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应验

面前的男人胡九清见过,是她父亲的得力下属,胡旭。

胡九清勉强站起来,松了松筋骨,一边按揉太阳穴一边问:“你说清楚点,什么魔龙来了,涂山又怎么会破?”

涂山有四丘八郡,每个地方的主君都是成年九尾狐,出身远古血脉,实力强大无比,有这样的存在镇守涂山,涂山怎么可能会破?!

胡九清一边说着,一边在胡旭看不见的角度重重拧了自己一把。

嘶,好疼!她的眼泪差点被疼出来。

看来不太像做梦啊……胡九清面色凝重地想。

胡旭以为她是在为魔龙来袭担忧,语气沉重地说:“女君不记得了吗?您前些日子才见过魔龙,您身上的伤还是魔龙造成的。”

他顿了顿,咬牙切齿道:“三殿下,四殿下,五殿下全都死于魔龙爪下,您也忘了吗!”

胡九清震惊道:“等等……你喊我什么??三哥他们怎么了?!”

女君?她什么时候成女君了?而且三哥四哥五哥怎么可能都战死了?!他们战斗力那么强!

她只是睡了个觉而已,怎么一觉醒来就变天了!

胡九清严肃起来,问道:“今年是哪一年?”

胡旭不明所以道:“天历三千八百二十一年。”

胡九清腿一软,坐了回去。

娘欸,她一觉醒来,怎么来到了三百年后!

她像是想起什么,翻箱倒柜找出了天历记本,争分夺秒,唰的打开开始翻事记。

“天历三千五百二十一年,青泽主君与妻星郡主君远游。”

对上了,胡九清心里一凉,青泽主君是她爹,星郡主君是她娘。

她继续往后翻。

“同月,胡麓峥殿下被毒蟋蟀咬中毒,摔断腿。”

“天历三千五百二十三年……”

胡九清争分夺秒翻阅着,一目十行,直到胡旭催她。

“殿下,您不去帮六殿下,七殿下和八殿下吗?”胡旭焦急地看着她。

胡九清确认完毕,把手册放回去,深深吐出一口气,握紧长剑,眸色冷厉下来:“带路。”

事到如今,她没有退路了。

无论她是怎样来到三百年后的,都不能逃避她应该承担的责任。

……

胡九清随着胡旭快速前往青丘入口,途中,为了更好地了解对手,她简短地道:“把封lín wéi的所有情报都告诉我。”

对于这条魔龙的信息,胡九清只知道他名字的读音,堪称毫无了解,她从来没打过这么没准备的架。

胡旭快速道:“魔龙封临潍是青龙神君和烛龙神女之子,生而为龙,是天地间唯一一条应龙,实力极为强大……”

在胡旭的絮絮叨叨中,目的地到了。

胡九清随着胡旭来到青丘入口,看到她的大哥、二哥、六哥、七哥、八哥全部身着盔甲,手拿武器,严阵以待地和面前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对峙。

胡九清握紧剑柄,面色凝重地看向这个男人。

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就是魔龙封lín wéi了。

“小九,你怎么来了?”胡六是第一个看到她的,焦急道,“这儿没你的事,你快回去!”

胡七却拦住他,沉重地摇了摇头。

胡六一下子蔫了似的,抿紧薄唇不说话了。

胡九清在心里叹了口气。

发生这么大的事,她身为青丘的女君,怎么可能躲在后面呢,六哥这是担心则乱了。

一道低沉的男声忽然响起。

“都来齐了?”

