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翌日晚，俞盏在朋友圈刷到了母亲和凌叔叔婚礼现场的照片。

母亲发的九宫格，各个角度都有。

最后几张配图是她们一家四口的合照。

笑容灿烂。

俞盏粗粗翻阅后按下点赞键。

不到十分钟，新消息提示爸爸也给那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

点赞父女兵。

斟酌片刻，俞盏打开和爸爸的聊天对话框，解除聊天免打扰。

【爸爸。】

她发了两个字。

在按下发送键的同一时间，电话进来。

“吃饭没？”俞峥仕从听筒传出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掩盖不住的疲惫，俞盏觉察出，她乖巧答，“刚吃过。”

“吃的什么？”

“饭。”

“……”

俞峥仕先是笑，停两秒，他说，“要是吃不习惯那边的东西，爸爸给你请个会做延陵菜的厨师过去。”

“不用的。”俞盏坐在沙发上轻动了下腿，试图赶走身体的疲乏，“您忘了我以前在这边待了几年，早适应了。”

“嗯，适应就好。”

通话就此落入短暂寂静。

俞盏在思考是不是要说些安慰的话给爸爸，前妻的第二段婚姻这么幸福他自己却还独身一个，听起来就可怜巴巴。

“爸——”

“小盏——”

二人同时开口，俞盏抢答：“您年纪大您先讲。”

“…行。”俞峥仕这次笑出了声音，“下个月我休假，去上京看你。”

“您就是要说这个？”俞盏诧异。

“嗯，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我以为你今晚喝醉了，借着酒意打电话给我，感慨自己远去的青春。’俞盏把这句话咽下，道“这次是真的可以休假吗？”

俞峥仕近几年在南方任职，俞盏很少见他，即使是逢年过节，她和哥哥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过去，也撞不上他有闲暇时间。

“真的，天大的事我都不管了。”

“噢，最好是哦。”

俞盏侧躺在沙发上，听筒在耳边，她听见爸爸问刚才她是想讲哪些话。

“我是想和您说一声我没参加母亲的婚礼，但礼物我送到了。”

“不参加就不参加吧，没关系。”俞峥仕用极小的幅度叹气，随即又一次低声笑。

仅是笑，没多言。

俞盏以为那是中年男人苦涩的笑容也不敢多问。

她只当爸爸一直是个长情的人，就像当初他和母亲离婚时那样，大半个家业都心甘情愿让母亲带走。

结束和俞峥仕的电话，俞盏拿着U盘下楼打印资料。

明天是周一，也是她回新公司报道的日子，一些入职需要的材料需要提供给对方。

酒店前台就有打印机，知道她的具体用途后，工作人员还帮她进行了装订。

“谢谢。”

“您别客气。”工作人员笑容灿烂，告诉她这个时间点夜宵还在供，问她需不需要送到房间一些。

“不用麻烦的，我准备出去转转。”俞盏指了指门外的方向，“顺便在外边觅食。”

“也行，那我拿一份周边地图给您。”

两人正聊，那个昨晚刚见过的机器人挪步到了俞盏身边，它自发从身体里吐出了一个小册子，拎出小册子，递给俞盏，“晚上好，这是地图。”

俞盏先道谢，认出它身上熟悉的标志和型号，她和它打招呼，“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机器人字正腔圆问，“需要我陪您外出吗？”

俞盏摇头，说现在这个时间点还早。

“嗯，那提前祝您晚安，记得早点回来。”

“……”

除了俞盏望着远去机器人的背影没回神，那两个在前台值班的小姑娘也没回神。

“这家伙是升级系统了？”其中一位工作人员问。

“不知道耶。”另外一位答，“总觉得更人性化了，而且好像和俞小姐很熟的样子。”

“和俞小姐很熟也正常吧，毕竟俞小姐那张脸太好看，过目不忘。”

俞盏：“……”

五星酒店自有五星的道理，夸赞服务就…很不一般。

言别，俞盏走出酒店。

她在门外原地研究两分钟，按照地图册上的指引往南侧方向去。

走了一公里，快走到高架桥，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

把北当成了南，如今离目的地越来愈远。

俞盏的路痴属性似乎是天生的，高中刚接触地理她就发现自己像个文盲。看不懂经纬线，也不懂地球的圈层结构。

第一次地理测验，满分100她得了30。

发放成绩那天，恰巧遇上迟于来看她。

那人对着她标满红色的试卷叹了口悠长的气。

“可以啊俞小盏。”他坐在学校的花坛边，用含笑的拖着腔调的语气跟她说，“进步空间这么大，一般人可做不到。”

“……”

后来，她地理成绩没提上去，看地图以及辨别方向这类的事，依然做不好。

休整情绪用了六十秒，六十秒后俞盏原路折回。

有些时候迷路不算坏事，比如今晚，她没有要按时赴的约，时间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以边吹风，边欣赏周边的风景。

