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当裴淮之踏入沈霜鹤寝宫,告诉沈霜鹤,他要封一名宫女为妃的消息时,沈霜鹤久久不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直到怀中婴儿的一声啼哭,才将她拉回现实。
她低下头,安抚着怀中的女儿,心中却酸楚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本以为裴淮之是来看望孩子的,却没想到,是来通知她纳妃的。
她九死一生为裴淮之生下孩子,第二天,裴淮之就要娶新的女人了。
眼瞅着沈霜鹤不说话,裴淮之也有些心虚,他看了眼哇哇大哭的孩子,于是道:“朕还没看过小公主呢,皇后,给朕看看。”
说罢,他就从沈霜鹤手中接过孩子,然后敷衍地哄了两下,就道:“这孩子长得像你,漂亮极了,不如,就叫裴妤吧,朕会将永嘉赐给她做封地。”
永嘉郡地处繁华,裴淮之将永嘉赐给裴妤,也不算亏待她了,沈霜鹤知道,这是裴淮之借着孩子,向她示好,让她同意纳妃的事情。
她若仍表示不满,那着实是不知好歹。
沈霜鹤压抑住心中的痛楚,她垂眸道:“皇上,先帝驾崩还未到一年,依妾看,不如一年之后,再封那位郭姑娘吧。”
裴淮之思索了下,心想的确是这么回事,先帝驾崩不到两个月,若现在就封郭彤霞为妃,只怕难堵悠悠众口,他道:“还是皇后想的周到。”
沈霜鹤酸楚一笑:“还有这一年,郭姑娘不宜有孕,须每次侍寝后,赐避子汤。”
裴淮之沉吟了下,道:“话虽如此,只不过彤霞性情直爽,不懂宫中规矩,朕怕委屈了她,皇后,你没事的时候,多多去开解她。”
沈霜鹤微微咬了咬唇,裴淮之觉得赐郭彤霞避子汤是委屈了她,可是,在她生产第二日就来通知她新欢的事情,这难道不算委屈吗?
只是沈霜鹤虽然心中觉得千般难受,万般委屈,可从小受的三从四德的教育还是让她按捺下自己的委屈,她拼命告诉自己,她是皇后,是天下女子的表率,她不能妒,也不能嫉,丈夫纳妾开枝散叶,她应该为他感到高兴,而不能是委屈。
她应绝对的顺从丈夫,不能有一丝一毫自己的意志,她必须要完美的像个泥塑,这样才配做父亲口中的国母、言官口中的贤后。
沈霜鹤藏住自己的情绪,她扯扯嘴角,努力向裴淮之露出温柔的笑容:“皇上放心,妾一定会好好照顾郭姑娘的,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只是这郭彤霞,完全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她陪伴裴淮之还没几天,就似乎完全俘获了他的心,以往裴淮之身边的嫔妃都是大家闺秀,知书明理,郭彤霞则大字都不识一个,虽然长相还算明艳,身材也颇为丰腴,但内里却是浅薄不堪,而且还喜欢争风吃醋,她自己还没名分呢,就对裴淮之的奉茶宫女颇有意见,觉得那女子眼若秋波,一定没安好心,硬是吹着枕边风逼着裴淮之换了一个。
沈霜鹤的侍女们都瞠目结舌,百思不得其解,她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一个宫女忍不住道:“皇上这是着了什么魔了?为何会宠爱这样一个粗鄙的女子?”
另一个宫女也不忿道:“可不是,咱们娘娘长的那么美,性情也温柔,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那个郭彤霞,就是一个洗衣婢,长相身段样样不如咱们娘娘,居然能把皇上迷成这样?”
“听说她家族获罪,从小就被没入宫中为奴,境遇颇为不堪,一双手因为洗衣粗糙如麻,所以她才拼了命想要改变自己命运,其他娘娘不屑于做的,她都愿意做。”
“对对,宫里都传,说她今天扮太监,明天扮胡女,那床上之术,更是层出不穷,花样百出,其他娘娘都是大家闺秀,要脸的人,哪能像她那般不顾脸面啊?”
“她还日日跟皇上说,一定会为皇上生下皇子呢!”
“啧啧,这么有心计有手段的女人,咱们娘娘怎么能斗得过她?”
几个宫女说着说着,忽然噤了声,然后慌忙跪下道:“见过皇后娘娘。”
沈霜鹤在侍女的搀扶下缓步走来,外面下了雪,她裹着一件白色狐裘,将脖颈以下都裹的严严实实,狐裘质地上乘,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更衬托的沈霜鹤肤色莹白如玉,容颜清丽无双,只是沈霜鹤此刻脸色却不太好看,她冷冷看着那几个宫女:“是谁教你们在这里乱嚼舌根的?”
宫女们赶紧以额触地,不敢发一言,沈霜鹤道:“没有管好你们,这是本宫的过错,你们去掖庭,一人领十杖吧。”
宫女们都白了脸,一个个叩首哀求道:“皇后娘娘开恩。”
她们不明白,她们明明是为沈霜鹤鸣不平,怎么沈霜鹤还要她们受罚?
