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

近来,传闻神隐山上一只仅修炼百年的赤狐,抱到了大腿——

说是九重天上叱咤风云的神女常希,不知犯了何事,竟被贬到这鸟不拉屎的神隐山来做土地。

初听到这消息,神隐山一众小怪皆战战兢兢,生怕这新官上任的火烧到自己头上。却不料,这常希神女和善异常,十分好打交道,才来三日,神隐山上的大精小怪们就已经跟她混得十分熟络。

这日里,神隐山大雨初歇,雾气正浓。半山腰上,一座略显破败的土地庙孤独屹立,而那传闻中的神女常希,正倚坐在黄土堆砌的围墙下,微眯着眼欣赏这深山雨景。

忽地“轰隆”一声,惬意不再。

常希支起身,看向不远处的竹林,那处方才还岁月静好,顷刻间却鸟雀惊飞,走兽逃窜。一只火红的毛团,迈着四条短腿往土地庙飞奔而来,常希定睛一看,认出这正是近日与她来往频繁的小赤狐。

尚不等她开口问话,赤狐便吭哧吭哧地喘气说道:“不、不好了!常希娘娘,山里来了一只姑获鸟,这会儿正在大开杀戒呢!”

常希秀眉微蹙,这刚到任就来活了?她冷哼一声,站起身,注视着那片哄闹地,大片绿林被连根拔起,走兽惨叫不绝于耳。这姑获鸟,倒是真没把她这个土地看在眼里!

赤狐见常希脸色突然凝重,知晓她不会坐视不管,轻松了不少:“娘娘,那鸟嘴里还叼了个凡人来呢,也不知道那人生死,但愿他命大能等到我们娘娘出手......”

常希脸色微变,姑获鸟若是真敢在她的地盘上害人性命,只怕是活到头了!她不再磨蹭,一把捞起赤狐,腾云而起。

“走!随我捉妖去!”

暖阳下,常希白裙翻飞,银簪微动,灵动的眉眼透露出点点焦急。小小赤狐在她怀里看迷了眼,不禁感叹:原来这便是九天神女呀!

常希救人心切,注意力全放在姑获鸟那处。隔老远,她便瞅见那通体雪白的大鸟在断林间清理羽翼,越是靠近,越能感觉到冷风四溢。

刚找到一个落脚点,却不料这姑获鸟竟机警异常,一道风刃呼啸而来,电光火石间,常希立马拔簪为剑,连连后退,将赤狐紧紧护在身后。

姑获鸟越过满地狼藉,神色莫辨地居高临下打量着他俩。

传说姑获鸟为女子怨气所生,形态多变,此时,它为一只通体雪白的鸟,羽毛细长,冠羽精致,若是不知情的,将它认作仙鸟也不为过。

可妖仗神势的赤狐张嘴就来:“丑鸟!你莫嚣张,睁大你的豆子眼看看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姑获鸟果然被激怒,不耐地煽动着大翅膀。赤狐吓得缩了缩脖子,可那张嘴却依旧不服软,它从常希身后探出毛茸茸的半颗脑袋来,喊道:“九重天上的常希神女你可识得?你今日好日子到头了!”

常希虽觉得不应这般狂妄,却还是在赤狐话音落后,学着叉腰仰头,装出神气的模样。

姑获鸟果然歪头打量起常希来。好一会儿,像是确认了什么一般,它鸟嘴微张,发出一声耐人寻味的冷笑:“倒不知仙界有两个常曦娘娘,区区冒牌货,骗骗无知小妖罢!”

常希神色一黯,有些焉了,赤狐还未琢磨出话中含义,却见姑获鸟已然煽动翅膀,跃身而来。常希连忙正色应战,瞥见姑获鸟身后有一人静躺在地,估摸着就是赤狐所说被掳的凡人了。

话不多说,她手挽剑花,俯身躲过迎面而来的风刃,剑如银龙,裹着滔滔剑势朝姑获鸟刺去。

姑获鸟心中大惊,没料想这冒牌货竟然也有这般神力!一时不察,原本光洁亮丽的羽毛冒出了缕缕黑烟。

“名副其实的丑鸟!”赤狐见姑获鸟仙态不再,半焦的羽毛齐齐竖起,像极了一只炸毛的山鸡,不禁乐得哈哈大笑。

常希忧心那凡人的安危,打出一道结界,将其牢牢护住。她不欲久战,举起长剑,狠狠刺去,而姑获鸟亦将羽毛化作万道银光,大战一触即发——

神隐山顿时地震山摇,隆隆巨响,平地被炸出一个百米深的大坑。常希一身白裙,淡然自若地负手立在洞口,她目光如炬,看向那坑里的姑获鸟,宛如在看死物。

“冒牌货何如?”常希浅浅笑道。

姑获鸟知道自己不敌,猛地扇出一阵飓风,常希掩袖遮挡,再一看时,那鸟已经转瞬就没了踪影。

“呀!娘娘,那鸟铁定是惧怕您的神威呢!”赤狐兴奋地绕着常希转圈。

常希不予理会,也没再追上去,她快步走到那凡人跟前,蹲下身,探了探他的气息。好在无忧。可——

“传闻姑获鸟爱美善妒,好掳美女食之。”

可这位是男的呀!

