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中每年四月和十月会有一期读书季，高二下学期后便不强制参加，但各班还是得交三分读后感上去。

语文课代表到处找人，最后视线落在了缇江续身上：“续姐帮帮忙嘛！你就参加吧！”

缇江续被语文课代表堵在了座位上：“啊，我真的很不想写观后感。”

每次读书季最主要的就是要在结束前交一份观后感，这份观后感后面还会评奖。

缇江续从入七中的第一届开始都一直得奖，这份荣誉她握在手里就和之前的班级第一一样内心毫无波澜。

但现在第一没了，万一这次又没得奖，那头衔岂不是一个不剩了……

“而且，我同桌拿个第一很不容易的，”说着，她向刚进教室的徐阳成挥了挥手，“我说好要继续给他补政史地的。”

她自不愿用什么成绩退步来当挡箭牌。

课代表看了眼便从座位上站起身转移了目标：“徐大学霸，要不然你报个名呗？”

“刚来我们班，就当为班级做贡献呗？”

像传销组织般穷追不舍，逮到一个拉一个。

徐阳成看了眼他，平静地坐下翻开了桌面上那本数学教辅资料，声音很平淡：“我要给我同桌讲课，想听可以付一下学费。”

“昂？”课代表手中的报名表僵住，尴尬地笑了笑。第一给第二补数学，第二给第一补文科。他俩要卷死谁？

缇江续看着徐阳成那淡然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哇，你这招绝了啊。”

想想徐阳成坐这个位置后省了好多麻烦。

她上课可以安心睡觉，反正有徐阳成打掩护盯梢。那些来问题的人也索性直接找徐阳成了。

缇江续就像个“帥”一样被保护在方寸之间。

最后据说随便凑了几个以前写的观后感交上去了。

陶一鸣得知这件事后，在班上发了火：“还有两次读书节，以后就直接拿自习课传名单，没有填到三个就全班都去。”

……

各科的正课也随之迈入了最后的阶段，隔三差五的测验卷不断累积。

一开始缇江续还能在文科上占点便宜，但这之间的差异随着试卷的累积、固定的答题思维越缩越小。

谁都没有停留在原地，徐阳成在期中考时直接成了文科班的年纪第一。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第一名不在尖子班。

他的照片在周五早上时便入了荣誉榜。

毕竟是全年级的榜，大部分时候都是那些照片换换位置。

但还是有很多人走流程般来榜前观望。

缇江续很少在这块荣誉榜前驻留，七中的荣誉榜只有期中期末成绩才得以更换，还是文理公用，别说年级前二十了，前五十里来自文科班的身影都寥寥无几。

但在出成绩前不久，她曾被陶一鸣通知拍张5寸照，不难猜是为了什么。

周围还有其他年级的，交谈声中有句话很清晰地落入了缇江续耳中：

“这个第六名好帅！”

站在人群外围，但这个第六名并不难找，就在她的正上方。

刚好十个人的差距。

原来四分在人群中相差这么远嘛，那上次的七分呢，还有他未转科时的年级前三呢……

他的那张照片和其他几张并不违和，也同样有着时间打磨的痕迹微微泛黄。

照片中，他板正挺直了身，头发比现在短些，表情很平淡。

也是此刻缇江续才看清他的嘴角并非上扬，可照片里的他还是带着丝温柔的笑。

广播响起音乐回荡在教学楼间，身边的人渐渐散开返回了教学楼。

缇江续的眼神却依旧停留在照片上，良久她找到了温柔笑意的源头——他的眼睛。

微微隆起的卧蚕，向下的眼尾，哪怕没有任何弧度也能让人感觉目光柔和可亲。

有那么一瞬，缇江续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

“好看？”徐阳成佝偻着腰贴近缇江续的左肩，直视那张照片，“可摄影师说这脸不太上镜诶。”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缇江续错愕地别过身，和他对视上。

也许是刚才那番打量，在对视上这双眼睛时，缇江续的心跳不受控得有些慌乱……

“本人比照片里的帅，坐我旁边还没看够？”徐阳成说完又扫了眼榜上的照片，转身也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缇江续呆愣地站在原地，手捂在心脏前一边祈求平静下来一边闭上了眼感受此刻的心跳加速。

是慌乱，亦是一种始料未及的心动。

“我的教学不差吧！直接带你入八强。”缇江续呼了口气平复过来后便快步跟上，比着数字八的手势在徐阳成面前晃动，“但徐老师看起来就不太行啊，我的数学才比之前高了十二分。”

徐阳成也进步了，各科平稳进步后只能靠着数学优势占四分的便宜。

但缇江续已然不执着于差距，至少年级第六的文综成绩是她带出来的，这个名义听着也挺威风。

“至少最后两个选择题没靠蒙了。”徐阳成扯了扯左肩的书包带，和她并肩迈上楼道。

期中考后大晴天的频率就越发频繁，但暂时没人敢去碰那个风扇开关，燥热的空气充斥着整个教室。

许多人一只手做着题另一只手捏着本书噗噗扇着。

缇江续咬着热牛奶的吸管，更为烦闷。

“半只脚踏入高三的人了，还不认真听课！这几天的试卷周末花点时间整理，”也许再炎热的天气也无法磨灭讲台上朱宇激情澎湃的演讲，但台下依旧瘫痪成一片，没人愿意吱声应和，“都听到没！把期中试卷拿出来，我来讲一下其中几道难题。”

