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开始钓鱼的第十四天:

这些制造了袭击的人,自然不是来刺杀无夷王的,他们还是千里楼的刺客,目标依旧坚定——寒江雪。

毕竟雇主是付了钱的。

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

这也是为什么闻嘲风会突然改变主意,让亲卫长把寒江雪带上马车的原因。

秦覃今天不仅意外看到了素斋的寒武侯,还注意到有另外一伙儿人在暗中跟踪寒江雪。这伙儿不怀好意的人是谁,傻子都能猜到。

是鞍山是上不去了,刺客们自然只能守株待兔,等着寒江雪自己下山来送。

好巧不巧,寒江雪没两天真就出来了,他对自己被贼惦记这事毫不知情,警惕性自然高不到哪里去。

寒江雪在四一寺里时,刺客还不太敢动手,因为四一寺的武僧是出了名的彪悍,师从祖师爷禅定法师,最擅长的从来都不是心灵上的开解,而是物理超度。我佛慈悲,但不渡傻逼。甚至这些武僧的身手都不需要多好,只要变回大象原型,就足够陆地称王。

等寒江雪好不容易出了四一寺,刺客们差点没激动死,也是在他们的不懈努力下,寒江雪这才和他的护院、侍从都巧妙分开了。

本来千里楼的计划,是趁着人多混乱,当街捅寒江雪一刀就跑,根本找不到人,也留不下证据。

谁曾想寒江雪带着侍从就直奔了四衣市。

四衣市当时的局面就很尴尬,街道空旷,但楼上有人。刺客们虽然也能动手,却会引来大面积的目击证人。不到万不得已,千里楼的楼主并不想暴露,因为她不愿意体会被寒家疯狂报复的后果。

于是,刺客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寒江雪进了白玉院,点了一屋子的雍畿名妓。

在此之前,刺客们根本没想过寒江雪会逛青楼。寒三纨绔归纨绔,却并没有风流的传闻,在男女道德层面比不少满嘴仁义道德的文官还要规矩。刺客这边只有一群秃头鬣狗,临时想混进毛茸茸里都不太可能,强行出现的话,就是在侮辱寒江雪的智商。

不等他们不远万里调来漂亮的同事,寒武侯又带着一大帮子武将杀了过来。

刺杀计划起起伏伏,堪称一波三折、命途多舛。对于这种好像看见了希望又好像没有完全看见的套路,刺客们都已经十分熟悉了。

没错,这就是刺杀寒江雪的感觉了。

挫败,消沉,堪称职业生涯之耻。

除了1114再次猛烈涨了波能量以外,就什么都没有发生啦。这好像确实是个只有系统不会受伤的世界。

但爱恨就在一瞬间,事情的转机很快便再次出现——寒起突然暴起,开始追杀寒江雪。

闻嘲风也是在这个时候,有了引蛇出洞的计划。

一方面,闻嘲风想免于寒江雪孤身乱窜,被刺客钻了空子。寒三要是在这个时候被杀死,那闻嘲风大概会气死,他绝不做亏本买卖。

另外一方面,闻嘲风也是想更合理的成为寒江雪的小伙伴,完美融入寒氏大家庭。

闻嘲风在第一次梦到自己是《帝路》里的反派,并真的救了落水的寒江雪后,便连夜把书给研究了个透彻,重点分析了肃王是如何一步步与寒家走到一起、强强联合的。

首先,肃王帮了寒家一回。

其次,寒一生又反过来帮了肃王一把。

看上去这一来一回好像是两清了,实则不然,这其实一个有来有回的究极拉扯。

像寒一生这种生性多疑的谋士,你不求目的、一味的对他好,他不仅不会感动,还会反过来怀疑你做事的动机。

就好像闻嘲风之前救了寒江雪,寒家不是不感激的。迟迟没有大动作,就是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偿还这一条命的恩情。恩情太大,反而不好把握尺度。寒起和大儿子的书信往来达到了历史之最,一直在商量到底该怎么办。

