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景肆忘了自己是怎么从周清辞家出来的了。
只记得周清辞说了很多,但她都刻意屏蔽掉了。也不管对方如何挽留,最终执意离开了公寓。
从小区出来,夜晚风凉,景肆快步行走在林荫道上,冰冷的感觉自上而下蔓延开来。
她觉得浑身都冷。
今晚说的那些话,一定伤周清辞很深,这是景肆最难受的事。
其实不想说得太决绝,可处于那样的情境中,不想说也得说了。
景肆怕自己后悔,可在踏出家门那一刻,她就后悔了,后悔言辞太绝对,是完完全全断了两人以后的路。
话已出口,已经造成伤害,往后没有周清辞的日子要如何过下去,这是一个难题。
景肆不敢去想。
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冷风萧索,拂面而来,肆无忌惮吹着景肆的脸庞,把眼泪吹得更冷,直到风干。
她迟迟没有发动引擎,一个人在车里坐了很久,陷入前所未有的迷茫。
不知道可以往哪里开,回家吗?可是家在哪里呢?
她打开手机,翻开和周清辞的聊天对话框,再点开周清辞的朋友圈。
很遗憾,往日色彩斑斓的生活痕迹已经变成了一条横线。
没有访问权限。
周清辞已经把她删掉了。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在之前,景肆已经预设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以防备自己过度悲伤。
但事情真正到来的时候,当她真的失去周清辞的时候,那种铺天盖地的压抑感包裹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情绪的出口在哪里,不知道。
只知道好像坠入无尽深海中,整个人都快窒息了。
她在街边待了一个多小时,尝试整理心情,无果,最后彻底崩溃地哭了一场,而后拨通了叶轻的电话......
*
公寓内,周清辞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客厅闪耀的灯光持续刺激着她的眼睛,但她始终没有闭眼。
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需要一点刺激。
而周清辞刺激自己的方式就是不闭眼,她
的眼睛被灯光刺得发疼,眼泪哗啦啦直流,但这种毫无意义的方式好像可以让她心情舒畅一点。
当然,只是一点点。
茶几上的手机已经响了很多次,不知道是谁打来的,总之不可能是景肆。
她已经将景肆的全部联系方式拉黑。
而后一个人躺在沙发上,好好思考这段失败的爱情。
最后得到了一个更加悲伤的答案:她不可能被景肆选择。
因为景肆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要选她。
在景肆的世界里,可选项太多了,她不可能是第一位。
周清辞侧过身,眼泪从眼眶里流淌,浸入沙发里,最终留下一点水的印记。
但水印明天就会消失,如果这段感情一般。
她猜,景肆也是这么想的。各走各道,各走各路,从此人生毫不相干。
好狠的一个人。
被抛弃的感觉不好受,甚至比谢之林那一次来得更重。周清辞甚至有一瞬间门怀疑过自己,是否自己是个完全不值得爱的人。
“叮咚——叮咚——”
来电铃声变成了门铃声。
周清辞蹙起眉头,用枕头盖住了自己的耳朵。
紧接着,门铃声又变成了拍门声,重重的拍门声。
很快,传来一道女声:“在干什么?给我开门。”
是叶轻的声音,听起来是有点生气了。
周清辞这才起身来,擦了擦眼角的泪。
叶轻?她怎么会来?
哭归哭,但门还是要开的。周清辞连忙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一道颀长的身影已经站在门口,她穿着一件深卡色的风衣,黑色的发搭在肩头,白净的雪腮清冷动人。
叶轻双手揣在兜里,在看到周清辞那一刻,冷淡的眸子里升起一点有温度的色彩。
“怎么了?哭成这样?”
周清辞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好奇:“你怎么会来?”
叶轻看着她,没说话。总归不能说是景肆叫她来的吧,这个时候,她应该不想听到景肆这个名字?
“进去再说。”
周清辞点点头,侧过身让叶轻进屋。
她已经没哭了,但眼睛红得厉害,又不想让叶轻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于是赶紧去卫生间门洗了把脸,顺便用热水敷毛巾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出来的时候,发现叶轻静静坐在沙发上等她。
周清辞坐到一旁,没说话。
叶轻先开口:“哪里难受?”
“哪里都难受。”
“没事。”叶轻抬起手,在周清辞肩膀上轻轻拍了几下,安抚她:“我还在。”
叶轻心想,好像每个人都要吃上一点儿爱情的苦头的,自己也不例外,周清辞真是傻乎乎,但谁不是傻乎乎呢。
景肆和周清辞在一起的那天晚上,她也是这么哭的,但过去这段时间门,觉得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捱。
周清辞吸了吸鼻子,往叶轻的方向靠近了一点,叶轻伸出手,很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肩膀,“想哭就哭。”
这话让周清辞刚收起的情绪又崩溃。
眼泪哗的一下就落下来了,她记得,小时候摔到了,挨骂了,好像也是在叶轻怀里这么哭。
“姐......”
“嗯,多大事,又不是天要塌了。”
“我伤心。”周清辞说话时垂着眼,眼睫上沾着一点泪光,晶莹的泪光顺着眼眶直直往外涌,或许是哭得太厉害,整个人都在颤抖。
看得叶轻很是心疼。
其实,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叶轻一点儿都不意外,但她没想到周清辞能伤心成这样。
周清辞咬着牙说:“她太狠了......”
