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神秘男子
段淼淼回了房,茱萸为她端来一盅小吊梨汤,是她去书房前吩咐茱萸做的,她这嗓子需要尽快好起来,整日写字与人沟通简直太不方便。
“宫里来人通传说姑娘成婚的嫁衣由宫中尚衣局赶制,明日派人来接姑娘明日进宫量体裁衣。”茱萸边为段淼淼盛汤边将此事告知于她。
段淼淼点了点头接过茱萸手中的汤,她尝了口,茱萸的手艺还不错,熬出来的汤很清甜。
从原主的记忆中段淼淼了解到靖周的婚嫁文化,寻常女子出嫁皆由母亲或自己缝制嫁衣,家世显赫些的基本都是请一些名人巧匠来做。
段淼淼自幼丧母自然没有母亲为她缝嫁衣,再加上婚事仓促,上哪儿去请裁缝巧匠?老皇帝竟然为此动用了宫中的尚衣局,可见他对他胞弟儿子的婚事是多么“重视”。
次日一早,来接段淼淼的宫人便驱车停在段府门口。
段淼淼缓步踏来,今日她穿一身茶白色的云锦裙,簪了支素静的簪子,霜寒日渐,出门前茱萸怕她着凉,捧了件斗篷来替她系上。
宫人的目光被眼前出尘清丽的少女吸引,段淼淼浅浅笑着冲茱萸使了个眼色,茱萸立刻按照昨夜姑娘教她的上前往宫人袖子里塞了锭银子:“劳烦公公跑一趟,我家姑娘近日嗓子染疾不便说话,还请公公见谅。”
做为新世纪的社畜,段淼淼还是有些人情世故在身上的。
一大早来接人的怨气顿时被银子冲散,公公喜笑颜开:“段小姐太客气了!”
段淼淼里子和身体底子虽然换了人,但壳子还是那副壳子,看着就是一副病弱小美人儿的样子,茱萸将她扶上马车,公公暗中感叹:这段小姐这副小身板嫁到朔北那种地方,未来夫婿还是个傻子,大约活不过两个冬天就得香消玉殒,好好的一个小美人儿,可惜,可惜啊……
马车缓缓驶入宫门后停下,段淼淼下了车,公公在前面为她引路。
上辈子这辈子都是头一遭进宫,段淼淼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不得不说皇宫是真的大,她走得脚底板发热,终于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段小姐,前面就是尚衣局了。”
尚衣局的掌事女官早早地守在门口,见人来了立刻迎上来:“这便是御史大人的千金吧,真是个灵秀的可人儿!”
段淼淼没想到这女官这么热情,她福了福身,身前的公公替她解释:“付尚衣,段小姐有声疾不便说话,你多多照应些。”
付尚衣本就对段淼淼要嫁去朔北的事深表同情,闻言眼中更是充满怜悯,她忙道:“段小姐不必担心,尚衣局定为您做出最称心合意的风光嫁衣!”
段淼淼沐浴在付尚衣的热情中量完体,送她出尚衣局的时候付尚衣再次拍着胸脯请她放心一定把她的嫁衣做的漂漂亮亮。
依然是接她们来时的公公送她们出宫,马车行至正阳大街,忽然听得外面一阵喧嚣,似乎是有人起了争执。
段淼淼掀开车帷,前方一辆马车停在正中,一名身着墨色劲装身姿挺拔的男子背对着他们抱剑而立,驾车的车夫嘴里骂骂咧咧:“你找死是吧!也不看看你冲撞的是谁的车!”
京中达官贵胄云集,从这车夫口中便知那马车的主人应该是个不小的官。
段淼淼却觉得那车越看越眼熟,还没等她细想,就听见报剑的男子嗤笑一声:“我管你是谁,这大路人人走得,你自己车技不精险些撞了我,还想反咬一口不成?”
男子的声音带着些桀骜的意味,比那车夫更狂。
茱萸皱眉轻声问段淼淼:“姑娘,可要绕道回府?”
段淼淼正要点头,马车上的人下来了,段淼淼定睛一看,竟然檀穆!