闻嘲风没那个耐心和寒一生隔空斗心眼,便决定以身犯险来加速进程。

果不其然,载上寒江雪没多久,千里楼的刺客就动了。他们也认出了无夷王的亲卫,闻出了车上霸道的龙族气息。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全世界都知道无夷王病重,他不应该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顶多是无夷王的亲卫下山采买,顺路载了寒三一程。

只是几个亲卫,刺客还不会放在眼里。他们甚至觉得,完全可以借机嫁祸,把杀了寒江雪的怀疑引到无夷王身上,彻底洗脱千里楼。

想出这个绝妙计划的小天才,没能来得及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沾沾自喜,就先领略到了无夷王亲卫队核心力量的恐怖。亲卫确实不多,但配合默契,走位风骚,很快就让刺客放弃了射箭,变成了短兵相接,最后更是直接有人化成原形开始撕咬。

那是真的拼了命在打,没有丝毫演的成分。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取信于战斗经验丰富的寒武侯。他很清楚以亲王卫队的实力能做到什么程度,不要说假打了,哪怕只是稍微不尽力,都能叫寒起一眼识破。

同样的,当亲卫队和刺客拳拳到肉地互搏时,寒起也很清楚他们的极限。赶在真正出事前,寒起也化为原形参与了战斗,生生以一己之力,就扭转了僵局。大狮子口吐人言,清晰又准确的指挥着现场的亲卫们临时变阵,以一种哪怕刺客也在场听着,却根本无力招架的阳谋,把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

千里楼天字一号队的九个杀手,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当场擒获。

无夷王的亲卫队也是专业的,他们在抓到人的第一时间,就卸了刺客的下巴,防止自杀。在他们招出有用信息之前,谁也别想死!

局面一被控制,寒起就冲向了马车,儿子的安危才是他唯一关心的。

“江江,你没事吧?”

寒江雪从刚刚探出来头来看见他爹,到现在面对用担忧眼神看着他的大狮子,大脑其实一直处于死机状态。

他能接受他爹是狮子成精,但为什么他爹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理直气壮啊,周围的人也是一副稀松平常就接受了的样子。

这可是当街大变活狮啊!

你们就没人害怕的吗?哪怕只是礼貌性的惊讶一下也好啊。

有那么一刻,寒江雪都为自己的格格不入,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够淡定自若了。

寒爸爸由大狮子再次变回了人类,动作熟练的接过了动作同样熟练的护院递上的外袍,一披,一裹,系紧腰带,他便再次变成了那个顶天立地、英武爽朗的大启武侯,满脸的络腮胡都好像变得比之前更加帅气了几分。

寒江雪这才想起来遗憾,他爹也是毛茸茸啊,还是那么大的一只!

想rua,呜呜。

寒起则突然单膝下跪,因为他终于想起了,他是当朝臣子,而车里正坐着一位病弱的亲王:“殿下,微臣驰援来迟,让您受惊了。”

马车里传来了一声清冷的:“无碍。”

闻嘲风没有一上来就把关系拉的很熟稔,只是保持了微妙的距离感,冷静,克制,好像一位明主。

“查明刺客来源,才是当下要务。”闻嘲风说得平常,好像这完全不是在刻意制造两家的接触机会,“本王的亲卫就暂时交由你来统一指挥,寒武侯,不要让本王失望。”

“是!”

然后,“受惊”的寒江雪就被叔伯们一路护送回了温泉山庄,在半道上与无夷王分道扬镳时,还得了个以后有空可以上山去玩的邀请。

上山?

山上有什么?自然是是鞍行宫啊。

说实话,寒江雪对于传说中的登龙圣泉还是蛮好奇的,据说那里有一条专门的饮用水分支,连通着雍畿的皇宫,泡茶一流。那如果换成吃沸腾鱼的话……

咳。

***

在秦亲卫长与寒武侯对接上之后,他便把之前就察觉到有人摸上了是鞍山的事,一并说了出来。

都是无夷王早就吩咐好的词。

“本来我们之前怀疑的方向,是有歹人欲对王爷行刺,但今天我却在寒虚衔身后意外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心下奇怪,便没有打草惊蛇,只是假借送药方的名义找了您,还望您见谅,不要把药费当真。”

