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变数

玄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段淼淼:“这是少爷托我给小姐的信。”

段淼淼惊诧地从他手中接过:“你回了盛京?”

“是。”

段淼淼将信展开,第一封满篇皆是段焱的嘘寒问暖,嘱托她在朔北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段淼淼看着这满纸关怀,鼻尖微微泛酸,当真有种远嫁在外思乡情浓之意。

她从走到案边,将自己写好的报平安的家书塞给玄月:“得空派人将这封家书送回盛京。”

玄月接过来揣进怀里:“是。”

段淼淼又将第二封信展开。

第二封信的信息量则大了些。

段焱信中先说檀侍郎因贪赃枉法被贬入狱,而先前那疑似檀穆的尸体仵作验过,檀穆从前受过旧伤,指骨处比别人短一截,而那具尸体的指骨的确是短了些。但段焱知道那具尸体的指骨是被人掰断的,是处新伤。

不过他们还是将他认定成了檀穆。

段焱信中说自己有私心,知道檀穆曾伤害过她,还险些让她命丧黄泉,就算他没死,段焱也知道他现在的情状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段淼淼看着信中内容,嘴角攀上一抹满意的笑。

即便檀穆没死又如何?檀家失势,料他也不敢回盛京了吧。

“檀家便是裴洲在京中势力的一部分。”

玄月补充道。

段淼淼笑容退去,正了神色问:“此话当真?”

玄月点头道:“檀家出事后裴洲在京中如断一臂,所以行事越发谨慎,属下已派人在京中潜布,若有新的消息随时来报。”

若真是如此,那凤阳楼一事便不可能是裴洲所为,他不是傻子,不会自段臂膀。

偏偏时间如此凑巧,看来是有人查到了檀家背后的人,故意与他作对呢。

这事情越发复杂起来,段淼淼理不出个头绪,刚没那么晕沉的脑袋又开始发昏。

玄月注意到段淼淼的脸色,想到今日回到朔北时他手下的人禀呈的消息,他犹豫再三,还是出声询问。

“小姐,属下听闻前几日您落水了?”

段淼淼扭头看他:“怎么?”

玄月表情倏然变得沉重,一脸严肃跪在地上垂下了头:“是属下失职,请小姐责罚!”

段淼淼有些懵:“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玄月没看她,顾自垂着脑袋,语气一本正经地讨罚:“主上命属下看顾小姐,属下照顾不周,置小姐于危险境地,是为失职,自该领罚”

说起这个,段淼淼还真忘了件事。

她走到玄月面前搀他:“我倒是忘了跟你说。”

见她来扶自己,玄月连忙往后开她的手,段淼淼才不管这些,她一个现代人是真不习惯别人跪自己。

她动作强硬的去拉他,顾虑到她身子和身份,玄月不想起也得起来。

见人站起身来,段淼淼这才满意。

“这家宅后院的事,不到万不得已之时都不需要你们出面帮我,我自己能解决。”

“可……”玄月语言又止。

可你落水之后的寒疾都还未愈,谈何自己解决?

段淼淼岂会不明白他的顾虑,但她也有自己的顾虑。

“你放心,我又不是傻子,真遇到什么危险会不找你们吗?”

既然如此又为何不让暗卫相助?

玄月一脸疑惑地看她。

“只是后宅之事你大概不太懂,玩的都是手段和暗箭,不是你们暗卫擅长的领域。”她解释道。

段淼淼言之在理,后宅这些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暗卫的确不太明白。

玄月再怎么不放心,嘴上也只能答应下来。

“属下明白了。”

段淼淼颔首道:“你也辛苦了,先下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玄月正要退下,迈出的步子却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转身从怀中又拿出一物。

他转身上前两步,将手中的东西塞到段淼淼手中。

是一节青竹哨子。

段淼淼摊开手看着手中绿油油的竹哨子:“噗,你还真去砍了竹子。”

“小姐吩咐的,自然要做。”他道

段淼淼笑了笑,将竹哨放进袖中收好,边打趣他:“这个总算能下得去嘴了。”

不知他想到什么,玄月冰山般的脸出现一丝裂缝。

也是,小姐娇滴滴的姑娘家,自己先前将指骨给她,属实是考虑不周。

段淼淼将东西收好,拍了拍袖子:“快走吧,再晚些阿爻回来看见房间里有别的男人还以为我跟你私会呢。”

玄月:……

玄月退下之后,段淼淼裹着斗篷推开房门,裴爻此时应当还在上课,青萍不知去哪儿了,门口无人。

天上又开始落雪,鹅毛般的,轻飘飘落在地上,亭中。

段淼淼这几天也是憋坏了,其实她早好得差不多了,偏偏所有人都以为她身体底子不行,硬要她静养。

段淼淼有苦难言,终于捱到此时四下无人,她便放肆的撑把伞在院中透气。

灵心苑的花园里栽了许多梅花,段淼淼到这儿的时候这些梅花还没动静,这么多日过去,竟已抱枝惊香。

段淼淼凑近那红央央的腊梅轻嗅一阵,香味沁人心脾。她一直很爱腊梅,觉得自己跟这花一样,浇不灭冻不死。

书房中,青萍将刚从玄鸦脚上取到的密报交给裴爻。

“世子,边境军的消息。”

裴爻漫不经心摊开手中的纸条。

“驻军副使变节。”

他一字一顿,声音清冷,同往日跟段淼淼说话判若两人。只是没什么语气,也听不出情绪。

青萍闻言皱眉问:“冯蓦果然叛变了,世子,要动手吗?”