檀穆从车上走下来,满眼不屑地望着眼前的男人,这男子上半张脸被一方白玉镂花面具遮住,京中的世家子弟檀穆都见过,但此人他看着眼生,想来就是个不长眼的刁民。
见檀穆下车,跟在马车后面的几个护卫跟上前将他护住,檀穆有人保护就变得有恃无恐:“哪里来的刁民,不长眼的狗东西,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他说话极难听,跟往日在原主面前道貌岸然的模样判若两人。段淼淼皱眉看着他那张脸说着不堪入耳的话,神情令人作呕,想不通原主到底是哪儿想不开喜欢上这么一个玩意儿。
茱萸担忧地看着她:“姑娘……”
段淼淼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继续观看眼前的闹剧。
黑衣男子看了眼檀穆周围的护卫,言语中充斥毫不掩饰的嗤笑和轻蔑:“呵,废物。”
檀穆被他惹恼,一把抽出护卫腰间的刀指着黑衣男喝道:“贱民,你在骂谁!”
“你这不是对号入座了吗?”黑衣男子话中带笑,镇定自若的模样和暴怒的檀穆形成鲜明对比。
“你!”檀穆举着刀作势要砍,护卫连忙将他拦住,黑衣男子却好似局外人一样一动不动。
他一眼就看穿这人是个纸老虎,就算那些护卫不拦,这柄刀也不敢落到自己身上。
眼看着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段淼淼也不想再在这儿看檀穆发疯,她掀开车帷走下车,因说不了话,只得伸手重重地拍了两巴掌。
周围人的视线立刻被这个娇丽的小姑娘吸引,还有些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以为段淼淼是个脑子不好使的看热闹看高兴了下来拍两巴掌助兴。
檀穆的目光转移到巴掌声传来的地方,随后整个人都愣住。
刀从他手中滑落,“哐啷”一声。
段淼淼从原主记忆中知晓檀穆这人极好面子,他看到自己之后大概不会再好意思去为难那黑衣男。
“淼…淼淼!”再见自己的心上人,檀穆竟有些结巴,声音听上去也很是心虚。
段淼淼立在车前冷眼看他,半分从前的爱意都不见。
檀穆从来没见过这般神情的段淼淼,从前的段淼淼在他面前尽是怀春的小女儿姿态,檀穆见过他倾慕崇拜自己的模样,唯独没见过段淼淼厌恶他的模样。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人无端泄气,黑衣男子好奇地顺着檀穆的视线回头,看到的便是面无表情的一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姑娘。
那姑娘恰好转头对上他的视线,只见她伸手冲自己挥了挥,是要他离开的意思。
黑衣男子挑了挑眉,承了她的好意转身就走,檀穆的护卫见状想上前拦下他,却被檀穆厉声喝止:“让他走!”
围观群众见闹剧终止也就渐渐散了,檀穆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想来是被段淼淼看到他的真面目,心中羞恼。
段淼淼才不去不管他心中在想什么,她转身上车就要走,檀穆却三两步凑到她的马车前:“淼淼!我有话想同你说!”
