇子听完他的话,沉默了许久之后,竟是摇了头。

“简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盛鸿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儿子知道。”

大皇子低声开口,他长长呼了口气,如释重负一般扬起嘴角笑了一下:“父皇,罪魁祸首伏诛,我心愿已了。”

“就我这个身子,根本应付不了繁琐的政务,我还想多活几年,所以这皇位我不能拿。”

盛鸿:“……”

他拧着眉,仔细观察这个大儿子的脸色,想揪出他这大儿子口是心非的证据。

可半晌之后,他失望了。

他这大儿子的目光和神色都极为坦然,任由他打量。

“简儿,你这话当真?”

“当真。”大皇子神色认真。

“你不要,你四弟也不要,这皇位给谁?”

这话出口之后,盛鸿顿觉荒谬。

皇位竟然也有被人推让的时候?

“可以给七弟,他能担此重任。”

“?”

盛鸿眉头皱的更紧,片刻之后,他盯着大皇子的双眸,意味深长的开了口:“小七,他有事瞒着父皇。”

“……您如何得知?”大皇子吃了一惊。

“当年他一周岁时父皇要为他起名,结果沈侧君却是以他喜欢抓着叶子玩为由,想为他取名为盛叶。”

“沈侧君那么低调无争的性子,偏偏在那个当口如此大胆,当时父皇就有所怀疑。”

“不过反正是皇家血脉,父皇自信可应对一切情况,便遂了沈侧君的意思。”

“这些年小七用种种理由不娶亲,更印证了小七身上有秘密。”

呵。

他很敏锐的好嘛。

不过他一向有大气魄,连怪题有可能养出可掀翻大盛的猛人他都不在意,更别说是这件小事了。

反正是他的亲儿子,在这个基础之上,他很宽容。

“……他是您的儿子,他也有能力挑起这个重担。”

大皇子收起惊讶,一脸认真的强调这两点。

若他登基,那他一定会让七皇子恢复真实性别,让他这个一出生就被安排好命运的幼弟正常婚配、嫁娶。

他要让他这幼弟过该过的人生。

所以,他幼弟的真实性别肯定是要在他父皇跟前抖出来的。

他愧对幼弟,身子也的确应付不了繁重的国事,因此他希望登基的是他这位幼弟。

至于将来,可传位给他的儿子盛时毓,这大盛的江山,始终在盛家人手中。

至于他幼弟愿不愿意……

可与孟月相伴,也能为大盛尽心,对他幼弟而言,这是极好的人生。

盛鸿没想到大皇子会说这话,他被气笑了:“你想让他当储君,却不把他的秘密告知父皇?”

“瞒着您非他所愿,他也是可怜人。”

“你顾左右而言他,看来小七身上的事儿不小。”盛鸿哼了一声:“犯了事儿还想当皇帝,简儿,你这是把父皇当傻子吗?”

“儿子不敢,儿子与七弟绝非有意欺瞒,只是别无选择,他是为了报恩,儿子是为了报仇。”

大皇子说着眼眶红了,他拍了拍身下的轮椅,又伸出瘦削得比女子还要细的手腕在盛鸿跟前晃了晃:“若母后在世,儿子与七弟何须如此?”

“……你还是在怪朕。”

盛鸿深吸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犯堵的心口。

“儿子从未怪过您,儿子知您难处,您的操劳儿子看在眼中,只有敬佩和心疼,从无怪罪和怨恨。”

盛鸿:“……”

瞧着眼眶红通通的大皇子,莫名的,他脑中闪过了黎荞与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相处的情形。

这父子间随时随地都能亲亲抱抱举高高,嘎嘎嘎傻乐,说一些“今天好好长高了、该奖励”之类的废话。

那种亲密无间,笑闹自然,是他与七个儿子从未有过的。

他这大儿子坐在他跟前,他却只觉得陌生。

他父皇说他没错,可如今看来,他是错了的。

养育七子,个个离心。

罢了。

随便吧,爱咋滴咋滴。

反正如他父皇所言,他身为皇帝,第一要务是对得起大盛江山和子民。

只要对大盛江山有利,别的不强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