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失了灵魂
被少女的气息环绕,陈烬川愣了一下。他的手抬起,犹豫了一秒,还是摸上了姜芜的头,“抱歉,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被他们堵。”
“不怪你,那次是我自作主张说录了音的。”她闷声回答。
“害怕了?”
“一点点。”
“好,一点点。阿妩最勇敢了。”他自然知道,不会是只有一点点。虽然看出来她会些功夫,但是如果电话没拨通,那她一个人根本抵不过四个力气大的男生。后果会怎么样,他不敢想象。
陈州对他怎么样,他都不在乎。但是现在,经过这次事,他觉得他该出手了。
他刚刚叫她……阿妩。姜芜的心跳又加快了,她的耳朵,好想要醉了。
“对不起,连累你了。”陈烬川还是想道歉,她本来完全不会受这种惊吓的。
怀里的女孩冷静了一会,直起身子,一本正经地说,“电话我是在口袋里随便按的,不是特地打给你的。还有,真的不怪你。陈烬川,你不要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看着少女认真的眼睛。陈烬川竟然有一种想吻下去的感觉。他别开眼,“事情我会解决的。你不用担心。但你以后上下学还是稍微注意点,别走人少的地方。”
“要不以后你送我回家?”姜芜随意口嗨,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氛围。
谁知道,陈烬川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启唇仅一字,却偏偏融了她心外的坚甲,“好。”
没想到他会真的答应。这下姜芜倒有些不自在了。
“开玩笑的。”
“我认真的。不会影响你,以后我会走在你后面。走吧。”陈烬川转身。
待其转身,姜芜这才看到他肩膀上的伤口。“陈烬川!你受伤了为什么不说啊?”
“一点小伤。”
姜芜站在原地不动,想到他刚刚只字未提自己的受伤,句句都是在关心她。异样的情愫彻底占据了自己的大脑。
这下糟了,她的心不受控了。
江城医院。
“伤口不是特别严重,回去以后不要碰水。”戴着口罩的值班医生细心叮嘱。
“好的,谢谢。”陈烬川看了一眼姜芜,示意她这下该放心了吧。
两人走出医院,并肩而行。月亮躲在云的身后,朦胧而含羞。
“陈烬川——”
“姜芜——”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交融在两人的对视中。
彼此之间,眸色暗含深意。
“你先说。”陈烬川偏头,望向身边的女孩。她清醒果敢,明媚善良,她本不该和自己这样的人有所交集,却在此时和他并肩而行,融身夜色。
“陈烬川,你好好学习吧。”姜芜定定地看向他,微微抿了抿嘴角,一双清澈含笑的眼,彼时只有他。
显然没想到姜芜会说这话,陈烬川一愣。
“这样,”她顿了顿,“说不定未来我们会在一个城市,甚至一个学校。我觉得有你这个朋友挺好的,你觉得呢?”
她在说,未来。他们的未来。
陈烬川的心如同沉寂在无尽黑暗的海面,看似平静,实则越往深处,越是巨浪翻滚,似要撕裂那该死的黑暗,彻底迎接光的照耀。
他的指尖微蜷,喉结滚动。看向姜芜的眼神越发浓烈炙热,似乎要将她吞噬。
姜芜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她的意思。她想问的是,他愿不愿意和她有个未来。
一辆摩托车从姜芜身边飞驰而过,陈烬川反应快,将她一把拉近,他的手握着她的手腕。
并未因摩托车的超速行驶感到惊吓,姜芜只觉得被他握着的地方,好烫。
陈烬川终是松开了姜芜的手。他不动声色地走在靠近马路一侧,和她换了位置。
“所以,好吗?”姜芜假装咳嗽一声,“不好也没事,反正我这样的人,以后也不缺——”
“好。”他打断了她。
这一次,他想试试,去拥抱他的渴望,去抵抗命运。
听到陈烬川的答案,姜芜嘴角上扬。但一个不太好的想法窜进她脑海。
“陈烬川,你……应该不是钢铁直男吧?”不会真的以为她的意思是想和他做朋友吧。
