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盯梢沈教授

沈靳之拿起名单,认真核对后再次问道:“秦逸在吗?”

见迟迟无人回应,他拿起讲桌上整齐摆放的钢笔。

笔尖刚落在缺课那一栏上,程沐则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老师,我在。”

程沐则略有别扭地站起身,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面对沈靳之。

沈靳之笔尖一顿,墨水顺着纸纤维的纹路晕开,在纸张上留下一块漆黑的墨点。

他喉结微动,收回钢笔,继而走上讲台。

粉笔同黑板的摩擦声窸窣,很快,四个形态各异的曲线简图并排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我的问题是,这四条曲线的名称分别是什么?”

阶梯教室里鸦雀无声,走廊里有人经过的脚步声清晰可闻。学生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沈靳之的话音刚落,程沐则便干脆地答道:“由左至右分别为,供给曲线、需求曲线、菲利普斯曲线和拉弗曲线。”

答完,程沐则自己也吓了一跳。

那答案像是刻录在特定的反射神经里,只要一个触发点,就能按照既定程序播放出来。

可事实上,他已经三年没碰过任何有关经济学的东西了。

“很好,坐下吧。”

随着沈靳之的话,程沐则缓缓落座。

原本程沐则还沉浸在对自己异常表现的困惑中,直到越来越多的人向他投来惊异之色。

看着周围学生们崭新的课本,程沐则脑中的警铃一震。

他这才察觉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刚才沈教授提问的内容虽然非常基础,内容却涵盖了微观经济学和宏观经济学两门课程的内容。

且不说宏观经济学是他们大二下学期才会学到的课程,哪怕仅是微观经济学,也才只上了开学第一课而已。

这位沈教授是惯会超前提问,借此为难溜号的学生吗?

几节课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下课的时候程沐则并不疲惫,只是一双长腿憋在桌下几个小时舒展不开,有点难受。

他不想惹人注目,便顺着人流一同从教室里走出。

身旁,有两个女学生小声交谈着。

“沈老师今天有点奇怪啊。”

“怎么了?”

“我大一的时候悄悄蹭过他的课,明明是同一段课,当时他就讲得特别流畅自然,但今天却中途卡顿了好几次,两相对比,差别可不是一星半点。”

“我听说沈老师一直都很拼,这半年更是不知道被什么刺激到了,工作起来跟不要命似的,估计精神力跟不上了。”

“还有啊,从来没听说过沈老师有在课上问超纲问题的习惯,今天那个人,不知道该说他倒霉还是说他厉害。”

听着关于情敌的传言,程沐则不知不觉走错了方向。

人群渐渐散去,校园露出原本的样貌。

地面分解了早晨那场小雨的痕迹,只留下些许难以消化的小水坑。水坑构成的光影与两侧的梧桐树交映成趣,唤起了程沐则的职业病。

他试图寻找光影的角度,有点后悔自己没带相机出来。

他移动视角,在某一个时刻框在了前方的人影上。

沈靳之不知道抄了哪条近路,竟出现在他不远处的前方。

沈靳之正在打电话,西装外套整齐地搭在小臂上,上臂的肌肉线条因为衬衫的拉扯而凸显。

“是,这个人的近况,越快越好。”沈靳之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程沐则觉得偷听别人通话不是件有道德的事,尤其是以他们现在互为情敌身份的情况。他刻意走慢了些,和沈靳之拉开了一段距离。

程沐则走出校园,绕回自己的店面。

这个店面是他月余前租下来的,店内的装修刚刚调整过,还残留着些许甲醛的气味。

三年前程沐则硕士毕业后,便从津松市回了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度醒来时,已经是半年后。

他曾经无数次向家人询问自己失忆的原因以及那半年发生的事,但他们的说辞每次都不甚相同,逻辑也漏洞百出,显然是有意隐瞒。

记忆的缺失使得他内心的渴望感每日加深,终于在一年多前摆脱了家里的监视,回到了这个藏着所有答案的城市。

几月前,程沐则发现了这个叫陈皎的姑娘。

他时常会因为她的行为想起一些零星的记忆,便默默观察了她一段时间。

而他迟迟没有当面确认,大概就是担心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那个他拼命寻找的人,已经拥有了新生活。

不过现在看来,他似乎还有机会。

“学习沈靳之……”

当沈靳之的名字出现在脑海里时,程沐则又想起他当时在黑板上画图时的动作。

那动作,好像很熟悉。

他快速走到昨天他刚收拾好的柜子边,找出几年前他出版过的人像摄影图册。

他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却没找到有关教师的人物摄影。

程沐则合上图册,小心仔细地放回原来的位置。

可能是想多了。

毕竟从小到大上了近20年学,对在黑板上画图这样的动作感到熟悉,实在不算件稀奇事。

“铃——”

店门口传来一声清脆的铃响,有人在铃音中走进了他的店面。

“大橙子,我来了~”

听着秦逸的声音,程沐则关好柜门,头也不抬地走向会客区:“有事的时候叫我哥,没事就没大没小了?”

程沐则倒了一杯水,佐料还没加,就直接被秦逸截胡。

秦逸是他以前的邻居,比他小几岁,因为不满意自己的专业,当时直接选择了参军。入伍逃避了两年,去年才回来上学。

程沐则不知道他有什么情结,就是不喜欢叫他“哥”,就这么没规矩地叫了一段时间,他也就渐渐习惯了。

秦逸一口闷掉了那杯水,把杯子往桌上一磕。

玻璃杯和台面互相磕碰,发出的摩擦声有些刺耳,程沐则不由得揉了揉耳根。

程沐则重新倒了一杯水,加了一匙糖,均匀搅拌起来。

“我看你这边的装修好像也差不多了,合伙人找得怎么样了?”

程沐则停下手,半举起杯子,看着里面旋转漂浮着的碎糖颗粒,缓缓道:“见过不少了,但大多都介意我现在的情况,还有一两个在考虑。不行的话,我就再想想办法。”

听到程沐则的工作不怎么顺利,秦逸连忙岔开话题:“今天重返学生时代的体验怎么样?”

程沐则撩起眼皮,不悦道:“你说呢?”

“也是。”秦逸自顾自地分析起来,“你不喜欢金融,授课的老师还是你情敌,要换我,我也高兴不起来。”

“知道你还问。”

秦逸“嘿嘿”一声,挠了挠后脑勺,凑近桌前,露出一副八卦式的面容:“嗐,你这不是有其他任务吗?告诉我,你今天观察沈教授的最大心得是什么?”

“嗯……”程沐则思忖片刻,指腹摩擦过杯壁,认真道,“他挺帅的。”

“什么?”秦逸瞬间奓了毛,拍桌而起道,“我是让你去观察情敌的,不是让你去相亲的!对情敌就这态度?程沐则,你争不争气啊?”

程沐则淡定地歪了歪头,仰头看向秦逸:“那我应该违心地说他丑?”

秦逸恨铁不成钢,急促地往桌上戳了几下:“你就算不拔出40米长的大刀把他一劈两半,至少也该有这样的冲动吧?”

“是吗?那我今晚就网购一把。”程沐则环顾一周,“就是不知道我这么大点地方能不能放得下。”

听着程沐则的玩笑话,秦逸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回椅子上。

程沐则笑笑,继续看着杯里的糖水出神。

半晌,秦逸才哑声道:“那你到底还追不追了?”

“追,既然有机会就试试。”程沐则把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所以我决定听你的。”

“?”秦逸有点心虚,“听我哪句啊?”

“知己知彼嘛。”程沐则正色道,“从今天开始,我要盯梢沈靳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