裴爻纤长的手指摩挲着字条,语气淡淡的:“不必。”

青萍有些急:“可是……”

“他不知我身份,自然是想同看得清查得透的另一位合作,我早料到了。”

裴爻将手中的纸条置于烛火之上,不消片刻便化为灰烬。

“让玄鸦传信给边境的人,先不要打草惊蛇。”

青萍虽不知裴爻有何后手,但他向来算无遗策,既然他不打算动手,青萍也不好多说什么。

“奴婢知道了。”青萍应道。

裴爻捻了捻不慎蹭到指腹的余灰,半闭着眼思考了会儿,问道:“算算日子,是不是该闹上一回了?”

青萍点了点头:“距上次世子发病两月有余,算起来日子差不多,再不发作一回,那边怕是要起疑了。”

不过往日里世子“闹”起来便闹了,他这人心思缜密,日子自然不会不记得,今日怎么问上她了?

青萍灵光乍现,立刻恍然大悟,莫不是因为?!

“若我闹起来将段淼淼吓到,该如何是好?”

裴爻好看的眉毛轻蹙,似乎当真在思考该如何降低段淼淼的惊吓值。

青萍一脸了然模样,果然……

裴爻想着想着,骤然轻笑了声。

她真的会被吓到吗?她胆子大到都敢自己往那冰池子里掉。

裴爻越想越无奈,索性摇摇头站起了身子。

青萍瞧着自家主子一脸春光,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还是问了出来。

“世子,奴婢有件事不知当——”

“不知当讲不当讲就不要讲。”

裴爻不留情面打断她。

青萍:……

青萍:“不!奴婢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当讲!”

裴爻眼风一扫,似乎嫌她啰嗦。

青萍赶忙加快语速:“奴婢就是不明白,您先前那么看不上那些世家小姐们,为何独独对世子妃情有独钟?虽然世子妃的确是活泼可爱平易近人机敏聪慧温柔大方貌美如花——”

裴爻又扫她一眼,青萍终于悻悻闭嘴。

裴爻瞧了瞧半闭的窗外,又开始下雪了。

他难道不是只是在演戏吗,可怎么演着演着自己好像就入戏了?

是因为接亲那日,他目力极佳地看见凤冠珠帘下,段淼淼看见自己,眼中无半分嫌恶之色,神采飞扬的把手搭在自己手上,悄声问自己:“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多蠢的问题。

可她问出来,裴爻却只觉得这女子傻得可爱。

又或是车马行途之中,一声满含笑意的阿爻?

裴爻敛回思绪,声音冷淡:“她嫁给了我,明面上便是我的人,我自然是要多加照顾些的。你从哪儿看出我情有独钟了,不过是演戏,当不得真。”

青萍听得龇牙咧嘴的:“是…吗?”

世子平日里真该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在世子妃面前是什么模样。好像世子妃生病的时候不眠不休照顾的人不是他,世子妃被设计的时候,疾言厉色的不是他一样。

当然这话她是绝不敢同世子说的,她还想留着这条小命。

裴爻不再理会她,径自朝着卧房的方向而去,青萍连忙小跑着紧随其后。

刚走到廊亭处,两人就看到撑着伞优哉嗅花赏雪的段淼淼。

裴爻目光几乎瞬间就定格在段淼淼身上,青萍跟在后面,将他的模样尽收眼底。

就这,还嘴硬“不过是演戏,当不得真”呢!

裴爻三两步上前,青萍伞都没来得及给他撑开,他已行至段淼淼跟前。

段淼淼看清来人,笑靥如花将手中的伞举过裴爻头顶,顺手拍掉他身上的雪。

“下学啦?今日先生教了些什么?”

裴爻太高了,段淼淼撑伞撑得费劲,斗篷撑开露出里面单薄的衣物。裴爻看不下去,一把夺过段淼淼手中的伞,又为她紧了紧斗篷的领子,强硬地拉过段淼淼的手就往房里走。

段淼淼冰凉的手被裴爻的大手一包裹,瞬间暖和许多。

“淼淼,你是不是忘记自己才康复了?”

裴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薄怒。

段淼淼太知道如何安抚他了。

她反客为主握住裴爻的手,顺道另一只也贴上来搓了搓,笑盈盈道:“临时起意,方才我出来的时候这雪还小着,不过我下次一定不会啦,阿爻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哄裴爻嘛,她已经可以信手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