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起他的大衣衣摆，吹乱了他的发丝，也吹红了他的眼。

干涩，刺痛。

陈烬川失联的消息是姜芜从许原那里得到的。

姜芜给他打了很多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不安的感觉在心里乱窜。

如今他没有了最重要的亲人，而自己之前对他也如此冷漠。

他会不会很伤心，会不会和她一样，临近崩溃时对世界彻底失望。

陈烬川，你在哪呢。

姜芜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

她拿起车钥匙，快速启动了车。

废弃果园边的小路，果然停了一辆车。

姜芜下了车。

从果园到江边的小径不算长，但很黑。

她站在口子上，犹豫了一下。

她怕黑。

可姜芜最终还是咬咬牙，打开手机的照明灯，走了进去。

终于来到江边。

远处城市霓虹给黑夜带来慰藉，也赶走她刚刚的不安。

陈烬川就站在那里，隐隐绰绰可以看到他在抽烟。

他指尖的星火明灭。

姜芜看着他透着孤寂颓败意味的背影，想到了一个词。

遗世独立。

“跳一个。”姜芜的声音带着冷刺。

听到熟悉的声音，陈烬川的身形微怔，才回过头。

“没要跳。来这里吹吹风。”或许是因为烟抽多了，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沙哑。

她走近他。

一靠近就能闻到他周身的烟味。姜芜皱了皱眉。

她在夜里的视线不好，看不到一地的烟头。

但是闻着这浓重的烟味，就知道他一定抽了很多。

多得连江风都吹不散。

“看出来了，是没打算跳。就是肺不要了。”

“陈烬川，这里，六年前你就没资格来了。”

姜芜带着笑，偏头望向他，冷嘲热讽的意味明显。

陈烬川插在大衣里面的手蜷了一下。

眸眼不自禁垂下。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办法说。

“没话说了？”

“当初因为你妹妹的病，那样骗我，什么感受啊？”

她继续追问。

问着问着，自己也觉得苦涩。

“姜芜。”

“很难受。但我别无选择。”

“当年，对不起。”

姜芜的睫翼轻轻一颤。

“觉得对不起啊？但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那样，对吧？”

陈烬川沉默了几秒。

“对。”

他对她，坦诚而直白。

姜芜笑出了声。

她抬起头，对着天空大声喊了出来。

“小酒，听到了吗？你有一个特别特别爱你的哥哥！”

天上的一颗星，闪了一下。

似是在回应。

陈烬川望向姜芜。

姜芜也看他。

“陈烬川。你做得对。”

“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选择。”

“所以——这个秘密基地，今天允许你来。”

看似无理取闹又霸道的话，是她在告诉他，他是一个好哥哥。

也在告诉他，她不怪他了。

陈烬川的心里划过一丝暖流。

于寒冷的夜，她捧给他一簇火。

或许也灼伤了自己。

“姜芜，谢谢你。”

姜芜的心微微悸动。那一年，他也是这样。喊着她的名字，和她道谢。

“谢个屁。冷死了，别待这了，今天姐请你喝酒。”

她勾人的眼角上挑。

在这个昏暗沉重的夜，她借给他一把力。

姜芜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陈烬川。你太压抑自己了。”

回去的路，因为他也在，好像不那么黑了。

时光蛊。

独立包间。

圆桌上放了一排的空酒杯。

陈烬川喝醉了。

她告诉他，他太压抑了。

这句话像是打破了他心底黑色的玻璃罩。

他被看穿了。

于是也不再掩饰。

一杯一杯的酒下肚，烧的慌，也麻痹了自己。

姜芜在外面处理酒吧的账务。

她时不时看向包间，心思显然不在酒吧的事情上。

门还是被打开了。

陈烬川的手里还拿着一杯酒。半明半暗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

像个落寞的王。

姜芜走近。

“喝够了没？酒吧都要被你喝空了。”

她伸手想拿走他的酒杯。

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手，拉住她。

姜芜重心不稳，倒伏在他的身上。

酒液因碰撞而翻出，沾染了他们的衣服。

酒吧温度高，姜芜只穿了一件。她的肌肤感受到酒的凉意。

不禁一颤。

陈烬川抱住了她。

他的头埋在她的肩窝。

酒气扑鼻。

“阿妩，我没有家人了。”

他的声音脆弱极了。他在她面前，卸下了伪装。

把脆弱的一面，展露无遗。

姜芜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把。硬生生的疼。

她承认，她心疼了。

姜芜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烬川，以后你会有一个幸福的家的。也会有爱你的家人。”

“好。信你。”他的话语带着醉意。

很久以后，她真的给了他一个幸福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