沈霜鹤道:“还不知错?那便十杖加到十五杖,若再敢求情,便再加五杖!”
宫女们这才不敢发一言,一个个苦着脸去领罚了。
跟在沈霜鹤身边的侍女春朝不忍,轻声道:“娘娘,她们也是心疼娘娘,才会……”
“春朝!”沈霜鹤打断她:“祸从口出,若这十五杖还打不醒她们,只怕来日她们会丢了性命!”
春朝不敢再劝,只是扶着沈霜鹤走进内殿。
一踏入内殿,一股暖意袭来,沈霜鹤解开狐裘披风,她迫不及待就去看自己的孩子,孩子睡的香甜,红润润的嘴巴微微张着,沈霜鹤越看越欢喜,忍不住去抚摸孩子粉嫩的脸蛋,但是没想到刚碰到孩子脸蛋,孩子就马上醒了,还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沈霜鹤慌了:“春朝,珠珠怎么哭了?”
珠珠是沈霜鹤为孩子取的乳名,意为如珠如宝的意思,春朝赶忙过来,刚想抱起小公主,但是却缩了回来,她搓了搓冻的通红的双手,道:“娘娘,会不会是您手太凉了,弄醒了小公主,所以小公主才哭了?”
沈霜鹤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刚刚在外面回来,冻的手脚僵硬,一碰孩子,可不得给她凉醒了吗?
沈霜鹤懊悔不已,也不敢抱孩子,于是吩咐乳母将珠珠抱起哄一哄,春朝则麻溜地找个龙凤呈祥暖手铜壶,给沈霜鹤暖暖手,春朝将铜壶递给脸色苍白的沈霜鹤,她心疼不已:“娘娘这还在月子里呢,就不顾自己身体去看望郭姑娘,这又是何苦呢?”
沈霜鹤接过铜壶,冻麻了的手这才缓了过来:“她这一年既封不了妃,也不能怀上子嗣,每日还要喝避子汤,也十分不易,本宫若再不劝解一二,只怕她会对皇上心生怨怼。”
“她要真心生怨怼,那才是好事呢。”春朝说道:“娘娘也听到刚刚小梅她们说的话了,这郭姑娘,哪是一个正经人家的女子呀?依奴婢看,娘娘就应该不管她,让她恃宠而骄,多找皇上闹几次,这样久而久之,皇上自然对她生厌,娘娘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除掉她了。”
“本宫怎可这般做?”沈霜鹤斥道:“她既跟了皇上,便和本宫是姐妹了,本宫身为皇后,就应该管理后宫,让妻妾和睦相处,怎可生出如此怨毒的心思?”
“娘娘您将她看做妹妹,她未必将您当作姐姐,这些时日,奴婢跟着娘娘去看望郭姑娘,发现她表面恭顺,实则不服气的很,比如那避子汤,明明是皇上赐给她喝的,而且让她喝,也是为了她好,可是她话里行间,倒觉得是娘娘挑唆的,世上哪有这种道理?还有前几日她和王美人起冲突,娘娘明明两个都罚了,她偏生觉得娘娘偏袒了王美人,娘娘还不如别管这茬子事,让她和王美人找皇上圣裁去。”春朝越说是越愤愤不平:“娘娘还在月子里,本就应该好好休养身体,而不是为那些不知好歹的人劳心劳力,依奴婢看,娘娘不如关了这凤藻宫大门,眼不见为净,后宫事宜,都让皇上圣裁,说不定皇上还会发现,哦,原来后宫有这么多事要处理呀,到时候,还能多念念娘娘好呢……”
“春朝,闭嘴!”沈霜鹤冷声制止住春朝:“本宫念在你是本宫陪嫁侍女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下次,你自己去掖庭领罚去!”
“娘娘……”
“本宫知道你是为本宫好,但是这些话,本宫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春朝见沈霜鹤是真生气了,她吓得跪在地上,双目含泪,连连叩首道:“娘娘不要生气了,奴婢再也不说了。”
沈霜鹤见春朝磕的头上红肿,她也有些心疼,春朝从小陪伴着她一起长大,跟着她从沈府到皇宫,两人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沈霜鹤叹了一口气,她将春朝从地上拉起来,然后道:“春朝,皇上日理万机,本就政务繁忙,本宫身为他的妻子,不能在国事上为他分忧,便只能在家事上替他打理周全,为妻之道,本应如此,不管再累再苦,本宫都甘之如饴。”
春朝含泪点头,只是她心中却在想,娘娘事事以皇上为先,连月子都没坐就继续替皇上操劳,娘娘做到了为妻之道,那在娘娘生产第二日就另结新欢的皇上,做到了为夫之道吗?
答案呼之欲出,但是,却无人敢说。
作者有话要说:逐渐渣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