胡九清循声看去,目光锁定在对面的高大男人身上。

他穿着一身玄黑的长袍,乌黑长发被竖起,但仍有几缕散出。散出的这几缕长发被编成小辫子,尾端缀着黑金流苏,自然地垂落在胸前。

他大半张脸都覆着同色面具,只露出锋利清晰的下颌和漫不经心勾起的唇角。

胡九清打量着他,愣是没找到他的武器在哪里。

封临潍察觉到她的视线,冷淡地朝她看过来。

被他盯上的一瞬间,胡九清脑海警报疯狂拉响,她不由自主地绷紧身体,微微弯腰,身体自动做好了战斗准备。

胡一骞往前走了几步,正好挡住封临潍看向胡九清的视线。

长辈们都不在,现在他是年纪最大的,理当站在最前方,保护好弟弟妹妹们。

封临潍轻飘飘地看他一眼,仍旧是漫不经心的眼神,仿佛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一起来。”他说。

胡九清皱起眉,她觉得这条龙不太正常。

明明是正当壮年的年纪,朝气蓬勃的年纪,她却只能看到一个已经腐朽的灵魂,一个即将枯萎的灵魂。

胡一骞被气笑了。

“好狂妄的口气!”

“你们打不过我。”封临潍平静地说。

“那就试试!”胡一骞骤然化成原型,一只庞大到快要遮天蔽日的巨大白狐猛然出现,毛发纯白不掺杂色,九条大尾巴迎风摆动,身体绷紧,利爪泛着寒光。

胡二、胡六、胡七、胡八也紧跟着化成原型。

对非人种族来说,原型永远是最让他们舒服的战斗体型。

胡九清也化成了原型,紧紧盯着封临潍。

封临潍面对着六只上古纯血血脉的九尾狐围攻,丝毫不慌,他猛地张开双臂,刺目金光从他身上散出,随着一声清啸龙吟,原地突然出现一条巨大金龙。

它浑身鳞片灿金,眼眸却是猩红的,看着极骇人,身上的金鳞间隙还流动着血管般的血红色,明明该是庄严肃穆的金龙,却硬生生增添了一些不详之意。

胡九清总算知道为什么这条应龙被称为“魔龙”了。

他已经入魔了,看样子,魔气入侵得还挺深。

胡一骞已经和封临潍缠斗上了。

他不顾尾巴被对方长尾的鳞片绞紧,死死咬住封临潍颈侧不松口,尖牙深深刺入鳞片之中,唇角溢出鲜血,不知道是封临潍的,还是他自己的。

胡九清听到了清晰的骨裂声。

胡一骞的狐尾被硬生生绞断了,鲜血顺着软毛流出,蓬松的大尾巴无力垂下。

封临潍拍出利爪,震得胡一骞胸腔塌陷,不断咳血。

他说的没错,他实力确实强大到无谁能敌。

胡九清红了眼眶,硬是挤进哥哥们的包围圈,扬起利爪直直划向封临潍!

不准这么欺负我哥!

但她现在毕竟还没成年,战斗经验远没有从刀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封临潍丰富。

封临潍只是侧了个身,她的攻击就扑空了。

封临潍无波无澜地瞥了胡九清一眼,顺手用利爪贯穿了她的胸膛。

对于一条已经成年二百年、入魔后实力暴涨、战斗经验极其丰富的纯血龙族来说,现在的胡九清攻击拙劣得一眼就能看出破绽。

更遑论单论战斗力,狐族本就不如龙族。

白狐哀鸣着飞速往下坠。

胡九清胸口被贯穿出一个巨大伤口,伤口血流不止,痛到她意识模糊。

眼前所见的最后景象就是大开杀戒的魔龙。

龙爪之下,无谁可拦。

龙息过处,寸草不生。

快速失血之下,胡九清没多久就陷入了昏迷。

……

“!”柔软的床铺之上,呼吸平和的少女忽然急促喘气起来,胸腔剧烈起伏,仿佛在做某个可怕的噩梦。

不过须臾,她就猛然睁开眼睛,翻身从床上坐起。

胡九清剧烈地喘着气,眼神还残留着惊惶。

她抚上胸口,那里完好无损,没有被破开一个巨大伤口,没有血流不止,但那巨大疼痛感好似还残留在身上。

胡九清剧烈哆嗦了一下,眼泪几乎是瞬间就涌出了眼眶。

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翻看着床铺,然后犹不满足,赤脚跑下床,打开房门,门口侍卫被惊动,茫然问道:“九殿下?”

