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
现在是华历1978年4月,而谢眉脑中突然多了1978至1995共十七年的记忆,这十七年间,社会产生巨变,谢眉的人生也产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其中最令她受伤和绝望的莫过于丈夫罗秉原的背叛,他早和别的女人勾搭上了,外面的姘头不是别人,正是隔壁邻居江百花,而江百花摔掉的那个孩子,就是罗秉原的!
一想到自己竟帮第三者打理小月子,谢眉心中就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伤害谢眉的,除了丈夫,还有婆家人,她傻乎乎的伏低做小,将缝衣裳挣来的钱大部分贡献给婆家,却没有换来丝毫尊重,婆婆徐双凤一直偷偷给全家开小灶,唯独漏掉她和孙女婷婷。
亏她每日累死累活缝衣裳,在婆家人眼中,自己和女儿终究是外人。
谢眉脸色苍白,闭眼整理着时间线。
1975年她和罗秉原经人介绍结婚,1976年生下女儿婷婷,生产时大出血伤了身子,大夫断定再难生育。
1977年,隔壁邻居罗川富用一百一十块彩礼钱娶回江百花,心气高的江百花一百个不乐意,但江家急等一百一给大儿子娶媳妇,江百花才不情愿的嫁了来。
同年,江百花和罗秉原应该就勾搭上了,谢眉曾经在丈夫身上发现过抓痕和不明红晕,但他解释说是蚊子咬后抓的,谢眉被温情蒙蔽双眼,盲目的信了。
时间线到了现在,1978年5月,江百花怀上了罗秉原的孩子,不慎流产,谢眉去卫生院照顾她时摔伤了头,醒来后莫名多出一段记忆,并且回到了1978年4月,也就是事发前一个月。
谢眉继续整理记忆中的未来,1982年,江百花和罗秉原偷情的事在村里传的轰轰烈烈,罗富川一怒下打伤江百花和她的娘家人,彼时正值严打,罗富川被判十五年,单纯无知的谢眉,才在此刻怀疑起丈夫和江百花的关系。
但罗秉原死鸭子嘴硬不肯认,夫妻俩吵吵闹闹,直到1983年江百花再次怀孕,并直接堵上门摊牌,婆婆徐双凤一心想要个孙子,完全不顾及颜面,竟开门喜迎第三者进屋,还好吃好喝的供着,谢眉一气之下带着女儿回了娘家。
1984年,江百花生下一对双胞胎男孩,罗秉原要和谢眉离婚正式娶她进门,谢眉咬牙忍痛同意。
接下来是在娘家的十一年。
这十一年谢眉的日子不好过,母亲因为她的事情郁结于心,没多久就病逝了,父亲则上山摔断了腿,三个哥哥一个远赴东北做生意,从此了无音讯,一个死在某年的洪水中,唯一活着的二哥整日酗酒,失去了斗志。
谢眉辛苦的拉扯着女儿婷婷,好不容易孩子考上了高中,却在高一那年受小流氓的蛊惑,偷拿家里的存折南下闯社会去了,直到1995年记忆的尽头,女儿婷婷也没回来。
自己的孩子养砸了,江百花的那一对双胞胎男孩却是优秀异常,被电视台拉去拍了有名的广告,是当地有名的童星,罗家很快盖起气派的洋楼,还在县城买了商品房,开起了小轿车。
谢眉在整日的悲伤郁闷中患上了乳腺癌,无钱治疗的她躺在娘家的小破屋里,在1995年冬天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就是谢眉的一生,童年幸福,却遇人不淑,然后走上绝路。
“小眉,小眉?”罗秉原见妻子额上直冒冷汗,忙从抽屉里取出两块饼干,“你是不是低血糖了,快把饼干吃了吧。”
抽屉里的牛奶饼干是元宵节回娘家时谢眉妈妈给的,谢眉特意瞒着婆婆没说,藏在柜子里留给女儿婷婷慢慢吃,因为她知道,一旦交公,女儿根本分不到几块。
见谢眉睁开眼,神情淡淡的,罗秉原还以为妻子是舍不得不愿意吃,他直接将饼干喂到妻子嘴里:“还有很多块,你吃一点没事。”
谢眉咬了一口饼干,她将剩下的接过来拿在手中,依旧没吭声。谢眉是温柔天真的性子,很少有这般冷淡的时候,罗秉原感觉她今日有些古怪,但没多想,小眉大概只是累了。
“你再歇歇吧,到饭点我再来喊你吃饭。”罗秉原说着还很贴心的给谢眉倒了杯水,并搁在谢眉可以方便拿取的位置。
不得不说,罗秉原在这些照顾人的小细节上无可指摘,可温柔背后的心却那么冰那么铁,多可怕的一个人。
谢眉目送着丈夫离开,然后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现在是4月5号,距离江百花流产住院还有一个月时间。
虽然脑中突然多出来的记忆详实无比,但要说给第二人听,那人必然不信,这太超自然了!可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明白那种感受,真实的画面、丰富的细节让人不得不信,但谢眉还是迟疑了,万一真的只是一个真实到古怪的梦呢?