回来之后，她还没认真看过这座城市。

高楼更多，鳞次栉比。

远处的霓虹闪烁，道路也亮堂。

俞盏吸了口新鲜空气，在正确的道路上转了个弯，这次没再走错路，现在经历的地标物和地图上画得一样：咖啡馆、甜品店、药店……

顺着药店左拐就是小吃街。

她今晚的目的地就是那条街，在房间呆一天，胃是空的，只有夜市的烟火气能填满。

俞盏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热闹，把导航关掉。

“路过药店，转弯。”

只是才刚一转弯，俞盏就听到了前面传来嬉笑打诨的声音。

视线内，是几个互相搭着肩的学生模样的人。

她后知后觉想到，上京大学就在这附近。

社恐发作，俞盏不自觉垂下头。

她低看地面继续往前，偏偏这时有人用脚挡在了她前面。

她往左挪，他也往左。

她往右，他也往右。

“…您好，麻烦让让。”说这话的同一刻，俞盏抬眼，然后，刹那中她就认出了那个挡她路的人，“楚京严？”她确定自己没认错，这人一点变化都没，依然穿亮色衣服，剪新潮发型，踩花里胡哨的球鞋。

“小盏？！你怎么在这儿？”楚京严伸手抓了下自己刚吹好的头发，瞧上去，莫名地，神情含几分古怪。

俞盏解释，“我就住这附近。你刚才不是先认出我才挡住我路吗？”为什么现在表情像见鬼。

“…啊，那个……”我总不能说我没认出你，我只是觉得你气质出众一看就是美女，想过来搭讪。

楚京严把心中腹诽吃掉，大咧咧点头：“我一眼就认出你了！你不知道刚才我在那个位置，”他指着巷子深处望不到边的某处说，“一瞧见你，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了这个位置。”

“…哦，那你应该可以去申请吉尼斯记录。”俞盏在目测距离.结合他说出的话后.给出了这样的结论。

楚京严被她逗笑，配合说，“行啊，明天我就去申请。”

话毕两人对视，同时笑出声。

“我还说过两天再约你吃饭呢。择日不如撞日？”

“好，那就‘撞日’。”

俞盏以为是两人的晚餐，但没想到，在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她看到第三个人。

有些昏暗的树下，一个男人低着头正抽烟。

他背光而站，模糊的轮廓晕染在光里。

“迟老板，你看我遇到谁了！”楚京严高声喊了句，那人偏眸看了过来。

毫不意外，这个称呼，这个身影，以及——

这个时间点站在树下不怕被蚊子咬的就只有他。

“……”

俞盏和他对上视线。

一两秒后，她目光移开，他也移开。

相向而行，距离缩短。

待看清他脸部轮廓，他指间方才夹着的烟不知何时已经灭了。

“晚上好。”昨晚并没回他微信的俞盏自知理亏，主动招呼，“那个…好巧。”

“巧吗？”果不其然，那人并不按照常理出牌，他往后退了半步，距离俞盏的位置远了一些，俞盏听到他些许停顿，紧接道，“难道不是故意的？”

俞盏：“……”

故意什么啊？故意和他偶遇？

她哪敢。

站在一旁的楚京严听着这莫名其妙的对话，正义出声，“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什么故意？你不会以为小盏是故意偶遇你吧，我跟你说，你别太自恋…”

迟于淡淡瞥了楚京严一眼，后者立刻不吱声了，识趣站远一些，“您继续，继续用您那鱼语打哑谜。”

俞盏被这似曾相识的画面吸引，忍不住往两人方向瞅。她记得在很早时，他们也是这样聊天的。

像说相声。

迟于见她跑神，伸出手掌在她面前虚晃一瞬。

俞盏没防备，纤长的睫毛随着他的动作在他掌后眨了几下。

似乎有一下撞到了他手背上，她察觉到痒意。

但没来得及深究，那人手掌便已收回。

俞盏望着他。

下一句，她见他神色自若说，“晚上好，好巧。”

“？”

这是什么新型失忆现场。

刚才可不是这么讲的。

“刚那句‘不巧’是对他，这句才是和你。”见她满脸疑惑，男人难得出声解释。

稍停，他冲一旁同样顶着问号脸的楚京严道，“你过来。”

“您说。”楚京严乖巧往他身边走。

迟老板问：“你来干嘛的？”

楚.看起来不太聪明.京严.答：“噢…我来…我来给你买生日礼物！”

对！他想起来了，他不是来吃夜宵，也不是来搭讪美女，他是来给这条已经过了生日的鱼补买生日礼物。

“嗯。”男人面无表情点头，之后对着俞盏的方向道，“她也没给我买生日礼物。”

俞盏：“……”

这个‘她’应该是我。

迟于：“她没买，你也没买，难道今晚不是故意撞到一起组团买？”

“……”

“我开始说不巧，有问题吗？”

“……”

“嗯？你俩怎么不说话？”

“……”

作者有话要说：盏：“我俩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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