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 05

第二天,在利成时代广场的招商部碰了一鼻子灰后,夏诗雅还是站在了江城大学的门口。

事实证明,在金钱面前成年人的尊严一文不值。

夏诗雅笑着跟保安大爷打了个招呼,谎称是忘带证件的大学生,简单登记了下,便被放了进来。

踏入校园的那一刻,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让夏诗雅微微发怔。

她本科读得是普通的一本,学校设施虽然也很不错,但是和身为全国顶尖学府的江城大学相比,还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夏诗雅随手拦下了个学生:“同学,请问经管院往哪里走?”

男生望着夏诗雅一怔,说:“那个路口右转……一直往前走再左转……”

“要不你和我一起吧。”男生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正好也过去上课。”

果然还真是大学生清纯啊。

夏诗雅笑着道谢,跟在男生的后面。

男生有些好奇地问:“你是……经管的新生吗?”

二十八岁装十八岁的嫩。

夏诗雅尴尬地挠挠脸:“嗯,但我不是你们学校的。我来找我朋友,他是江大的。”

一路上夏诗雅优越的长相还是引起了不小的关注。甚至还碰到两三个主动来要电话号码的。

夏诗雅礼貌地婉拒,她可没有祸害“祖国花朵”的打算。

江大校区太大了,夏诗雅走了快一刻钟,才见到了经管院的大门。

走到教室门口,男生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你的朋友是哪个年级的?”

夏诗雅被问住了,她故作思考,无意间扫到男生拿着的论文封面。

好巧不巧,对方指导老师那一栏上填的正是季胜的名字。

夏诗雅反客为主:“你是哪个班的?”

“……金融312。”

夏诗雅笑着拍了下手:“太巧了,我朋友也是金融312的。”

男生不由看愣住了,等他想起来问女孩的朋友是谁的时候。

对方已经走到教室里去了。

走到教室的最后一排,夏诗雅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忽然进来这样一张好看的陌生面孔,学生们虽然议论纷纷,但也没人主动出声询问夏诗雅的身份。

只怀疑是新来的助教或者是其他专业的旁听生。

整个教室忽然安静了,夏诗雅抬起头。这节课的老师踏入了教室,从下到上,一条质感舒适的西裤,一件灰色的高领毛衣,外罩了一件裁剪高级合身的藏青色大衣,鼻梁上架着一幅金色眼镜。

季胜戴眼镜吗?

男人身上温文尔雅的书卷气息不由让夏诗雅恍惚。

“季老师长得好帅哦。”

“嘿嘿,这课还真是选对了。”

“听季老师上课根本就是享受啊。”

听着前排女生的小声议论,夏诗雅不由莞尔一笑。

现在的季胜真是比她想象中还要受欢迎啊。她说这节课上的女生怎么这么多,原来竟然有不少还是冲着授课老师的颜值来的。

这其实没什么奇怪的,季胜的长相本来也和丑沾不上边。高中时期的他只是因为被病魔折磨,太过自卑,又不爱打扮,才容易给人了一种颓废阴郁的感觉。

十年过去,季胜已经完全走出了自闭症的阴影。现在的他,要学历有学历,要背景有背景,要相貌有相貌,简直是人人羡慕的青年才俊。

夏诗雅想,命运实在是有够戏剧性的,少年时她视季胜深藏的心意如蛇蝎避之不及。

如今她则和跟踪狂似的往人家跟前凑。

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

等到上课的铃声在广播里响完,季教授仍然站在讲台上,像是被什么定身了似的,一动不动。

直到底下的同学们都奇怪地望向他时,他才拿起粉笔头,迟钝地转向黑板,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课题。

“先回顾上节课的内容,谁来说一说金融市场要素包括哪些?”季胜没有看名单,随便报了一个学号。

很快一名女生忸怩地站了起来,红着脸,回答地吞吞吐吐。

季胜的目光望着女生,时不时指正回答中的错误,看起来是在认真听对方作答。然而实际上,他的余光一直望向教室的最后一排。

季胜怀疑自己幻觉了。

他居然看见了夏诗雅出现在自己的课堂上,跟其他普普通通的大学生一样,撑着脑袋坐在课桌边,等着他讲课。

夏诗雅今天的形象和昨天的成熟冷艳判若两人,但季胜一眼就认出来。

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

没有浓妆艳抹,简单的连帽卫衣,还有那高高的马尾……那正是他记忆中夏诗雅的模样。

几乎有那么一刻,季胜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十六岁的那个深秋。

***

虽然转校来的第一天,季胜就与夏诗雅见过面。但两人真正产生交集是在高二。季胜是理科平行班,夏诗雅是文科火箭班,两个班的位置却恰好相邻。

所以一到课间他们班的窗口时不时能看见夏诗雅匆匆走过的身影。

无论男女,学校里偷看夏诗雅的人其实很多。

夏诗雅本就长得精致漂亮,再加上她的审美和眼界远远超过同龄的女生,更让她成为引人注目的存在。

还记得高一上学期,夏诗雅随意披了条Burberry的围巾,今年仍有不少女生跟风买着格纹围巾,学模学样地走起了英伦范。

不知什么时候起,夏诗雅已然成了学校时尚的风向标。

即使大家都穿着一样的校服,她也能通过其他配饰的加持,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当然了,大部分男生是不懂这些的。他们看夏诗雅,单纯就是觉得这个女生养眼好看。