胡九清眼眶还是红的,语气颤抖:“今年,今年是天历多少年?”

侍卫摸不着头脑地回答:“是天历三千五百二十一年。”

胡九清猛然松了口气,随着这口气松出,她腿一软,要不是扶着门框,此刻已经滑坐到地上了。

还好,还好那只是个梦,我还在三千五百二十一年。

侍卫关忧道:“九殿下,您怎么了?需不需要我为您请易先生?”

易先生是青丘最著名的医仙。

胡九清摇了摇头,一边平复呼吸一边道:“不必了,我只是做了个噩梦,你继续值夜吧,辛苦了。”

胡九清关上了门,背靠着坚实的门,慢慢滑坐到地上,抱住膝盖,吸了吸鼻子,小声抽泣了一声。

还好是梦,还好是梦。

胡九清在地上坐了一会儿,还是心慌慌的,她索性再次冲了出去,直奔胡一骞的住所。

……

“小九?”胡一骞看到来人后,神情是掩饰不住的惊诧。

青丘有四泽八荒,分别是荒泽,海泽,青泽,灌泽,东南西北天元地乾荒。

胡一骞成年许久,已经有了自己的独立封地,在海泽,和青泽之间隔了一泽五荒,距离算得上远,没想到最小的妹妹会跨越这么远的距离来找他。

下一秒,在看到胡九清红红的眼眶时,那份惊诧就变成了心疼。

胡一骞一边把妹妹拉进厅内,一边找东西准备给她敷敷眼睛。

胡九清看着大哥难得手忙脚乱的模样,破涕为笑,拉住他。

“不用了,大哥,我没事。”

胡一骞却一拍脑袋,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哦对,我都忘了还能用法术。”

他把胡九清按在椅子上,掌心蓄起白光,开始给她眼睛消肿。

胡九清拗不过他,只好乖乖闭上了眼睛。

消完肿后,胡一骞才摸了摸胡九清的头,关切地问:“小九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告诉哥哥,哥哥去帮你揍回来!”

胡九清抱住胡一骞,声音闷闷的:“没有人欺负我,我就是想你了。”

大哥没事,真好。

胡九清放下了心。

还好,看来她只是做了个噩梦,不用当真。

胡一骞哭笑不得,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想我了就传纸鹤和我说一声,大哥就会去找你的,你费这么大劲跑这么远多累啊。”

虽然理智上知道那只是个噩梦,但胡九清又想哭了。

她一想到梦里血迹染身的大哥就想哭。

胡一骞感觉衣襟湿了一片,吓一跳,把胡九清拉出来,一边继续给她敷眼睛,一边无奈地道:“小祖宗,你怎么又哭了?”

胡九清吸吸鼻子,没说话。

胡一骞摸摸她的头,和蔼地说:“你就在我这住几天吧,我现在去给小六发个纸鹤说一声。”

胡九清乖乖点了点头。

片刻后,胡一骞回来了,他手里还捏着一张小纸条。

回来的胡一骞温和俊美的面庞上满是无奈。

“小六真是太莽撞了,说了他多少遍都不听。”

胡九清心里莫名一紧,下意识问道:“六哥怎么了?”

胡一骞的语气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这小子让你安心住在我这里,说他刚刚被毒蟋蟀咬中毒,还不小心把腿摔断了,就算你留在家里也没办法带你出去玩,让我多带你出去玩儿。不过还好现在毒已经解了,就等着腿恢复了。你说说他怎么能这么莽,能被毒蟋蟀咬中毒的,我们青丘就他一个!”

胡一骞后面的碎碎念胡九清都听不进去了。

她满脑子都是那句“他刚刚被毒蟋蟀咬中毒,还不小心把腿摔断了”。

她又想起梦里看见的天历记本上的那句话:“同月,胡麓峥殿下被毒蟋蟀咬中毒,摔断腿。”

胡麓峥是她六哥的大名。

所以,梦里的事情发生了。

一天不到,她的身边就发生了和梦里一模一样的事。

胡九清心里一凉。

不行,得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