听到姜芜这样发问,陈烬川的太阳穴狠狠一跳,咬牙切齿,“你、说、呢。”
第二天,陈家。
“儿子,你终于肯回来了。”陈知脸上带着笑。
陈烬川讽刺一笑。“你别叫我儿子。我摊不起你这样的爹。”
陈知自知理亏,敛了敛笑容。
陈知和林清澜是陈烬川的父母。他们早年恩爱,白手起家,打拼出了事业,也是在事业起步那年,有了陈烬川。
十岁,陈烬川去陈知办公室找他,本想给他一个生日惊喜。却发现他和自己的秘书杨芬,正在拥吻,秘书身上只剩吊带。
那一刻,年纪小小的陈烬川,如坠入万丈深渊,信念破碎。他从没想到他敬重的父亲,会干这样的龌龊事。更没想到,他父亲对母亲的恩爱,全是假象。
事情终究是瞒不过的。在陈烬川的暗示下,林清澜最终还是发现陈知出轨。她坚决离婚,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家。
陈知和林清澜离婚以后不到一个月,就娶了杨芬。更可笑的是,她带了一个孩子,陈州,就比陈烬川小一岁。
也就是说,陈知至少出轨九年了。
得知这一消息的林清澜彻底崩溃了。一想到她躺在身边的丈夫,和小三做尽恶心事,林清澜就觉得反胃。
她到底是有多蠢,才会这么多年,被蒙在鼓里。
日复一日的悲哀浸透她的灵魂,扼杀她对生活的期许,往日的美满无时无刻不在嘲笑她的愚蠢。
久久难走出心事,林清澜得了抑郁症,她对两个孩子态度越发冷漠。
陈烬川十四岁那年,林清澜自杀了。自此以后,陈烬川和陈酒没有妈妈了。
他想,如果可以,他宁可林清澜对他打骂,也好过选择这样的方式。彻底解脱了自己,却将失去亲人的痛苦,留给了他们。
她自杀那日,狂风暴雨倾骤,天色低得似乎要将人吞没。陈烬川接了陈酒回家,两人都淋湿了,回到家他正准备给陈酒煮一碗姜汤,却见到躺在血泊中的母亲。
一声雷,轰然而响。闪电于层云中劈开裂痕,也劈裂了陈烬川的所有思绪。
年纪尚小的他,再次经受打击。十一岁的陈酒大声地哭泣,哭声来自肺腑,传至陈烬川的心间。他捂住妹妹的眼,把她送到门口。他蹲在母亲身边,颤抖的指尖试探鼻息。
此后,他们再无母亲。
“妈妈,你想过,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嘛。算了,你解脱了就好。”
十四岁的陈烬川一下子长大了,他给母亲处理好后事,全程冷静,不曾哭泣。
只是,他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着母亲写的遗书,失声痛哭。
林清澜给他们留下了二十几万的积蓄和一套房,也给他们留下了难以治愈的伤,痛彻心扉,如一声闷棍,敲打在血肉心尖。
而后两年,陈烬川变得寡言,待陈酒却依旧很好。
可再度发生的意外,却让陈烬川怀疑,上天是不是让他们生来接受酷刑的。陈酒在学校晕倒了,送去医院检查,最终发现,陈酒得了间变性少突胶质瘤。
病房内,陈烬川笑着摸了摸陈酒的脑袋,温柔地说,“放心吧,阿酒,哥一定会治好你的。”
陈酒笑着朝哥哥点点头,眼里却还透着对病魔的恐惧。
走出病房,陈烬川倚着医院的白墙,无力支撑,蹲坐于地。他的眼神空洞而绝望,少年好看的容颜透着与年纪不符的落魄苍白。
周围人来人往,有病人,有家属,有护士,有医生,他却全然无所察觉。好心的人俯身询问他没事吧,他充耳不闻,如同被抽干了水的枯井,失了灵魂。
脑子里医生的话在耳边打转——间变性少突胶质瘤,治得好的话可以有十年生存期。
十年后,阿酒正值最好的年华啊。
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眼泪顺着指缝滑落。
为什么,命运待他如此刻薄。
这之后的二年,他带着妹妹定期检查,坚持化疗。
有时候,病痛让陈酒感到绝望,那种噬骨钻心,那种知道死期的生活,并不好过。治病的钱一大笔一大笔地花。那点积蓄根本不够。
陈酒终于懂了母亲的绝望。可是她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哥哥再次失去亲人。
看着哥哥的努力,她只知道,她要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