“不不不,无夷王殿下确实是为了救我儿生病的,寒家责无旁贷。”寒武侯是个很讲道理的人,恩怨分明,“我还得谢谢您今日的提醒,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等二人忙完,已是月上柳梢。

千里楼的刺客并不好对付,纵使没死,也不会出卖雇主。他们对严刑拷打的抗打击能力很强,亲卫能够审问出来的消息很有限。

寒起肉眼可见地急躁了起来,摇头摆尾,几次呲牙,一副濒临暴躁边缘的模样。

秦覃第一时间看出了不对。

有已经无法化为原形的人,自然也就会有退回兽型再无法变人的兽。事实上,退化是捐躯从戎的将士最容易罹患的一种疾病,至今无人可解。医术再高明的圣手,能够给出的建议,也就只有空洞的多休息,多喝水,不要沉浸在糟糕的情绪里。

秦覃想及此,不免有些心惊肉跳,开始反过来劝武侯先回去休息。

但寒起却还在踱步,情绪上涌,固执又倔强:“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这才哪儿到哪儿。”

退化不是一蹴而就的,在彻底变回兽型再无法变人之前,没有任何一个病人会知道这就是自己的最后一次。可追溯、有记载的最长记录,是南方一个退役士兵,在变兽七年后又重新变回了人形。当然了,他的下一次退化很快又来了,这一次他再没有变回人形。

寒起的退役原因,就是他已经有了相关倾向,没有确诊,但谁也不敢保证。

秦覃试了好几种说辞,都没能把寒起劝回,只能暗中找其他亲卫出主意。这很可能就是他们家王爷未来的老丈人了,他们自然不能让他在这里出事。

但一群半大的小子能知道什么呢?

几人面面相觑,心里有着同样的疑惑:武侯是谁?我是谁?我算哪块小点心?能劝得动的意志坚定的寒武侯?

直至有一个非常崇拜寒起的小侍卫,突然想到了什么:“但如果您不回去,想必虚衔也会不安心吧?有可能到现在还没有睡下,您也知道的,休息充足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一个休息不好,可能这辈子就变不回人了。

小侍卫的深层意思是,寒江雪有可能还在担心他爹。

但寒起的理解却是:“对啊,江江会害怕,我得去陪他!”天哪,他这个爹当的真是太不称职了,他都干了点什么。

寒起一拍脑门子,在谢过亲卫的提醒后,就风风火火的回山庄了。

一行人目送护崽的大狮子离开,都有些淡淡地欲言又止,就,寒武侯这么好忽悠的吗?寒虚衔是十六岁,不是六岁吧?怎么可能会害怕到睡不着啊。要真是这样,那他打雷的时候是不是也需要人陪?刮风下雨、没有灯的时候呢?

“哇,我可是听说,狮子大多嘴馋霸道,每次开饭必然不肯惯着幼崽先吃。怎么武侯对幼子看上去如此上心?”

“狮子还妻妾成群,靠老婆养呢。这里面有哪一条能与武侯对上?”

“那谁,记一下,以后遇事,提寒三少比什么都好使。”

传闻中寒武侯抛妻弃子的渣爹,倒是狮子的陋习一个不落,但寒武侯本人却早已战胜了这些本能,一如他当年战前对蛮族来使吼出的那句:“这便是大启与蛮族的不同,我们已然成人,你们却还在把自己当做兽!”

若人始终依靠兽性的本能而活,又与畜生何异?

寒起回到山庄上时,发现寒江雪确实一直在等他,就坐在花厅的圈椅上,披了一件滚毛的披风。只是大概没能抵抗住睡魔的诱惑,如今正趴在桌上小憩。

看着儿子唇红齿白、乖的不能再乖的睡颜,寒起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怎么会这么可爱啊。

然后,他就听到他家小可爱,念念不忘地梦呓:“别、别秃,想rua爹。”他改主意了,撸小猫有什么意思,真男人就要撸大猫!

寒起:“……”老子还是打死你吧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