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勤政殿。
内务总管李永全瞧见赵可安远远行来,赶忙迎了上来,脸上挂满了讨好似的笑意,看着赵可安提着食盒,奴颜婢膝道:“安宁公主今日真是难得,这是,又带了皇上爱吃的点心吗?可真是有心了。”
繁楼里的点心,就没看到几个人不喜欢的,圣上之前也尝过,甚是喜欢。
赵可安点点头,娇颜温婉:“劳烦李公公通传一声了。”
李永全道:“公主稍等。”说完,就进殿了。背后身的李永全擦拭了一下鼻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居然感觉自公主身上问到了一股酒香,但是从未听闻安宁公主好饮酒,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闻错了。
赵可安脸上的笑意顷刻消散,眸光冷静地站在那,静候消息。
其实,她是专挑这个时间来的,因为她知道,此刻赵嫆在殿内,她就是要当着赵嫆的面,拆穿她的面具。
没过一会,李永全就出来了,依旧是那副讨好的笑意,和赵可安道:“公主可以进去了,但是老奴多个嘴,荣宁公主也在里面,公主当心。”
李永全的好意,赵可安心领了,于是客气地点点头,接过东雪手里的食盒,缓缓走了进去。
一进入殿门,绿地粉彩描金镂空花卉纹香炉内便飘出了清淡幽冽的龙涎香,绕过半人高的香炉,赵可安朝着内殿走去,其实刚一进门的时候,赵可安就听到了赵嫆宛如黄鹂般脆耳的撒娇声。
“父皇,那个沈含止,真的就是这么对儿臣的,不信你派人去查,你可不能将你的女儿往火坑里面推啊。”
圣上轻笑着道:“若他真是这般,父皇一定替你教训他,明日就宣他入宫,让他给你道歉。”
赵嫆撒着娇:“儿臣要的不是道歉。”
就在此刻,赵可安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门口,赵嫆神色一敛,看向赵可安:“妹妹真是难得啊。”
赵可安笑了笑,走了进来:“确实难得,毕竟不如皇姐你一般,有事无事就来给父皇请安,软软不及皇姐有孝心。”
这话,说得赵嫆脸色一凝,赵可安这话话里话外,分明是说她有事没事就叨唠父皇,说她不懂事。
赵允自然也听出了两姐妹之间的火药味,于是出口:“好啦,只要心里记挂着父皇,便是一片孝心。”
二人听完,不置可否。
赵可安可没有留意赵嫆的神色,而是自顾自的打开了自己带过来的食盒,将里面的点心盘子端了出来,放在皇上的案桌上,然后道:“听闻父皇前两日伤寒复发,儿臣今日正好出宫去了趟繁楼,带了些甜梨桂花糕,父皇尝尝。”
赵允庄严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示意一旁的太监试毒,然后才道:“软软有心了。”
随后,拿起一块糕点,因为赵可安站的近,赵允在弯身拿糕点的一瞬就闻到了赵可安身上淡淡的酒气,糕点还没咬下去,赵允就和赵可安道:“你身上,为何有如此重的酒气?”
赵可安故作不解地低头嗅了嗅,然后道:“许是今日皇姐泼在儿臣身上的酒未擦拭干净,是儿臣的不是,未曾清理好自己就来见父皇了。”说着,歉疚地低下了头。
皇帝的脸色在此刻冷了下来,赵嫆一听赵可安的话,立即感觉到了不对,连忙起身走到案前,跪下身子:“儿臣也是和软软闹着玩的,怎知她居然将此事告到父皇面前了,妹妹若是有气,姐姐赔不是就是了,何必特意来一趟,惊扰了父皇。”说完,抬起无辜大眼,楚楚可怜地望向赵允。
赵可安莞尔一笑,淡淡回了一句:“皇姐误会了,软软并没有这个意思,不过,来此确实是要事。”
说完,玉手从食盒之中拿起一块玉佩,正是赵嫆扔在她马车里的那块。赵可安将玉佩放在桌前,道:“今日入宫之时,皇姐曾坐过妹妹的马车,似是不小心,将这刻有‘沈’字的玉佩遗落在妹妹的马车里了。”
赵嫆眼眸微动,竟没想到她想诬陷的计划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赵可安识破了,于是急忙狡辩:“这是韩国公家的玉佩,你怎知晓是我遗落的,万一是有人入了你的马车,不小心遗落的呢?”
“是吗?”赵可安美眸莹莹望了过去,只是这美目深处却是冰冷如霜,“妹妹的马车从出宫到入宫,都是有人看守的,期间谁入过马车都是有证人的,皇姐是要妹妹,找证人吗?”
赵可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令赵嫆莫名的恍惚,今日这样与她说话的还有另外一人,此刻赵可安的语气与沈含止的语气重合,居然让她莫名的心慌,这个赵可安,还是之前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话赵可安吗?
“好了。”皇帝神色不耐,“既然是韩国公遗失的玉佩,那便送回去了便是了,这点小事,还需要你们如此争吵吗?”