她决定用自己的方式去证明一下真假。谢眉喝掉水,吃掉饼干,调整了一下呼吸,先从婆婆给全家开小灶这件事查。
婆婆徐双凤一直很小气,虽然家里条件不错,但饭桌上鲜少见肉蛋鱼,不是白菜就是萝卜,偶尔有点猪油渣就算开荤了,婆婆说钱要攒着盖新房,要给小叔子娶媳妇,还要存一笔做不时之需,总之她有一万个要抠门节省的理由。
全家一起吃素喝稀饭,谢眉虽然时常肚子饿,但想到全家人同甘共苦,她没半点怨言。
可是直到1983年,也就是四年后谢眉和婆家闹翻回娘家时才知道,婆婆一直坚持不懈的给全家开小灶。
老两口卧房里有一口不起眼的箱子,里面藏着鸡蛋糕,麦乳精,水果罐头,隔三差五的,趁着谢眉出门不在家的时候,徐双凤还会炖肉炖鱼或者煎鸡蛋,然后用碗扣上藏在柜子里面,公公、小叔子、还有他丈夫就会心照不宣的轮流进屋吃。
一点吃食,大可不必如此,谢眉娘家家境也不差,加上爹娘宠哥哥爱护,国营商店里那些好吃的,谢眉大部分都吃过,她并不是那么稀罕,令她心寒的是公婆小叔子尤其是丈夫背着她吃独食的行为,太没良心了。
更可气的是,婷婷也被排除在外,她是一个两岁的孩子,正是缺乏营养的时候。
重男轻女的公婆不提,口口声声爱女儿的罗秉原也是个心黑手辣的。
谢眉直接去了公婆的房间,以前她从来不会独自进这屋,但今日情况特殊,她才不顾什么礼貌问题,门没锁,门帘垂着,谢眉掀开以后,一眼就看见木床旁边靠墙放着的柜子。
如果说此刻谢眉心中还有一丝侥幸,那么柜子打开的那一刹那,她的心彻底冰冷,柜子下层放着吃剩下一半的水果罐头,一包吃了几片的桃酥,还有一盒敲碎的红糖,上层有一个大瓷碗,里面是辣椒炒五花肉片,上面还有一双筷子。
谢眉呆怔了,这一切印证记忆的正确。
如果是原生的1978年的谢眉,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的一切,是假装没看见?还是和丈夫哭诉撒娇?
现在的她多出了十多年的记忆阅历,心智早已在苦难中磨砺成熟,靠人不如靠己,记忆如果全是真的,罗秉原就是豺狼负心汉。
如神光一点,谢眉清醒了,也知道该怎么做了,她直接拿走了剩下的罐头,这个甜,婷婷喜欢吃,然后拿了几块桃酥,这是她喜欢吃的。
接着去拿了一副碗筷,直接将肉片拨了一大半,然后去厨房拿了三个白面馒头,再将在对门玩耍的女儿抱回来,母女俩美滋滋吃了一顿好的。
待二人吃完,公婆小叔子才回来,罗秉原刚回来一趟又出去了,回来的比公婆他们还晚,他到卧房喊谢眉吃饭,谢眉抱着女儿说不饿。
罗秉原奇怪的挠头:“现在不饿,晚上肯定会饿的。”
婷婷看着爸爸笑着说:“我们刚才吃好吃的啦。”
罗秉原默认这娘俩是吃牛奶饼干吃饱了,没多说就去吃饭了,饭桌上徐双凤特别不高兴,埋怨说是谁今天吃东西那么狠,恨不得将肉和桃酥吃光,那罐头也造没了。
罗秉原看了弟弟一眼:“一定是老二。”
他家老二最馋了。
徐双凤和罗家老爹罗文生也这么认为,肯定是老二吃狠了。
罗家老二有口难辩,只得一个劲的扒稀饭。
婆家人吃饭的时候,谢眉抱着女儿出屋散步去了。
印证婆婆开小灶只是小事,更重要的是丈夫和江百花偷情的事,这才是关键一步。
但是印证了以后要怎么做呢?谢眉颤抖着手摘下一根狗尾巴草,她拧着草杆,几乎在瞬间下定了决心,离婚。
离婚在七十年代的农村,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会令家人蒙羞,遭人耻笑,因此很多人宁愿死都不会离婚。
但现在的谢眉早已不在乎这些,她要改变自己和女儿的命运,她要及时止损离开罗家,而不是在泥潭中越陷越深。
“妈妈,萤火虫。”
在谢眉完全沉浸在恨意和愤怒中时,女儿的小奶音将她唤回现实,看着女儿天真可爱的样子,谢眉心中只有温情,她亲了亲女儿的脸颊。
“妈妈帮你捉萤火虫好不好?”
“好呀。”
婷婷一直很乖巧懂事,不知不觉谢眉将年幼的女儿当做倾诉的对象,渐渐的,她们的位置竟然发生了变化,婷婷反而更像一个家长,她开解照顾悲伤痛苦的母亲,将一切压抑放在心中,可孩子毕竟是孩子。
终于有一天,婷婷承受不住逃走了。
谢眉摸着女儿软软的头发,今生她一定会做个好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明天中午12点~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