朱宇活生生将教学进度从最慢拉到了最先行完正课，这些日子每天都被各种各样的数学卷子包围。

缇江续扶着牛奶盒望向了窗外。

脑海里盘算着下午的体育课快些来临。

本来体育课没什么振奋人心的，但该有的休闲课全部都以高考将近的理由占掉了，这节体育还是陶一鸣和科任老师商议后好不容易留下来的。

再加上这节体育课是放假前最后一节课，便也镀了层滤镜让人愈发期待。

缇江续望着窗外枝丫上的鸟儿发呆，朱宇的讲课是一句也不往耳朵里钻。

直到几只鸟儿都飞离了树梢，黄桷树被微风拂过掉下了几只黄桷兰。

缇江续才收回了视线，恰时朱宇把几道题都讲完了，黑板填得满满当当：“不懂的自己对着答案再看一下，其他问题互相讨论或者来问我都行。”

这些题目缇江续都还有印象，最有印象的是铺了半面黑板的一道多选题。

从前为了稳妥都是四选一，难得这次计算出结果来了个精准的四选二。

缇江续凑头看了眼徐阳成的卷子。

他都已经了解缇江续的习惯，每次讲完题都要先看看自己的卷子再看看他的。

虽然也不知道看什么，但还是索性将试卷放在了两张桌子中间。

他的试卷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步骤，字里行间里甚至找不到答案，不过想来他应该全做对了。

要不然也不至于每次数学课都在一边埋头做……生物？

缇江续的视线从试卷上移开，落在了徐阳成的手上，指尖修长捏着笔杆，握笔时青紫色的血管微微凸起，有一种吸人的张力。

不知是哪个字让缇江续分了神，目光又落在了他的笔下的题目。

那些光看示意图就犯困的生物题被徐阳成轻松解答。

缇江续语气有些乏味:“徐阳成，你这么放不下理科为什么还要转文啊？”

她撑着半面脸，不多的肉堆在了手掌上，灯光在瞳孔里的倒映显得格外真挚吸人。

这件事零零散散被提起很多次，一次也没听见过答案，但每次看见他做生物就忍不住又想问。

徐阳成甚至思绪都已不被扰乱，继续写着:“那你也说说为什么总关心这个吧。”

缇江续思考了片刻也没想到为什么要问，大概就是每个人都无法克制的好奇心在作祟。

片刻，徐阳成顿住了笔，将她桌上的便签撕下。

薄薄一小叠的便签被被一页页翻过，停在了其中一页后被递了过来。

那一页有三四条内容，但目光落下时最先入眼的便是交换秘密那一条。

好些时日了，上面的字迹都已经发昏得灰了，也是同样的问题写下了这条。

“你想要交换什么？”缇江续抬起头看向他。

“我现在还不知道要和你交换什么秘密。”

“等我想好了，别耍赖就行。”

缇江续也没什么秘密，淡淡地点了头将便签上那潦草张狂的“交换秘密”几个字划掉。

鲜艳的红色笔迹叠在便签上，格外显眼。

这是这么久以来，便签上第一次划掉的内容。

她捏着笔又在最新的一张上写下“6.5 欠徐阳成一个秘密”。

换成了黑笔，她很懒却从小就听闻红笔写名字的禁忌。

于是这一条内容顿在新一页的便签上。

徐阳成看着最后一笔落下，开了口:“学理是因为一开始是想学医，现在不想学了。”

他并没有说为什么，就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不想学。

缇江续也没有追问为什么。

因为那时徐阳成没准备继续讲下去，他的话已经顿下没有再开口的准备，也没有等着缇江续接话。

就仿佛只是为了满足缇江续的好奇心而已。

满是燥热的清晨里，朱宇在讲台上给周围几位同学讲着一道几何体，台下奋笔的声音还在继续。

缇江续没有追问却也没有收回视线，在那短暂的几秒对视里，她似乎看见了一些不太对的情绪。

少年话落时，似乎有些迷茫。

直至下课铃打响的一秒，她站起身轻声说：“那就做现在想做的，比如……”

喧闹的课间里，有个男生走向垃圾桶，在徐阳成身后止步，踮脚跃起。

他手中的水瓶顺着力道飞向后门的垃圾桶——

“咚”

水瓶完美落入，男生环顾了一下四周可惜无人目睹这完美的“三分球”。

“打一场篮球。”缇江续的声音落下。

她不擅长很多运动，却喜欢长跑。

在步子一步步往前迈，看不见终点的时候就没有闲暇去想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也许……

徐阳成也需要这么一个时间来摆脱这些纠结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