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正待傅云亭思考着到底该怎么个说辞,便听旁边一人道:“此行凶险,莫要节外生枝,更不可打草惊蛇,杀。”
脖颈上的利剑力道加重,傅云亭只觉一阵刺痛袭来,眼见自己就要血溅当场,她大惊失色,飞速道:“奴乃祁将军帐中宠姬,尔等可是要去寻祁将军,奴愿带路!”
利剑险而又险的停下,傅云亭清晰的感受到脖颈间流动的热流,鼻尖弥漫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行人皆身着黑色夜行服,人数虽然不多,但各个精壮且身手矫捷,一看便是精兵突袭。
傅云亭虽会些功夫,但要凭借自己反抗这些身手不凡的人不亚于螳螂挡车。
她脑子飞速转动,如今军营中人人都传主将祁景安生死未明,想来庆国的得到的情报也是如此,这些人趁着夜色前来,是刺杀还是夜袭犹未可知,无论目的是什么,敌军主将的位置信息都极有价值,她倒是可以利用一下,为自己找寻一条出路。
后面如何暂且不管,先保住性命要紧。
见血的利剑依旧稳稳地横在脖颈,一旁的领头人问:“既是宠姬,为何漏夜奔逃军营?”
傅云亭的脑瓜子在此时运转到最快,她深吸一口气,轻咬舌尖,逼的自己眼眶蒙上一层水雾,这才缓缓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举刀架在她脖子上的男子。
“祁将军身受重伤,生命垂危,自保尚且不能够,哪里能顾得上妾身。底下兵将眼见将军要不成了,各个行事狂妄悖逆,如今更将主意打到妾身上,竟要将妾慰劳将士……”
她说着说着哽咽了,晶莹的泪珠簌簌落下,瞧着就是被逼无奈只得出逃的可怜女子。
周围陷入一片寂静,只有傅云亭微微的抽泣声,远处军营的喧闹都变得隐隐约约。
脖颈上的利刃丝毫没有放松的痕迹,傅云亭的心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的下沉。
正待傅云亭下定决心要拼一把的时候,为首的男人走上前来,直直的对上她的眼睛。
皎洁的月光下,傅云亭清楚的看到男子琥珀色的瞳仁,她心里莫名突了一下,直觉不妙,果然下一刻男子吐露的话叫她宛若身处冰窟。
“你在说谎。”
乌基朗达琥珀色的眼眸写满嘲弄,瞟了她一眼后,抬头眺望远处起火的军营,心中有了盘算。
此人如此貌美,说是一军主将的宠妾倒是合情合理。但是军营混乱,出现暂时的权力架空,各兵将第一时间必是要争权夺利,哪里会分出精力抢夺一个女人?便是真的争夺了,她一介女子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在众人眼皮底下逃出。此人说的话漏洞百出,八成是趁乱出逃的逃妾,只是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有一点是确定的,军营确实出了大乱子,乃至一介女子都可以轻易偷战马奔逃。
由此来看,祁景安如今的情形大概率不会很好。
思虑至此,乌基朗达心头浮起一丝快意。
大周虽比庆国强大,对于南疆却鞭长莫及,因此庆国时常寇边,抢掠一通后便立马遁逃,多年来一直如此,大周守军亦是无可奈何。
大周所谓的安南都护府早已烂在骨子里,从上到下无一人可堪重任,这是庆国百般确认的事实。数年的试探,直至今朝才悍然入侵,果真如设想的那般,大周南疆的守卫不堪一击,庆国一路势如破竹,短时间内连下数城。
正待庆国举国欢庆的时候,祁景安从天而降,带领强兵骏马将庆军一路赶出了大周领地。庆国折腾了一通,啥也没捞到,还折损甚巨,怎能不叫人恨得咬牙切齿!
乌基朗达乃是庆国二皇子,率军与祁景安交战数次,次次败北,自然将祁景安视为心腹大患。天意垂怜,庆军终于在一次伏击中重伤祁景安,可惜棋差一招让他给逃了。
祁景安的生死,涉及这场战争的成败,庆国自然严密观测着周军的一举一动。近日周军军营骚动不断,庆国安排在周军军营中的内应传信祁景安将在今夜秘密回归军营,届时可里应外合斩杀祁景安。乌基朗达瞧在眼里,喜在心头,当即决定集结兵马,趁乱反扑。
祁景安数次在战场上击败乌基朗达,此等奇耻大辱,乌基朗达势必要找回场子,发誓要亲手将祁景安斩于刀下。
因此,明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百般筹谋之下,乌基朗达还是亲自带队前来,誓要一雪前耻。
短暂的沉默对于傅云亭来说简直度日如年,藏在袖中的手暗暗握紧,不停的盘算着现在出手能有多少胜算。
正待她准备拼死一搏时,乌基朗达转头看了她一眼,语带杀意的道:“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你最好能带我们找到祁景安,否则……”
他话虽然没说完,傅云亭却是明白的透透的。
她面带感激与惶恐,语带急切与讨好的道:“妾怎敢欺瞒郎君,祁将军就在主帐之内,军营多疑帐,郎君怕是一时半会难以辨认,妾愿为诸君助一臂之力,届时还望饶妾一命。”
乌基朗达对她如此识时务颇觉意外,下意识觉得有诈,但是看她那副凄惶的样子,当真是个为了性命不惜背主,毫无气结的卑劣小人。说小人倒是抬举了她,不过是个女人,何来的气节之说?
