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怜惜
与此同时,朱门之外的晏泓珏也意味不明地望着里面这滑稽的一幕,感受到周围的人气息骤然下沉,墨竹看向宋玉漪的目光也愈发鄙夷,语气颇嫌地道:“原以为是个不同的,没想到心机颇深,竟把心思放在公子身上了。”
鄙夷之下又带了几分惋惜,往日鲜少有女子近自家公子的身,即使有那么几个也被严惩扔出府外去了。她今日这么一出,怕是彻底惹恼了公子,往后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他摇头叹惜,却见晏泓珏依旧面沉似水,眸中色采喜怒不辨,但又不同先前遇到那些个女子时的不耐。他心底正疑惑着,身边的晏泓珏似疾步朝着另一边走去,他忙抛去脑中的胡思乱想,跟紧他身后。
沂胤堂内,晏泓珏换下官服,正在铜盆中净着双手。
墨竹挥去周围侍奉的侍女,想到方才的场景,不禁问道:“公子预备如何处置她?”
“为何处置?”晏泓珏边用帕子擦净手指,淡淡问道。
墨竹以为他是没听清自己所说的话,重复一遍后,又暗示地提了一嘴刚才望见的那一幕。
“不必。”晏泓珏淡淡道。
“可那宋小姐心机叵测,您不是最不喜行如此勾惹之行的女子吗?”说着,墨竹忽得想起这宋小姐的身份特殊,毕竟是晏夫人的孙女,想必自家公子也是念在晏夫人的面子上,不好将此事声张,于是便又道:“若是处置传出去的确有损国公府的名声,还是公子想得长远,疏远她才是良策。”
“她并无坏心,我何故疏远于她?”晏泓珏将帕子随手一扔,坐回到圈椅上,不禁又回想起昨晚看到的那一幕,以及梦境中旖旎的画面。
“可她对公子有……”往后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晏泓珏斜斜乜了他一眼,盯得他浑身发毛,“此乃她无奈之举,可以理解。”
墨竹皱着眉将这句话在心底反复琢磨了好几遍,疑心自己是耳朵出了问题,还是脑子出了问题,怎得明明单拆出来的各字词他都识得,可就参不透这句话的意思。
无奈,谁无奈?
“她孤苦伶仃在此,遇到个对她好些的,便想着多依赖些,能理解。”
墨竹挠着后脑,满腹疑惑,“可她不是还有晏夫人吗?”
“你瞧着晏夫人是对她的好的样子吗?”
晏泓珏不是未曾发觉,前番每每瞧见晏夫人提及宋玉漪的神情,都不是一个祖母面对亲孙时应有的,又何尝对她好呢?
“她也是可怜。”晏泓珏轻轻喟叹。
墨竹震惊地看向晏泓珏,一声反应不过来这话竟出于他口。
可怜?
太过可笑,公子平日在朝中见过多少冤案惨案,都未见他说过谁可怜,今日竟对一千里寻亲的表姑娘起了怜意。
宋玉漪自回房后,便大病了一场。对外称是她淋雨受了寒气,但铃瑶却清楚,她是因那条大狗而受了惊吓。
宋玉漪是最怕狗的,幼时曾被一恶犬狂追,自此后便再不敢接近狗,甚至只要一听到狗的狂吠,也会阵阵惊颤。
一整日人事不省,晏漩得知后倒是亲自前来探望,一阵垂泪,嘱咐院中下人一通,又借此责骂了铃瑶一顿,铃瑶颤巍巍跪倒在地,被说得颇为委屈。
翌日午间宋玉漪才自昏睡中苏醒,她睡得迷迷瞪瞪,恍惚中仿佛回到了扬州城的日子,那时爹爹仍在,她每日最期盼之时便是傍晚爹爹归家是为她带的那一串糖葫芦。
爹爹当时已经病得很重了,可还是因着家计不得不强拖病体去街头卖书画,那晚爹爹回来时已经夜深了,可仍未忘记为她买串糖葫芦。明明已经咳得站不直身了,但还是勉强挤出笑意望着她。
那串糖葫芦宋玉漪没有吃上,糖葫芦掉落地面,颗颗饱满香甜的山渣沾满灰尘。
爹爹也于那晚病逝了。
……
宋玉漪呆怔地望着头顶的碧罗纱帐,窗外日头高悬,斜晖自帐子中透出,晃得她眼睛发涩。
病好如抽丝,她这病不过几日便大好了。听闻祖母曾来探望她,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去拜见祖母。
晏漩到底牵挂着她,听说她要来拜见,早早就派人备好茶水糕点,又派侍女亲迎。
宋玉漪先是得体福身一礼,随后柔声说道:“多谢祖母关心,玉漪身子已好多了。”
晏漩心疼地望着她因病而愈发瘦弱的小脸,爱恋地抚着她的鬓角,轻声道:“日后可要顾惜着自己的身子,生了病祖母可是会心疼的。”
宋玉漪垂下眼眸,只是笑笑。
“过些时日京中会举办马球会,正好祖母带你去熟悉熟悉这京中的各世家子女。”
宋玉漪抿抿唇,有些犹豫,“可祖母,我并不会骑马。”
“无妨,你大病初愈,便跟在我身边就好。那些人不识得你,也不敢轻易与你攀谈。”
闻言宋玉漪也不好再拒绝,低声应下了。
继而想起什么,宋玉漪轻声问道:“那,府中其他表哥表姐们也会一起吗?”宋玉漪试探着开口。
“这是自然。”晏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