叶轻一声叹息,在茶几上抽了几张纸给她,让她擦擦眼泪。
“不是狠。”叶轻抿了抿唇,不是帮景肆说话,而是客观地说:“可能,每个人选择不同吧。如果每个人的选择都如你所愿,那就不是人生。”
说得周清辞哭得更厉害了。
“我以为她会选我的。”
叶轻稍稍低头去看周清辞,盯着她通红的鼻尖看,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是你以为,遐想是个很致命的东西。”说至此,叶轻明显哽了一下,又说:“你是如此,我也是,所以不要去想没有发生的事,没有意义。”
“所以爱情不是一比一划等号,不
是我给她什么她就给我什么。”
叶轻点点头,“当然不是啊。”
“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我猜,爱情永远都不可能是一比一划等号。总有人更爱一些,更愿意付出一些。或者就算你很爱一个人,但是她就是不爱你,那有什么办法。互不相爱是常态,互相相爱是概率中奖事件。你算幸运的,你还中过奖,但没中大奖。试问,这世上有多少人买彩票会中大奖的?”
遇到一个完美恋人的概率,应该和中□□差不多吧?
周清辞擦了擦眼泪,她没想过这个问题。
活了二十五六,没搞懂什么是爱,和很多人一样。
但叶轻的“概率中奖”很好地安抚到了她。
概率这东西不是靠努力就能获得的。
她没中大奖,不是因为她不够努力,也不是因为她不够完美,问题不出在她,问题在别的什么地方,总之不在于她。
“好了,难过是必然的,我无法为你消解,这需要时间门。”叶轻一向理智,安慰起人来也不走矫情那一套,只是说:“但我可以陪你,吃饭旅游喝酒甚至玩点什么刺激的年轻人喜欢玩的,我都可以陪你。”
周清辞小嘴往下弯了弯,又快哭了,再次被叶轻的真诚打动。
永远都不会抛弃她的,是姐姐。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
“姐,我......”周清辞主动去抱叶轻,她觉得叶轻作为姐姐,真的包容了她太多,很感激。
叶轻一只手悬在空中,没有回抱她,只是轻轻拍了一下。
“之前,对不起。”
“没事。”
“今晚谢谢你。”
“没什么好谢的,想哭就哭,想发泄就发泄,但不要自甘堕落。往后的每一天,都要把自己的生活过好,听到了吗?”
怀里的周清辞重重地点了点头。
周清辞从叶轻怀里退出来,脸蛋夹着一点哭泣后的红晕。
叶轻看着她的脸,她还挺喜欢周清辞哭了之后可怜兮兮的样子的。
这点怪癖,叶轻一直很费解。
“今晚用不用我留下来陪你?睡得着吗?”
“不用
,我应该睡得着。”
“好。”
很快周清辞问了第二个问题:“对了,你怎么会来?”
在如此让人怀疑的时间门。
叶轻也没打算隐瞒什么,“景肆让我来的。”
周清辞皱了皱鼻尖,“她真是多此一举。”
叶轻什么都没说。
她觉得自己说得已经够多,至于剩下的,只能交给她们彼此去解决了。
又聊了一会儿,几乎是叶轻在说,周清辞在听。
她想尽量让她心情好些。
直到十点半,时间门不早了,见周清辞情绪稍微稳定了些,叶轻才提出了自己要走的事。
周清辞当然没挽留,起身要送她,叶轻婉拒了。
“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我自己走就行。”
“知道了。”
叶轻走到门口,回头看了周清辞一眼,说:“月底我生日,要不要聚一聚?”
周清辞:“好,可以。”
叶轻:“到时候我带你见一个新朋友。”
周清辞靠在门栏上,扯出一个笑容,“上次那个?”
叶轻点头,“嗯。”
“好。”
两人就此道别。
周清辞站在门口,注视着叶轻的背影,直到她摁了电梯进去。
电梯门很快合上了。
周清辞却一直靠着门没回家。
虽然叶轻的到来很及时,虽然那个女人好像做了那么一点点无用的努力,但不得不承认,别人的安慰依旧是杯水车薪。
刚刚还好,现在一个人了,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无助感。
冷,秋天真是太冷了。
站了一会儿,周清辞才关掉门。今日家里冷清得过头,一点生机都没有。
恍然意识到,孤独感之所以会倍增,是因为感受过热闹。
原来冷清感不在于屋子里到底有没有人,是在于心。
这种感觉就像漫无目的地漂浮在海面上的小船,四周是一片漆黑,没有方向,也找不到方向。
周清辞重新将自己扔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静静等待孤寂蚕食她的身体,是从未体
验过的,全新的,沉重的悲痛。
眼泪哭干了,不想哭了。
过了一会儿,她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翻到周默那栏。
踌躇几秒,还是拨通出去。
她很少在晚上打电话给周默,因为周默睡得很早。
电话一接通,周默果然有点不耐烦:
“这么晚了,你不知道你老子九点睡觉啊!!!”
“我心情不好。”
那边周默立马放缓了语气,“怎么了?”
“明天我想回家。”
“行啊,回来啊。”
“我想回来和你住一段时间门。”
周默听了,高兴得不得了。
“回来啊!欢迎欢迎。”
“然后我想和你学做生意,可以吗?”
这回周默是彻底清醒了过来,“嘶,你这不对劲,遇到什么事啦?不当你的小助理啦?”
“嗯,没有意思。”周清辞手指紧紧掐着掌心,“之前你不是说拿一家公司给我试试手?”
“怎么回事,你之前不是不感兴趣吗?”
“现在感兴趣了。”!