军营女子人尽可夫,为了自己性命,毫不犹豫的出卖旧主非常正常。
思虑至此,乌基朗达心头涌出一丝快意。祁景安战场上再神勇又如何?在女人身上终究是个败将,听闻他在上京对公主卑躬屈膝,这才拉来这支强兵猛将,如今帐中爱妾出卖他又是毫不犹豫,着实叫人心里痛快!
乌基朗达战场上屡次败北,在这种事上深觉赢了祁景安,他莫名觉得看傅云亭都顺眼了。
“你很识时务。”他满意的点头,画出大饼,“此事若成,本王带你回大庆,许你祁景安给不了你的恩宠。”
大饼画完,乌基朗达勾了勾唇,不出意外的看到面前的女人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感激涕零的道:“多谢郎君垂怜。”
脖颈上的利刃终于移开,傅云亭微微转了转脖子,轻微刺痛传来,还有血液干涸的粘连感,清风拂过,将她的头脑吹的更清醒几分。
面前的男子自称本王,众所周知,庆国此次带兵的主将乃是庆国二皇子乌基朗达。
傅云亭睫毛低垂,挡住眼中滔天的恨意。
他们部族之所以零落,便是因为庆国二皇子为攻打大周而强征壮丁,连混居乾庆两国之间的小部族都不放过。族人不从便被残忍屠戮,即使顺从屈服,却多被充当马前卒,手无寸铁便被赶上前线,在庆军与周军的两面夹击之下尸骨无存。
部族由此死伤大半,阿娘惊怒交加一病不起,临终前将她托付给安南侯,自此展开这一段苦难的历程。
仇人就这样猝不及防的站在面前,若不亲手血刃,怎么对得起悲惨死去的族人与阿娘?
内心越是波涛汹涌,表面越是平和。
她低眉顺眼的被这群人裹挟着走上一条崎岖的小道,七绕八绕的走到军营外侧一个隐蔽的角落,眼见为首的男子在一处瞭望台下拿出一个响哨,吹出阵阵鸟叫。
不过片刻,瞭望台下的暗门吱呀打开,这群人挟着她就这样悄默默的混进了周军军营。
有身着周军铠甲的兵士站在暗处,拿来了几套铠甲给他们换上。装备齐整后,这些庆人俨然成为周军寻常兵士的模样,只不过他们的面容与乾人稍显迥异,然而在夜晚昏暗的光线下,一时也难以区分。
方才傅云亭放的火已经被扑灭的差不多了,然而那种混乱的局势却莫名越演越烈,过往的兵士皆形色匆匆,偏偏去往的方向有好几个,像是接到了好几个不同的命令去往不同的方向集合一般。
庆国这群人大摇大摆的行走在军营中,来来往往的兵士竟无一人察觉出异常。
傅云亭的心寸寸往下沉,原想着诱敌入军营,在合适的机会将他们的身份暴露出来,以便周军合伙“包饺子”,然而万万没想到周军内部竟有人与庆国勾结。
如此一来,她的计划便不好实施了,谁知道会不暴露在他们的同伙面前,她只有一次犯险的机会,草率不得。
眼看越走离主帐越近,傅云亭却依旧没有找到逃脱的机会,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乌基朗达停下了脚步,指着前方几处外观完全一样的军帐问:“祁景安在哪里?”
傅云亭:“……”这场命运的选择题终究还是无法逃避。
她伸手指向最中心的一处军帐,语气坚定的道:“就在那里。”
乌基朗达眉头一挑,“你确定?为何帐前无守卫的亲兵?”
有当然是有的,不过已经被她砸晕藏在草丛中,换防的兵将也被她放的火吸引走了。
傅云亭笃定的点头,“妾之前便是在那里服侍受伤的将军,帐中必定有人,郎君一探便知。”
人是肯定有的,不过是被她砸晕的柳婆子。
乌基朗达呵呵一笑,扯着她胳膊将她挟持住,大步向前,“你说的最好是对的,若帐中无祁景安,即刻便是你的死期。”
俩人的距离骤然拉近,其余随从均与他们相隔两步之遥,一击得手的几率大幅增加。
傅云亭眸光一亮,袖中寒光隐隐绰绰,低眉顺眼的被乌基朗达拉扯着往前走。
“郎君放心,若不见将军踪迹,妾必定血溅当场!”
她如此赌咒发誓,乌基朗达心中信了几分,挟着她走到军帐前,伸手一把掀开军帐。
明亮的光线扑面而来,将人的眼睛闪的花了一瞬,傅云亭趁此机会正要亮出兵刃偷袭,却听耳旁炸出一道熟悉的声响。
“乌基朗达殿下,别来无恙?”
这一声生生将傅云亭的动作定住,她蓦然抬头,却见帐中身着银甲高坐上堂的男子不是祁景安又是哪个?!
傅云亭:“???”不是说他身受重伤生死不明?我好像迈入了一个了不得的圈套。
作者有话要说:傅云亭:这不是我一介女奴该卷进的团战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