赤狐跟了过来,跟常希一起蹲在凡人跟前。看清他的样貌后,赤狐暗吸一口气,这凡人长得竟然不输九天神女!

“娘娘,如何处置这女子?”赤狐问。

“女子?”常希意味深长地笑了:“莫非小狐狸你也是被鸟屎蒙了眼睛?”

“这,他是男子?”赤狐原本出于怜香惜玉,正在帮其拂尘的小爪子立马顿住。它擦了擦眼睛,定睛看去:

那地上的少年约十七八岁,俊美非常,一身红色劲装,洒脱张扬,及腰长发高束,乍一看确实雌雄难辨,可细看之下,便会发现被刘海掩盖下的两道长眉,自带逼人的英气。

他被绑来就离谱!常希免不得暗骂姑获鸟没事找事,可本着救人救到底的原则,她使唤赤狐喊来小伙伴,将昏迷不醒的帅小伙搬回了土地庙。

赤狐亲眼见证了常希的神威,巴不得大献殷情,姑获鸟说的做的,压根没有影响它分毫。它亦步亦趋地跟在常希身后,眼光略过常希发间,想起那柄好看的银簪,竟然能够化成宝剑,可真是个稀罕物。那簪尾还坠着个橘色小灯笼,乍一看像熟透的小柿子......

见此,赤狐脑子里打起了如意算盘,在神隐山贩卖土地娘娘同款,想来会有一笔不小的收入。山里的小狐狸,可都爱俏得很!

常希一行人回到土地庙时,天色已然转暗。那少年久不见醒,常希猜测他是受了惊吓或者是中了姑获鸟的幻术所导致的。她吩咐赤狐照顾好他,自己便搬出一条藤制躺椅,继续坐在门口小憩。

赤狐有样学样,也搬了条木板凳,坐在少年跟前,坚定地担任起了守护美少年的重任。

渐渐的,黑暗侵袭,月上柳梢,庙里点上了蜡烛。暮春晚风舒适,常希闭目养神,手里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赤狐的眼皮也耷拉下来,原本端坐的身体歪歪斜斜,毛茸茸的脑袋止不住地点。

常希以往并不嗜睡,可大概是连日的大雨终于停了,身子察觉到久违的惬意,竟也没设防地陷进了梦乡——

声声梵音入耳,常希孤身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庙宇前。头顶天空碧蓝如洗,缕缕香火绞着尘屑随风而上,殿前信徒虔诚,纷纷有序排站,抬眼望去,这队伍竟然看不到头。

常希显然对这并不陌生,掐个隐身诀,轻飘飘越过人群,走向殿前巨大的女神金像,那处早已有百姓围跪。

金像女神身着红袍金甲,手持长剑,威风凛凛,再往上看,却是一张极为清丽的少女面孔,在旭日下散发着淡淡的柔光。常希此时正站在神像的肩膀上,若有人能看到此刻这一幕,定会发现,他们跪拜的女神已然显灵亲临。

一阵风过,常希发丝微动,她温柔地注视着她所守护的子民,百姓安居乐业,城镇物阜民丰。一切惬意而美好,忙碌且有序,常希长舒口气,闭上眼享受着这份安宁。

隐隐听到一声铃动,常希警觉睁眼。顷刻间,天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百姓惶恐看天,发觉原本碧蓝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

轰隆一声,一道道闪电从云间裂开,带着阵阵雷声,在人群里炸开。

“不好啦!天要塌了!”有人惊恐尖叫着。话音刚落,天空像是破镜一般,碎成了无数块,纷纷砸落人间。

“请常希娘娘显灵,救救我们吧!”幸存的人们,无不在祈祷。

常希作为此间唯一的神明,早已飞身来到天上那道巨大的裂缝面前。她双眉紧拧,额间泌出细汗,掉落下来的碎片,如镜片一般泛着诡异的光,常希被刺得遍体鳞伤,却只能咬牙而上。

她决不能退缩!常希秀丽的眉宇间闪射着坚毅和决绝。

突如其来的天灾让此间变成炼狱,常希尝试了许多办法,哪怕以自身精血补天,却依然无济于事。眼睁睁看着方才还鲜活的生命一个个消失在自己眼前,巨大的悲恸占据她的心。

“叮铃......”又一声。

炙热与痛楚汹涌而至,常希疼得不能言语,呼吸困难,耳边百姓哀嚎不止,常希望着那破碎的天,心有不甘地大呼:“我不能死!”

......

常希猛地睁开眼,大口呼吸着空气,一张陌生的人脸险些要贴在她脸上,她惊魂未定,一个不稳差点从藤椅上摔下来。

“姑娘,你做噩梦了?”少年清越的声音充满着疑惑,他连忙伸手扶住常希。

“凡人小子,休得无礼!还不快拿开你的脏手!”赤狐此时也醒了过来,几步上前,拍开男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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