驾车的公公有些为难:“段小姐,这……”
段淼淼歉意地冲他福了福身子,转头冲着茱萸扬了扬下巴。
茱萸心领神会,她探出身子冲着檀穆道:“檀公子,你与我家姑娘男女有别,况且我家姑娘不日便要成婚,还请公子以后不要直呼我家姑娘的名讳,还是照礼数叫声段小姐吧。”茱萸想了想又补一刀,“不对,再过几日就该叫世子妃了。”
不愧是段淼淼身边的贴身丫鬟,段淼淼在心中给茱萸暗暗点赞。
檀穆听了茱萸的话后脸色难看至极,段淼淼只觉得心中畅快。
不过这才哪儿到哪儿,檀穆,你欠淼淼的可是一条命。
茱萸放下车帷将檀穆的身影隔绝在外,公公驾车带着段淼淼离开,她没再给杵在原地的檀穆一个眼神。
回府用过晚膳后,段淼淼打发走茱萸又在房里闭门做有氧运动,段淼淼本人其实就是个地道的北方人,知道北方的冬季干寒,她现在身体底子虽然还算可以,但仍需多锻炼锻炼。
做完运动出了一身汗,段淼淼吩咐香竹为自己打水沐浴。
今天一整天的疲惫在泡进浴桶的那刻烟消云散,段淼淼把自己浸在浴桶中只留个脑袋在外面,整个人舒服得快要冒泡。
洗漱沐浴完,困意涌来,段淼淼吹灭房中烛火正要上床,一阵夜风袭来竟将窗户吹开。
段淼淼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寒战,大概是茱萸晚上没把窗户拴紧,段淼淼走到窗边仔细把窗拴好,入冬的风可不是开玩笑的,这样吹一晚不发烧都算她是女强人。
关完窗检查一遍,段淼淼这才躺到床上,她盖好被子幻想着自己日后在朔北躺平的日子心满意足的睡去。
霜寒夜重,没人注意到御史大夫千金的闺房房顶一抹融入夜色的身影。
“倒是比想象中要顺眼些。”房顶上的人低声轻呓。
……
翌日,段淼淼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看自己的嗓子怎么样了。
她试着张了张嘴,竟然可以发出些声音,只是这声音像极了一只破了皮的鼓,又变调又泄气,如果不是从她本人嘴里发出来的,她肯定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段淼淼闭了嘴准备老老实实的再好好养几天。
今天已经是来到靖周的第四天,段淼淼的适应能力极强,基本掌握了原主的生活节奏,说真的比她当社畜快乐多了。她如今既不用上学又不用上班,虽然暂时口不能言,但好在有贴心的侍女服侍一旁,除了待在家里等着朔北王府的迎亲队来整日也没其他事做,惬意得很。
不过自她醒来除了昨日进宫做衣裳,还没出门去过其他地方。
用完早膳段淼淼让茱萸备车,她打算去街市上逛一逛,也好细细感受下靖周的人文风情。
茱萸有些不放心:“姑娘,要不要带上侍卫?”
自己在此地人生地不熟,况且还是个姑娘家,带个侍卫确实比较安全,段淼淼点点头。
她们正要出门,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
段焱从香竹处得知段淼淼要出门,急匆匆地赶来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拦下。
“淼淼,近日不可出门。”段焱放开手,语气有些急。
段淼淼好奇地拉起他的手在他手心写:为何?
段焱叹了口气:“今日迎亲队入京了。”
来得还挺快,段淼淼想,不过入京又不是直接来把自己带走,按理说还要走面圣提亲下聘的流程,怎么就不能出门了?
段焱看出她的疑惑继续道:“而就在昨日,正阳西街凤满楼掌柜被人杀害,盛京在此时出现歹人,陛下震怒,着令大理寺彻查此事。”
原来是外面有流窜的杀人犯,难怪,段淼淼这才想起来段焱是大理寺少卿,京中若有命案悬案,他一定是头一个知道的。
前一晚发生命案,后一天朔北王府的人就到了,这时间的确有些微妙。
不过正阳街?听上去有些耳熟。
段淼淼猛地想起来,昨日檀穆与人发生冲突那地方不就是正阳街?
可凶手又为何会盯上那风满楼的掌柜?
段淼淼忽然想到昨日那名戴面具的黑衣男子。
应该……
不会这么巧的。
段焱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更震惊:“此事尚未查明,今日吏部侍郎之子也遭人劫持,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檀穆让人给绑了?
震惊之余,她有点想笑,又怕段焱觉得她疯了,段淼淼努力克制自己不自主上翘的嘴角。
段焱看自己妹妹的表情古怪,可无论怎么看却都不像是伤心的样子,倒像是有些…幸灾乐祸?段焱赶忙将脑子里的想法否定,段淼淼从小单纯善良,定不会如此。他原来还有些担心段淼淼念及旧情会担忧,如今看来妹妹是真的放下了。
段淼淼自然不知道段焱在想什么。
她此时真的有点好奇究竟是谁有胆子在盛京绑了吏部侍郎的嫡子,若是贪恋钱财的亡命之徒,绑架这么麻烦的途径绝不是最佳选择,可若是因为仇怨,檀穆此人在与世家子弟相处时极其圆滑,但看不起普通百姓,不过盛京的百姓都是有眼力见的,见到达官贵人都会绕道走,生怕给自己惹上麻烦,所以也不曾听说有谁与他结怨。
难道真是因为昨日……
当街互相冲撞一言不合而已,若真是此人记仇绑走檀穆也就罢了,又为何要杀凤阳楼的掌柜?此事与朔北来的人又有无关系?