赵可安垂下眼眸,嘴角浮现一丝冷笑,缓缓后退一步。
无需争吵?如果此刻她和赵嫆的位置调换,就不是这样了。
皇帝一挥衣袖,示意二人都退下,赵嫆和赵可安这才齐齐退下。
一走到无人的路上,赵嫆就上前拦住了赵可安的去路,怒道:“赵可安,你现在胆子挺大,敢跑到父皇面前去告状了。”一边说着,赵嫆还一边靠近赵可安,大有一副咄咄逼人之势。
赵可安丝毫不惧,眸光冷冽的看着赵嫆:“妹妹告状又如何,父皇还不是一如既往地袒护姐姐,是妹妹自取其辱罢了。”说完,径直饶过赵嫆,缓步离去。
赵嫆在赵可安身后轻笑:“知道父皇会袒护我,你还自己去找羞辱,何必呢,我告诉你,识相的话就选了沈含止做驸马,也省的以后麻烦不断。”
赵可安的脚步停下,但是没有转身,而是道:“我赵可安,想寻个自己喜欢的人相伴一生,至于沈含止,姐姐为他另寻佳人吧。”语毕,才又抬脚离去。
赵嫆在赵可安身后不屑冷笑:“选不选沈含止,可由不得你。”
回到晨露殿的赵可安,一进门,奶娘钱嬷嬷就迎了过来,钱嬷嬷指着前面放着的那些画轴,道:“皇后娘娘派人送来的,说是叫殿下你慢慢挑,若是有合意的,娘娘便安排与殿下您相看,还说,京城中其他适龄文采卓越男子的画像,过两日就会叫人送过来,殿下不着急着拒绝。”
赵可安喉咙微哽,声音有些沙哑道:“都收起来吧,过两日再看。”
赵可安万万没想到,这过两日再看的“两日”,却再也没到到来。
那日与赵嫆闹过之后,第二日,赵嫆就又出宫与人游玩,据说游湖之时不小心落了水,幸得同在船上的丞相之子文辰夜出手相救,才幸免于难。
文辰夜年仅十八岁,长得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是京城少的才气与容貌集于一身之人,亦是京城贵女的梦中情郎。
后一日,皇上给赵嫆与文辰夜赐婚的圣旨就下了,而且,还同下了另一道圣旨,那便给赵可安与沈含止赐婚。
得知圣旨已经送出宫的一瞬,赵可安浑身都在颤抖,起身跌跌撞撞地就要往勤政殿走,半路却被皇后拦了下来。
皇后将人带到坤宁宫以后,屏退众人,只留下几个贴身的宫人,然后将门一关。
房皇后看着赵可安道:“你觉得你如今去求你父皇收回成命,还来得及吗?”
赵可安呆坐在软榻上,讷讷分神,呆愣的模样直叫人心疼,自小看着赵可安长大的钱嬷嬷忍不住落下泪来,开口劝慰:“殿下,婚姻之事身不由己乃是常事,谁都说不准所嫁之人就一定是错了,再则殿下千金之躯,沈家定然不敢苛待殿下的。”
赵可安眼睫一眨,豆大的泪珠串成线滴滴滚落,这眼泪,似砸在人的心尖上,直叫人心口发堵。
“为什么她赵嫆,就可以随意的选夫婿,而我,只能捡她不要的,当初喜欢沈含止的是她,如今不要沈含止的也是她,她不喜欢也就罢了,为何要推给我,母后,儿臣不喜欢沈含止,儿时她便这样欺负我,如今长大了,为何还这样对我,为何父皇如此偏袒她,为什么?”
这一席话,说得房皇后也眼眶湿润了,她上前,紧紧拥着赵可安。
“是母后的不是,若非母后无能,也不会让赵嫆如此欺压你,可是软软,母后现在只能护你和你弟弟其中一人,如若你现在去找你父皇,不仅改变不了任何事情,还会惹来你父皇的厌恶,你就当为了你皇弟,这件事情,就此了罢,母后答应你,若是沈含止往后对不住你,母后给你撑腰,无论是和离亦或者其他,母后都向着你。”
赵可安听完这些话,痴痴地笑了,滚烫的泪珠沿着粉嫩的脸颊滚落至唇边。
此刻的赵可安,就好像濒临溺亡之人,知道自己将要被水吞噬,已然放弃挣扎,任由自己沉入水去。
“儿臣从不是看不上沈含止,而是心寒,难过你和父皇对赵嫆的偏袒与纵容,同是女儿,为何赵嫆就能轻易的获得自己想要的,而我却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赵可安说这一席话的时候,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房皇后,片刻,赵可安垂下眼帘,起身,“罢了,横竖都是那几个人,沈含止……韩国公怎么说都是手握重兵,我嫁过去,对皇弟大有裨益。”
纵使是普通人家,对于子女婚事,父母也会过问女儿再做定夺,可是她呢,却连提前知会一声都没有。
她所以自以为是对赵嫆的揭露都是笑话,她在父皇眼中,是不是连赵嫆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呢。
语毕,赵可安提起裙摆,失魂落魄地朝着坤宁宫的大门走去。
房皇后嘴唇嗫嚅着似要说什么,最后终究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只能僵直站在原地目送着赵可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