季胜也一样。

但是他不懂隐藏,人家都是借着机会悄悄瞥上一眼。只有他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直到夏诗雅走远没了影,他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

于是某天中午,他这番举动就被平时爱排挤他的小团体,拿来找茬说事了。

“季胜,你耍流氓呢!一天天地盯着人家夏诗雅看个什么劲儿啊!”

他们将季胜围在墙角边,用最恶毒最下流的话揣测着季胜的举动。

不明所以的季胜被几个人说得一愣。没等他反应过来,又听他们说:

“你这种败犬角色还惦记起公主了,真是长得丑,想得花。”

“夏诗雅要知道被你这种人惦记上,还不要恶心死。”

“瞧瞧你那幅偷窥狂的样,和变态一样,真是猥琐。”

一群人站在道德的高地给季胜判罪。

季胜想要辩解,可他是个结巴,根本说不过这些人的你一言我一语。而且他是心虚的,他偷看夏诗雅是事实,喜欢夏诗雅也是事实。

是,这些人说的没错,他和夏诗雅的区别就像狼狈的败犬和尊贵的公主。

可他不理解,他没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只是远远看一看,难道也是一种罪吗?

季胜全身颤抖地缩在角落里,任由这些人辱骂推搡。他麻木地望向窗口,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绝望。

不知道什么时候,夏诗雅竟然在窗口停了下来,望了过来。

她听到了多少?是不是把他当成变|态了?

她会不会也觉得自己很恶心?

因为自闭症导致的结巴和多动,季胜没少在他人面前出过丑。他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丢人现眼,直到与女孩眼神对上的时刻,他湿了眼眶,屈辱得想死。

“你们在做什么?霸凌同学吗?”夏诗雅推开了窗户,用一种冷冷地声音质问。每个人都能听清她说的话。

她淡漠地望着他们,没有一点害怕,没有一点退缩。那种“上位者”才有的从容感,让人没勇气看着她的眼睛说话。

“诗、诗雅啊……你在说什么啊?”一个与夏诗雅说过几句话的女同学,露出讨好的笑容,“你来得正好,我们几个是在给你出气呢!”

“给我出气?”

“没错,没错。”那女生指着季胜,添油加醋地说,“就是这个家伙,每次你从我们班路过,他都一脸猥琐盯着你看,恶心得要死!他就是个变|态,我们正打算拉着他去老师办公室……”

“你说季胜?”夏诗雅打断了女生,“他是我的朋友。”

“朋、朋友?”所有人都惊呆了。

“对,朋友。我过来就是找他的。”夏诗雅转头说,“季胜,你出来一下吧,我有事和你说。”

见季胜还在发愣,夏诗雅冲着他招了招手。

季胜有些恍惚地走出教室,他走向夏诗雅,教室里的那些人用一种疑惑复杂的目光看着他的背影。他确实被夏诗雅救了,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

夏诗雅带他来到了楼梯间的角落,确定周围没人了,夏诗雅才看着他叹了口气:“下次别再傻傻的被他们欺负了,你越忍让,他们越嚣张。”

季胜有些受宠若惊地点头。

他不知道夏诗雅为什么会为自己出头,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足够让他的心砰砰砰跳个不停了。

“他们是不是因为……”夏诗雅欲言又止,话锋一转,“你在班上经常被欺负吗?”

在喜欢女孩面前承认这种事实在是窝囊,所以当时季胜低着头,没有说话。

“他们人多,你打不过他们,也吵不过他们……”夏诗雅想了想说,“这样吧,下次他们再欺负你,你就说是我的朋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看刚才的样子他们好像挺怕我的。”

“没人……会、会会……信的……”季胜闷声闷气地说。

这种谎话他连说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夏诗雅沉默了一会儿,像是考虑什么,走过来几步,一把抓住了季胜的手,“有这个他们就相信了。”

被夏诗雅触碰的肌肤像是在燃烧。

季胜脑傻傻地望着自己的手腕,夏诗雅居然给他套一个水晶天鹅的发圈。

之后的好几天,他就像着了魔一样,盯着手腕上的水晶天鹅发呆。

“喏,朋友的象征。”

虽然当时夏诗雅是这样解释的,但是对季胜来说,那大概是他可悲的败犬人生最重要的一次转折。

“叮铃铃——!”刺耳的下课的铃声响起。

季胜阖上了课本,他抬眼,坐在最后一排的夏诗雅像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大方地向他招了招手。

“又见面了,季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