段淼淼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乍现,她拽起段焱的手又写:大哥可查一查凤阳楼掌柜同吏部侍郎有无来往。
一桩杀人案一桩绑架案,段焱愿本没有将两者联系到一起,被段淼淼这么一问段焱倒是有了新的查案方向。
段焱匆匆叮嘱茱萸和侍卫在家看好段淼淼,立刻出门投入调查中去。
逛街的计划被这变故搅黄,段淼淼只好继续家里蹲,朔北的人到盛京了,她的婚期将近,自己在盛京和段家也待不了几日了,出不去也无妨,就留在家里多陪陪段宏正,也算是她替原主尽孝。
段宏正此时尚在御史台,段淼淼不想干巴巴的在房中无所事事,今日天气不错,她准备在自己院子的小花园里看看书打发时间。
侍卫帮她将藤制摇椅搬到花园中,茱萸去厨房为她煮梨汤,香竹端了两碟糕点和纸笔放藤椅旁边,段淼淼惬意地躺在摇椅上,捧着一本《诡案录》看得津津有味,这书是她从段焱的书房里淘来的,有点类似于《聊斋》加《狄仁杰》,段淼淼将他定义为古代恐怖悬疑破案小说。
茱萸将熬好的梨汤端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家姑娘全神贯注地盯着那话本子,看得正入神。
将汤递给段淼淼,茱萸退到一旁同旁边的香竹窃窃私语:“姑娘从前最怕这种话本子了,怎么今日看得如此起劲。”
香竹倒不觉得什么:“兴许是姑娘心血来潮觉得有趣,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两个小丫鬟在身后站着,段淼淼总觉得被人盯着看书不自在,她冲着两人挥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二人皆是面露难色,茱萸开口道:“姑娘,少爷吩咐了要好好守着您的。”
段淼淼看着这高墙大院有些无语,院前外面还有侍卫把守,她无奈地取过纸笔:我就在园中,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两个小丫头仔细想了想,姑娘说得也在理,况且少爷还派了许多侍卫守在外面,应当不会出什么差错。
茱萸香竹冲段淼淼行了行礼:“姑娘,那我和香竹二人便在园口守着。”
段淼淼点点头随她们去了,看见两人消失在视线中,段淼淼这才转头满意地转头继续看起了小说。
不知过了多久,有阵寒风袭来,段淼淼原本看天气还不错就没穿斗篷,此时被风吹得有些冷,小丫鬟不在身边,段淼淼从藤椅上站起身准备回房去加件衣服。
她站起来伸展了一下久坐而僵的身体,转身的瞬间愣在原地,指尖的血都仿佛凝固了,只见在她方才躺着的藤椅后面直挺挺的立着一个男子。
男人身姿依然挺拔 ,段淼淼目测这人有一米八五往上,他穿一身白银莲花纹锦袍,玉冠下的乌发如瀑,比起昨日的简练,此刻却是贵气许多。虽换了身衣裳,但段淼淼看到他脸上白玉面具的时候立刻就知道了这人是谁。
男人好整以暇抱着双臂看着自己,上半张脸被面具遮住看不真切,但高挺鼻梁下微微勾起的薄唇还是让段淼淼感受到他此时神情中的戏谑。
段淼淼缩在袖子里的手掌握成拳头,指甲扣在肉里的疼让她保持冷静,段府门口院中皆有侍卫把守,这人出入仿若无人之境,段淼淼甚至不知他是何时来的,足以见得这男人的武功有多高明。
这男子大概觉得段淼淼见到他的反应过于平静了,他轻笑一声朝着段淼淼走近一步:“段小姐,昨日正阳街才见过,不会把我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